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盡寒枝[古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183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你看見我的女主了么[穿書]、新時代,新地府、榮宗耀祖、穿書女配寵妻日常 完結(jié)+番外、超大牌助理[GL] 完結(jié)+番外、[快穿]男主每天都在打臉、所有人都認為我會死、一世江湖
盧世全遙遙一望,立刻看出那幾人雖然穿著東廠服制身形姿態(tài)卻絕不是內(nèi)官,而更像是軍人。 陳世欽確實派了人南下來,這一點盧世全知道。只不過來人該是去找那靖王嘉斐的,而不是找他盧世全。而今看這情形,陳督主的那些干兒子干孫子只怕全都被靖王爺?shù)袅税?,真身早不知給埋在哪兒了。 京中一動,靖王殿下立刻便撲他而來,這是要拿他做和陳世欽博弈的籌碼。 盧世全心里清楚明白,也早做好了打算。 自從胡敬誠收了靖王送來的人頭而將他拒之門外,盧世全便知道東南大勢已去,早死晚死都不過時間問題。 不僅僅是靖王殿下。看情形,陳世欽那個老東西也未必就能放他好活。 發(fā)現(xiàn)那來者并非宦官而只是假扮東廠之人時,盧世全其實大大松了一口氣。 這些人是靖王的人。 較之陳世欽,靖王嘉斐才是講“規(guī)矩”的那一個。 而人一旦講了“規(guī)矩”,就能有千萬種不講規(guī)矩的辦法來對付。 尤其靖王爺畢竟初到浙直,即便有兵權(quán)在手,也未必就那么容易能拿住他。而他在江南經(jīng)營了這許多年,早已留好退路,再如何強的龍也始終難壓地頭蛇。 盧世全看著那幾個假番子走遠了,放下車簾,叫牛車緩緩?fù)鶘|走去,花了半天功夫,出了南京城,來到一處偏僻道觀。 今上好黃老,宮中內(nèi)侍們各個投其所好,都喜歡在道場謀個俗家道號,學(xué)兩句《道德經(jīng)》,以在御前博個賞識。 盧世全進了道觀,在天尊像前進完香,便徑直往深處走去。 這道觀是他建來避禍用的,觀中原本就沒有幾個人,那二三個道士道童也全是他的義子。他進了道觀盡處的廂房,換了一身道袍,還特意黏上了假胡子,持一把浮塵走出來,才到三清殿前,卻見有一個清瘦身影正在祖師尊像前叩拜。 那人二十余歲的年紀,著一襲青色道袍,烏發(fā)束得干凈齊整,愈發(fā)顯得身姿修長挺拔氣度不凡,正是甄賢。 盧世全猛怔了一瞬,旋即一顆心徹底沉下來。 看來是他又小瞧了那位靖王殿下了。 那幾個故意賣了破綻給他的假番子不過是誘餌,是打草的棍棒,而真正的獵鷹,想必是早已盯住了他這條自認游走機敏的蛇,這才一路跟到此處。 意外雖說意外,卻也不算太過震驚。盧世全原本也沒有指望這道觀能永遠避人耳目。靖王殿下既然有心找他,遲早也會找到這里來。他只沒想到,竟然來的這么快。 他更未想到,來的竟會是甄賢。 對甄家的這位公子,盧世全其實也就匆匆打過一二次照面罷了。但只這兩次,也足夠印象深刻。 甄賢與其說是靖王嘉斐的謀臣,更像是靖王嘉斐的軟肋。他曾經(jīng)想抓住這軟肋,終于是沒有成,才落到今日田地。 聽說甄大人自從蘇州回京路上受了傷,身子便一直不大好,靖王殿下竟然肯放他親自來此,也算是看得起自己了。 盧世全面上流露出一抹詭異嗤笑,便啞聲開口:“甄大人是在胡虜之地呆得久了,已忘了‘見官大三級’的規(guī)矩了么?” 甄賢聞聲才回過身來,看了一眼盧世全那身老道士的打扮,眼中似有感慨,“盧公公如此誠心問道,圣上若是知道了,想必會大加贊許罷。” 盧世全訕訕冷笑,“謝大人吉言,咱家若是當真還有福分再享圣上的恩德庇佑,也算是此生無憾?!?/br> 這話說得,好像靖王殿下才是要把他抓去殺了滅口似的。 甄賢不由失笑,便和聲道:“靖王殿下并非兇惡弒殺之人,不做雇兇殺人之事,公公自然還是要還京面圣的?!?/br> 盧世全是能夠指證陳世欽的人證,手中握著太多秘密,有了這個人證,未嘗沒有可能一舉扳倒陳世欽。 只要盧世全肯開口。 倘若盧世全不愿開口……那么于局勢而言,這個人便失去了存在的價值,唯有一條死路可走。 從權(quán)盛一方到階下之囚,不過一夕之變,當日圍堵巖靈古剎,將二位殿下困于山中的大太監(jiān),與今日喬裝遁逃的老者,竟也沒有太大的分別。 甄賢忽然有些唏噓,忍不住慨然嘆息,“圣上是英明君主,相信會給公公一個公斷?!?/br> 可他自己都是個被一旨詔命滅了滿門的人。 圣上究竟有多英明,他分明該是最清楚不過。 何必自欺欺人。 盧世全聞之一笑。 “前兩番沒能殺死你,是你的命大?!?/br> 他冷眼看著甄賢,眼神之中沒有太多情緒,甚至沒有溫度。 他口中所指“前兩番”,除了上一回被倭寇圍攻之時外,大約便是指的蕭蘅蕪。 甄賢不由又一怔,不知該作何表情才好。 “甄賢與公公,遠不相識,近日無仇——” 盧世全卻忽然大笑起來。 “甄大人可真會說笑話?!?/br> 什么情義仇怨,不過是各為其主,既不在同一條船上,便是互為死敵。 可他如今不是輸給了靖王嘉斐,更不是輸給了眼前這個青年,而只是輸給了圣上,輸給了無法對抗的權(quán)力。 只不過是圣上以東南兩省為劍與陳世欽交鋒一回,到底還是讓他從人人巴結(jié)的織造局大太監(jiān)變成了會吃閉門羹的棄子。而陳世欽,之所以毫無顧忌大刀闊斧,也不過是因為看準了他這條壁虎的尾巴多半已到了不得不斷的時候,就舍了他保全自己也沒所謂。 圣上未見得就下定了決心要動司禮監(jiān)的人??伤R世全隨時都可以不是司禮監(jiān)的人。 只不過如此而已。 但即便如此,有些體面和姿態(tài),也不可丟了。 盧世全緩緩抬手,理了理黏在下巴上的假胡須,抬起眼,定定看住甄賢,良久自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