第26節(jié)
“也沒甚么?!鄙蚴闲α诵?,“現(xiàn)在這么一趟,能消停好會?!?/br> 蘇遠(yuǎn)點(diǎn)頭,“希望這次他能消停,若是還不行……” “還不行,那就給他一個微末小官,丟到外面去?!碧K遠(yuǎn)做了決定,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優(yōu)柔寡斷的性子。如果這個兄長真的做出什么事危及到自家,那么蘇遠(yuǎn)就讓這個兄長永遠(yuǎn)都回不來。 沈氏聽著,笑了笑,“好了,都是自家兄弟,既然走了,那么就不要再提了。” “對了,夭夭真的去千秋寺找那位貴人了?”蘇遠(yuǎn)問。 女兒的性子他最清楚,她從來不會只說假話,只會半真半假。那話里請求對方原諒是假,但是見過一定是真的。 玲瓏這段日子經(jīng)常往千秋寺跑,她不好佛,更不信佛。這幾日去寺廟的次數(shù),簡直比前幾年加在一起的都多。 “是呀?!绷岘嚭敛华q豫的承認(rèn)了,“七娘在他面前說我壞話,又是我救命恩人,自然是要去說明白的。不然誤會我怎么辦?!?/br> “夭夭你……”蘇遠(yuǎn)看玲瓏這樣,不由得開口詢問。追求玲瓏的男子不可勝數(shù),但從來沒有見她對哪個人那么上心過。 “沒有?!绷岘嚫蓛衾涞姆裾J(rèn),“阿爺想甚么呢,兒看起來像是那種和男子有私情的人么?” 她滿臉正色,說的蘇遠(yuǎn)愣住。 沈氏哪里看不出端倪,徑直在女兒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連阿爺都戲弄!” 玲瓏哈哈笑,“阿娘,不要拆穿兒嘛!” 蘇遠(yuǎn)長長呼出一口氣,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女兒真是越來越大了,心思連他都不告訴。 “夭夭大了,有自己的思量很正常,不過要是真有了中意的人,還是要告訴爺娘,讓爺娘來為你參看?!闭f著,蘇遠(yuǎn)低頭下來,“這夫婿最主要的還是品性,容貌和出身都沒有品行重要。” “知道了?!绷岘囂鹛鸬?。 身后的沈氏默默的看了一眼,這話女兒到底聽進(jìn)去多少,還真不好說。 沈氏押著玲瓏回房,在外面野出了一身汗回來,又是騎馬又是到處亂走,在家里靠著冰山,身上濕透了的衣衫干了之后就懶得去換衣裳。 玲瓏的這個壞習(xí)慣真是讓沈氏頭疼的厲害,押著回房,盯著讓侍女們給她沐浴更衣。沐浴用的熱水,里頭還加了點(diǎn)紅花,免得她到時候受涼下個月月事肚痛。 玲瓏在浴桶里,被紅花湯泡的額頭冒汗,最后換了干凈衣裳。 沈氏坐在外面,見她終于出來,把早就備好的姜湯往她手里一送,“喝吧?!?/br> 姜湯溫?zé)?,喝下喉嚨滿嘴的辛辣。 “你見的那個郎君,是個甚么性情?”沈氏問。 玲瓏披散著頭發(fā),聽到沈氏問,“阿娘也問起這個了?” “問一問而已?!鄙蚴闲睦镆灿行┖闷妫莻€救命恩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她也曾起過和夫君一起上門拜謝的心思,可是都被對方派人謝絕。到了現(xiàn)在沈氏連那位恩人的面都沒見過。 這么大的一個恩情,總要拿甚么來謝。可對方姿態(tài)做足,既不要珠寶,更不要他們夫妻的千恩萬謝。好大一個人情欠在那里,哪怕說是不用放在心上,也夠叫人輾轉(zhuǎn)難眠。 沈氏還真有幾分好奇,那位恩人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其實(shí)還好?!绷岘囅肫鹪且环謇淠?,忍不住悶笑。 “他呀悶得很。想要甚么,都要壓著不說。那模樣可可愛了?!?/br> 沈氏坐在那里,一下僵住。她看玲瓏好半會,“那,他的底細(xì)你知道不知道?” 玲瓏滿臉奇怪,“我要知道他的底細(xì)做甚么?” 沈氏目瞪口呆。 “他對我有沒有意思,我不知道。既然如此,那么就等他自個說了。他要是不說,就算問來,那也沒有甚么意思?!?/br> “這種事總要一點(diǎn)一點(diǎn)叫他心甘情愿才有意思,不然就算問,若是不愿說,豈不是不美了?” 沈氏聽得整個都僵住了,她一把把女兒抓到面前來,玲瓏依舊是滿眼清澈。 以前沈氏總以為玲瓏被他們夫妻養(yǎng)成了嬌嬌,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就會被外面的男人欺負(fù)了去,不過現(xiàn)在看這樣子,反而是她占了上風(fēng)。 沈氏心下著實(shí)復(fù)雜,不過想了一會,還是決定暫時放手。反正誰沒有個年輕的時候。與其女兒被別的男人欺騙,她倒是寧愿女兒壞點(diǎn)。 “你呀,還是要小心。要是把人給逼急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你?!?/br> 玲瓏吐吐舌頭,心里思量一圈,自己應(yīng)該沒有把人給逼得太死吧? 因?yàn)樵谕饷嫱媪艘徽欤呐旅嫔峡床怀鰜?,可是用了晚膳之后,就開始昏昏沉沉。玲瓏長發(fā)還沒完全干,不敢立刻上床睡,只好趴在坐床上,抵抗不住那股濃厚的困意,玲瓏還是睡了。 睡夢里,竟然全都是那人口是心非的可愛模樣,簡直讓她愛的不得了。他越是羞澀躲閃,她就越是興致勃勃。 玲瓏是笑醒的。 守在一旁的芍藥有些好奇,“九娘子這么累了,還能做夢,夢見甚么了呀?” “夢見個大美人?!绷岘嚺吭陔[囊上,身后長發(fā)披在后面,她才從睡夢中醒過來,卻依然舍不得醒過來。 “可好看了?!彼]著眼噗嗤一笑。 王府的夜里,比起山上,多出那么一點(diǎn)人氣??赡欠萑藲庖膊皇窃矚g的。自從回到王府之后,平原王像是要將這么多年欠元泓的一同補(bǔ)回來,不僅讓元泓在他臥室側(cè)旁起臥,還領(lǐng)著他到處拜訪其他宗室。 同時,賀若氏的忌辰也準(zhǔn)備起來。 平原王對發(fā)妻,心中有愧。當(dāng)年簡直就是禍從天降,而賀若氏的離世,更是打的他措手不及。 以往的忌辰都是賀若家一手包辦,平原王想要插手,都被賀若家的人給擋了回去。賀若家今年因?yàn)樵鼩w來,想著有用得著平原王的地方,這才沒有把人給拒之門外。 平原王頭一次cao辦,格外賣力。 “大郎過來看看,這些是不是夠了?”平原王把手里的單子交給了元泓。 元泓接過來,他大致瀏覽一遍,“可以了,已經(jīng)盡善盡美?!?/br> 平原王搖搖頭,“還不夠,說實(shí)話,我對你阿娘,虧欠了許多,這一次,不管如何,都想盡善盡美。” 元泓頷首,“阿娘在天之靈,想必也一定能體諒阿爺?!?/br> 平原王苦笑,“你阿娘若是知道,恐怕是要把我給狠狠罵上一通?!?/br> 說罷,他坐在那里嘆氣,他和賀若氏是原配夫妻,又生下了長子,情誼不是徐妃能輕易比得上的。 “你既然從山上下來了,那么就留在洛陽好了?!逼皆醯?。 “修道哪里都可以修,但你也已經(jīng)成人了,不能真的沉湎此道?!?/br> 元泓放在膝上的手動了動,道了一聲是。 平原王還以為他還會拒絕,聽他答應(yīng),簡直大喜過望。 “只是……兒希望依然能修道?!?/br> 只要長子能下山,別繼續(xù)在山上,平原王還有什么不答應(yīng)的。 消息送到了徐妃手里,徐妃聽說后笑了笑,“他是個聰明人?!?/br> 乳母張氏在一旁聽著,“王妃?” “他知道,現(xiàn)在情形于他不利,竟然想要借著修道來避開鋒芒?!毙戾f著,手指轉(zhuǎn)動著手下的杯盞。 “王妃的意思是……” “當(dāng)年的事,他一直都記著呢?!毙戾?xì)白且保養(yǎng)得宜的手指在杯盞上摩挲,“我還奇怪,這么多年,他還記得不記得,畢竟那時候他也記事了。生死這么大的事,果然是不可能忘記的?!?/br> 張氏臉色微變,“王妃?” “當(dāng)年若是我再狠點(diǎn)心,看著他斷氣的話,恐怕也沒有這么多的煩惱了。”徐妃說著,思緒陷入回憶里。 當(dāng)年元泓落水險些淹死,是徐妃做的。 賀若氏一死,賀若儀殺了徐妃的父兄,她的父兄沒有一個被放過,但是朝廷給她的說法卻是,是山賊所為。不是傻子,隨意哪個人都能看出來,此事到底是誰做的。堂堂東海徐氏,竟然被欺侮到如此地步,甚至還死無全尸。 家中父兄被斬殺殆盡,老母也因?yàn)楸床痪镁腿鍪秩隋?。徐妃那段時日可謂是渾渾噩噩,那日在乳母的勸慰下,勉強(qiáng)強(qiáng)打精神出來走走。在王府園林里,看到元泓一個人落單,想起自己慘死的家人。徐妃故意遣散左右,伸手就把元泓推入池中。 落水的聲音引來附近侍女的警覺,徐妃受驚逃走。 元泓被救起之后,賀若儀親自帶人打上門來,在王府內(nèi)橫沖直撞,把元泓帶走。徐妃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一段時日,她父兄都已經(jīng)死絕了,其他族人恐怕也不會為了她出頭。 結(jié)果幾年過去,賀若家沒來人,還來了元泓出家修道的消息。她只當(dāng)做那時候元泓年歲小,或許不記得了。 現(xiàn)在回過頭一看,元泓恐怕并不是記不得了,他不僅記得,還記在心里。 “王妃,現(xiàn)在大郎君既然想要修道。那么以前的事,就那么算了吧?!睆埵蟿竦?。 徐妃搖頭,“若是他真的忘記,那也罷了?,F(xiàn)在他分明就沒有忘記?,F(xiàn)在大王還沒有想朝廷請立世子。我怎么能放心?” “可是現(xiàn)在四郎君才是嫡子,大郎君就算在,那也不算甚么?!?/br> 徐妃冷笑,“大王若是能指望,那么天下誰都能信了。阿張難道還不記得,當(dāng)年賀若氏欺人太甚的時候,我父兄被賀若儀所殺的時候,他可曾為我說過一個字?!” 張氏啞口無言。平原王和賀若氏少年夫妻,情誼不是后來被先帝逼著娶的徐妃能比得上。當(dāng)年徐妃入門的時候,王府內(nèi)外全都掌控在賀若氏手里,上下內(nèi)外都聽賀若氏的。徐妃在王府里政令不通,完全被架空。 更何況賀若氏對她氣焰囂張,從來不行禮,就算見面了,也是拿背對著她,完全沒有一點(diǎn)身為側(cè)妃該有的樣子。找平原王哭訴,平原王心都偏到?jīng)]邊了,只說賀若氏已經(jīng)掌管內(nèi)外多年,她應(yīng)當(dāng)敬重賀若氏才對。 她是先帝下詔冊封的王妃,臨到頭,竟然要敬重側(cè)妃。 后來賀若氏身死,平原王痛不欲生,如喪考妣,對她父兄殞命的消息,根本就沒有半點(diǎn)言語。那時候她沒了父兄,悲痛欲絕,對上本該最親密的夫君,待她卻連最陌生的路人都不如。 “我那時候就知道大王心里就有個賀若氏。我在他看來,哪怕有先帝詔令,也不過是個鳩占鵲巢的人而已。這么多年,我努力經(jīng)營,想要把賀若氏從他心里去掉??磥磉€是不行了?!?/br> 這些年,徐妃賢惠大方,給平原王納了不少美妾。原本算計,賀若氏再好,也不過是個死人。死人是永遠(yuǎn)都比不過日日夜夜陪在身邊的,活生生的人。 嬌妾賢妻陪著,等到十幾年過來,恐怕自己都記不得沒了的人是什么樣子了。 徐妃早就打算好了,只是平原王執(zhí)意接回長子,讓她頗為意外。 “何況,大王一直不向朝廷請立世子,世子一日不立,那么一日就沒有定下來。別忘了,鮮卑舊俗,長子為尊,對這些嫡庶,不怎么在乎的?!?/br> 徐妃說完,站起來,“回來也好,既然回來了,就比之前好辦的多,以前他在賀若家的地頭上,不好插手。現(xiàn)在在自己跟前了,不就好辦了?” 忌辰那一日,來的飛快。 忌辰平原王特意辦的格外盛大,一共分兩場,一場王府,另外一場則是由百來名僧人集體在寺廟里為賀若氏誦經(jīng)祈福。 王府里,平原王親自領(lǐng)著元泓,跟著賀若家的其他一道人守著。 平原王看了一眼下面的那些庶子庶女,沒見到元洵和元彩月的影子,眉頭不由得一皺,轉(zhuǎn)頭就去問徐妃,“怎么回事,四郎和六娘呢?” 徐妃柔聲答道,“今日四郎和六娘都入宮了?!?/br> “今日家里這么大的事,你竟然讓他們?nèi)雽m了?”平原王蹙眉質(zhì)問。 “大王,這……”徐妃頭都低下去幾分,“四郎都快要十五六了,這個年歲應(yīng)該多留在陛下身邊,還有六娘……” “家里這么大的事,他們應(yīng)該在家里跟著父兄一塊,入宮甚么都可以?!逼皆醪粷M道。 賀若儀的幾個兒子看了,互相瞟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