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盡寒枝[古風]_分節(jié)閱讀_212
然而恰恰是這種單純的疑惑,才愈發(fā)猝不及防就刺在軟肋上,痛得人喘不上氣來。 “玉都尉,你覺得我對殿下的心意是假的么?” 甄賢狼狽地長聲嘆息,眼角眉梢也全浸著苦笑。 玉青聞言猛然一愣,終于醒悟過來自己都說了些什么,頓時慌起來,連聲解釋說“不是”、“沒有那個意思”,可怎么辯解都覺得牽強且詞窮。 他一定是胡說八道讓甄公子傷心了。 可他又不是四殿下,張口就來也能得王爺哄著包容著。這事若是被王爺知道了,即便眼下沒功夫把他拖出去揍一頓,待要緊事都了了也是要秋后算賬的。 只一想到這一節(jié),玉青就嚇得整個人都僵直了,腦子里一片空白,呆磕磕地便脫口而出: “王爺曾經(jīng)和我說過一次,說公子你是比他自己的性命還更重要的人,所以我,我只是……想讓甄公子你知道……” 他說著又瑟瑟地把聲音全咽回肚子里。 那副愧疚又驚恐的模樣叫甄賢好一陣唏噓,只好反過來安撫寬慰一番。 在玉青看來,他大約是個奇怪的人,甄賢是這么覺得。 也許他著實是個奇怪的人,打破了一切為臣子者不該打破的界限,卻又沒有四殿下那樣一望便知的親昵驕縱。 可他始終沒有辦法,愈是在殿下身邊,反而愈發(fā)束手束腳,只覺有千鈞的重壓讓他透不過氣來,不由自主就思前慮后,做不到灑脫。 他從沒和人說過,其實他多么羨慕四殿下可以率性而為…… 第126章 三十五、萬乘之尊(8) 一時之間,兩人皆是沉默。 甄賢不說話,玉青更是再不敢吭聲,又不好意思逃走,便就這么無言相對地在原地站下來。 夜幕星辰,唯余三兩鴉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急促腳步聲傳來。 玉青驟然身子一震,猶如嗅見敵襲的獵犬,當即沖上前兩步,擺出御敵架勢,將甄賢護住。 甄賢反應慢他一拍,頓了一頓,才越過他的肩頭,看見一個宮裝女子親手提著琉璃燈裊裊婷婷地走近前來。 那是蕭蘅蕪。 時隔數(shù)年,又在這宅院里見到蕭娘,雖不再是當初鋒芒相對,卻仍心有余悸。 甄賢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蕭蘅蕪明顯也未意料會看見甄賢站在院子里,當即愣了一瞬,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但她很快便鎮(zhèn)定下來,上前先行了個禮,呼一聲:“甄大人?!闭f有要緊消息得即刻面見四殿下。 甄賢便點點頭,也不知能和她說什么好,就示意她,兩位殿下正在屋里說話,讓她若有事可以徑自前去。 蕭蘅蕪低頭應了,就埋首疾步往屋子那一邊去,要到門前,忽的也不知怎么了,竟又幾步折返回來。 “我一直沒機會和甄大人你道聲抱歉……” 她重新走回甄賢面前,再次躬身深深行一禮。 這一回,玉青算是徹底炸了。 靖王府上下沒有人喜歡這個曾經(jīng)意圖對靖王殿下不利的蕭氏女。 尤其玉青他們當日都在,親眼見過蕭蘅蕪如何拿刀尖抵著甄公子威脅靖王殿下,又是如何重傷了甄公子,對于二位殿下留下蕭蘅蕪的決斷嘴上雖然不說什么心里都并不贊許,但見著蕭蘅蕪出現(xiàn)便如見著仇人一般,唯恐她再做出什么惡事來。倘若她識趣不要靠近也就罷了,偏偏她硬要折回來舊事重提。 玉青眼睛里都要噴出火來,一邊把甄賢擋在身后,一邊死死瞪著蕭蘅蕪,也不等甄賢這個正主回話,就搶先咬牙切齒嗤道:“那我也給你來那么一下,然后再和你說一聲‘對不住’?!?/br> 這小子跟在靖王殿下身邊這么多年也沒多長出點心眼,而今倒是學會罵人不吐臟字了。 但在這節(jié)骨眼上,實在無益再多生枝節(jié)。 甄賢唯恐玉青要鬧起來,連忙伸手攔住他,一面就對蕭蘅蕪道:“沒事。都過去了。我沒有怪你,也不覺得就是你的過錯。你既然有要事稟報便快去罷?!?/br> 他其實原本也沒有想要過什么道歉,如是說只是為了讓蕭蘅蕪快走。 不料玉青聽了這話反而愈發(fā)“哇哇”大叫起來,一副恨得撓心抓肺的模樣,就嚷嚷:“甄公子你怎么能這么沒脾氣——” 這動靜終于把屋內(nèi)的二位殿下驚動了。 靖王殿下親自推門出來,看了一眼無奈苦笑的甄賢、局促不安的蕭娘和被按住雙臂仍憤憤掙扎得玉青,沉著臉清了聲嗓子。 但這一刻靖王嘉斐的心里其實是無比慶幸的。 他一向深知他這個四弟嘉鈺的性情,也知道嘉鈺的心思。 是以,當他在這三年以后的重逢時刻,再一次看見嘉鈺,只第一眼,他便覺得嘉鈺變了。 那就是一種出于本能的直覺,在異變的瞬間便察覺了危險的氣息。 他太了解嘉鈺了。從前的嘉鈺再如何任性乖張,包裹在那些堅硬麟刺下的心始終是柔軟的。 可就在方才,當嘉鈺將他擺在一邊徑直先撞上小賢的那一瞬間,他竟有種可怕的感覺。他覺得嘉鈺的眼神變得兇悍而陰冷。那不是他所熟知的嘉鈺,不是從前那故作跋扈來保護自己的病弱少年,而更像是一個浴血站在沙場中央的殺將,手持利刃的阿修羅,透過劍鋒折射的寒光看這世界,容顏俊美,卻眼含血光。 嘉鈺甚至威脅他。 故意擺出要走的架勢,說出“等我的消息”這種話,明知他此時沒有退路,無從選擇,便掐住他的要害逼迫他就范。 難道僅僅是為了爭強好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