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盡寒枝[古風]_分節(jié)閱讀_137
果然父皇準了他此議,允他納蕭氏為妾。 從此往后,世上再沒有繡娘蕭蘅蕪,只有安康郡王的妾室蕭夫人。 他當然不覺得如此就能徹底消停太平。 蕭娘是個活口,陳世欽一定會想盡辦法除去她。 但如此一來,倘若要殺蕭夫人,便很難不沾上他安康郡王嘉鈺的血。 他想賭一把。 他猜父皇是一定不能答應的。 他也不在乎收下蕭蘅蕪。 二哥既然收得阿崔,他如何收不得蕭娘? 這個女子雖然粗糲,卻狠絕、鋒利,就像一把尚未打磨的劍,假以時日必成舉世無雙的利器,既然不能殺死,就必須為己所用。 反正他心里想要的,今生已注定得不到了。既然如此,空留著這虛名又有何意義呢?不如索性物盡其用吧…… 臨拜別父皇以前,他忽然抬起頭問父皇:“父皇可知道前夜甄賢是如何舊傷復發(fā)的么?” 父皇坐在空曠的啟祥宮中,看著他,始終不語。 父皇其實什么都知道。 既然如此,父皇究竟又是如何想呢? 嘉鈺左右等不到回應,便不死心地抬起頭,又問一句:“父皇難道當真一句話也不想對兒子們說么?” 逐漸老去的皇帝眸色始終深沉,良久,終是苦笑。 “你們幾個現(xiàn)在是斗不贏的?;厝ジ嬖V你二哥:朕不想再死兒子了?!?/br> 嘉鈺聞之心驚不已,待回了靖王府,才恍然醒來,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他把拜謁父皇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二哥。 嘉斐接連幾日跟長在甄賢的病床邊了一樣,根本都不知弟弟幾時進的宮,聞之遽然驚詫,細細品味,寥寥二言,驚心動魄。 父皇是在提點他了。 陳世欽是不會放手的,即便不再陰謀暗算使人來刺殺他,只要他和七郎繼續(xù)并舉京中,遲早也會被逼反目。 而一旦反目,無論愿或不愿,都是你死我活。 二虎相爭,必有一傷,無論是他,還是七郎,都絕非父皇所樂見。 除非有一個人愿意避退。 七郎雖然如今封了王爵,又開了王府,但畢竟還只是個束發(fā)不久的孩子。 能夠退,也應該退的,只能是他這個兄長。 嘉斐反復沉思,實在憂心難定,只能去問甄賢,“我有一件事,以為當作。但若真去做了,只怕不但要累及家人為我擔驚受怕,還要累你跟著我吃苦冒險?!?/br> 甄賢聞之失笑,“殿下說的是什么傻話。我若怕這個,當初便不回來見你?!?/br> 嘉斐仍是面有疑慮,始終愁眉緊鎖,“可你如今有傷未愈……” 甄賢便細細握住他的手,淺笑時軟聲哄他:“傷總是會好的。在哪兒養(yǎng)都一樣?!?/br> 七日以后,靖王嘉斐一表奏上,自請再下江南,常駐南直隸,總領沿??官翍?zhàn)事。 第76章 二十七、將別離(1) 靖王殿下自請南下,這一次不再是游山玩水,而是御敵于海疆,為黎民守國門。 皇帝當即準此奏議,特封靖王殿下為“大都督”,設于五軍都督之上,于南京開大都督府,又特將淮安、揚州、蘇州、松江四府劃歸南直隸管轄,使靖王殿下可便宜節(jié)制江南海疆諸軍事。 此事一出,天下皆驚。 人人都說靖王殿下看似退出京師,實則是圖謀兵權,來日必有玄武門之憂。又舉靖王殿下于昭王婚會上拂袖而去為證,認為靖王殿下對昭王不滿毫無掩飾,二王之爭已然拉開帷幕。 于是上表進言,請皇帝收回成命,不可使靖王嘉斐重兵在握者,不勝枚舉。 司禮監(jiān)送到御前的奏疏堆積如山,多到看也看不完。掌印大太監(jiān)陳世欽遂進言君側,說靖王殿下此次南下是去打倭寇的,戰(zhàn)亂之地,顛沛流離,世子年紀尚幼,實在不易隨行。 皇帝便即又詔命一道,叫崔夫人與世子留在靖王府,不得隨行南下?;实塾诌€賜了府邸給四皇子嘉鈺,作郡王府之用,叫嘉鈺與其姬妾蕭氏遷出靖王府。 靖王南下,執(zhí)掌兵權,獨子與其母卻滯留京師,其實便是人質。尤其皇帝縱容著四皇子賴在靖王府許多年了,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把人攆出去,要將世子與崔夫人軟禁在靖王府的用意已無須明言。 這一道圣諭昭告天下的無外乎四個字:若反必誅。 于是群臣頓時噤聲,又開始在背后偷偷議論,言皇帝陛下鐵腕狠辣,拿孫子當作人質,以此驅策自己的兒子,簡直半點也無慈父之心。還有人說靖王南下執(zhí)掌兵權,京中留質無可厚非,反倒是靖王殿下本人竟能忍心 反倒是靖王府中,崔夫人聞訊一臉平和,仿佛早有預料。 “王爺放心去吧?!?/br> 她只靜靜說了這六個字,多余的話,一句不說。 幼小的世子似乎察覺了氣氛的微妙,不安地皺著小臉,伸出rou乎乎的小手拼命拽著父親的袖子不放。 嘉斐低頭去看,那張眉眼都尚未長開的臉上,竟已有了許多熟悉的顏色。 怨憤,不解,驚慌,恐懼……就如同當年一夕喪母、向父皇要說法又不得反而被關進永和宮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