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盡寒枝[古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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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蘅蕪看著這大殿上一眾王妃郡王妃們心不甘情不愿也沒辦法,只能青著臉服軟下來,挨個主動讓皇貴妃的女官搜查一番,再看看靜靜坐在角落垂眉不語的謝晚知,不由心下震動。 謝晚知是特意站出來替崔瑩解圍的。雖然并不知道她是為的什么。也許是實在看不過眼,覺得崔瑩可憐。也許僅僅如她自己所說,是為了自保主動摘清自己。但無論如何,總算是幫了大忙免了一場災(zāi)禍。 以謝晚知這許多年來低調(diào)清靜明哲保身的處事,她原本是沒必要多此一舉的。 一個女人,遠(yuǎn)離故土,遠(yuǎn)離母族,無依無靠,卻能大隱于內(nèi)城之中,偏安于皇權(quán)近側(cè),明明身處漩渦的垓心,卻能避開是非,既不去謀害他人,也不容人隨意欺辱,就如同站在水中央?yún)s不沾濕鞋襪,這實在是十分不易的才能。 只不過這樣的才能能不能用,或為誰所用,意義便又完全不同了。 蕭蘅蕪忍不住又多看了謝晚知兩眼,再回頭看看同樣面有震驚的崔瑩和蘇哥八剌,心情著實多有復(fù)雜。 這一場怨氣沖天的搜查進(jìn)行到中段時,便有一個企圖趁亂偷偷開溜的婢女被當(dāng)場逮住,身上搜出一個小瓷瓶,里頭裝著一瓶子水銀。這婢女是跟著今上的宗伯景郡王之妻入的坤寧宮,因為頗有些制香焚香的手藝,奉命在殿上諸位貴人奉香。 這水銀若是悄悄點在香片里,被炭火蒸發(fā)成了氣,無色無味,卻有劇毒。 崔瑩駭?shù)妹鏌o人色,想起這女子方才就在離太子極近的地方擺弄香爐,連忙命人將殿上所有的香全都扔了出去。 那景郡王妃更是嚇得夠嗆,唯恐牽連自己,歇斯底里起來就要將人當(dāng)?shù)钯n死。 那婢女卻哭訴這水銀正是景郡王妃要她備在身邊的藥品,并非想要毒害誰人,更不是要謀害太子,而是用來為景郡王妃遮蓋狐臭的。 一時哭叫求饒者有,喊打喊殺者有,主仆反目,互相撕咬,場面實在慘不忍睹。 但景郡王畢竟是皇帝的宗伯長輩。 崔瑩心里怕極,緊緊抱著太子手腳發(fā)軟,又不知該如何處置才好,只能叫人先把景郡王妃主仆分開關(guān)在偏殿上,請玉青派人去回報圣上。 然而領(lǐng)命前去復(fù)旨的禁軍疾步出了門,還沒待走下坤寧宮前的長階,赫然便聽見禁城上空傳來沉悶急促的鐘鳴聲和內(nèi)官報喪的呼嘯。 太上皇大行仙去,遺詔擇定妃嬪近侍若干,殉先皇以朝天。 這是人殉。 消息層層傳來,宮墻之內(nèi)宛如死城。 第142章 四十二、是與非 先皇遺詔,后宮妃嬪凡無所出者盡數(shù)陪葬,除此之外,尚有三人,皆為上所親近寵信,一為上之繼后鄭氏,一為上之貴妃萬氏,一為上之近侍太監(jiān)陳氏,太上皇特意欽點,賜其殉主之榮,陪附皇陵,永奉帝君之側(cè)。 遺詔是在先皇退位之前便早已寫好的,由內(nèi)閣首輔曹慜親筆代擬,封存于奉天大殿的牌匾后面,在先皇大行以后當(dāng)眾啟封宣讀,連當(dāng)今的天子也被蒙在鼓里,事先一無所知。 消息一出,如雷轟頂,滿朝嘩然。 先皇要鄭太后、萬太妃和陳世欽也一起殉葬。 其實多半只是要陳世欽一個罷了,其余那些女子,連同先帝這一后一妃都是冤枉陪死的。尤其萬太妃,既是榮王殿下的生母,更是當(dāng)今天子的養(yǎng)母,之所以被拖下水,完全是為了堵人口舌,以免有人詬病先皇厚此薄彼,藉此為自己開脫求活罷了。 但人殉之事,殘忍至極,除開國太祖之外,本朝列宗少有真正留下遺詔點名要人陪葬的。先皇此舉,可謂驚煞眾人。 南書房內(nèi),嘉斐眉頭緊鎖地坐在上首,列下在座,有曹慜等一干親信閣臣,有榮王、昭王等幾個兄弟親王,當(dāng)然還有甄賢。 心頭一股無名火,發(fā)作不得,直燒得人五內(nèi)焦灼。 父皇這是想帶著陳世欽一起走,省得留下禍患繼續(xù)興風(fēng)作浪。 但嘉斐卻怎么也痛快不起來。 萬太妃怎么說也是嘉鈺的親娘,即便他與這位養(yǎng)母之間并無多少情分,也總要顧慮嘉鈺的感受,怎么能就當(dāng)真讓萬太妃去殉葬? 可他若單單將萬太妃一個從這殉葬的名錄中剔除,立刻便會有人以此責(zé)他偏頗處事,只容留萬太妃一個卻不給鄭太后活路。 再緊接下來,為陳世欽請命的折子就會飛雪一樣呈上他面前來了。 那么,如若他連陳世欽一起放過,只叫剩下那些沒能誕下皇嗣的后宮女子去給父皇殉葬,豈非白白冤殺? 那些女人里甚至有些是十四、五歲便被選入后宮的,到此時也不過廿余歲,還年輕得很,大好的青春憑什么就要死得如此毫無意義? 嘉斐實在不明白父皇究竟意欲何為,何以突然改了主意,要用如此極端的手段立刻殺死陳世欽。 或許是他繼位以后的作為還不夠好,甚至就干脆說,他的作為在父皇眼中糟透了,讓父皇失望得很,不再相信他能夠應(yīng)對得了陳世欽可能二度出山的局面。 再若不然,只怕父皇是在大高玄殿里閉關(guān)得久了,天天吃金丹吃壞了腦子,打小就好折騰他,折騰了一輩子,臨到咽氣的時候還給他來這么一手,誠心誠意地不想讓他好過。 他倒是可以硬起心腸,為了殺死一個陳世欽就大開殺戒,但殺完之后呢?他要如何面對天下人心? 就算天下人都當(dāng)真能以殉葬先皇為榮耀,或是看在一條人命換來的恩賞上默不作聲,他又要如何過身邊人這一關(guān)? 小賢是一定不會贊同的。 相反,哪怕天下人全都認(rèn)了,小賢也一定會反對,會為此和他爭辯,甚至爭吵,無可妥協(xié)一車翻到底…… 嘉斐頭痛地按著額角,下意識看了甄賢一眼。 小賢的臉色明顯蒼白如紙,顯然接連受了相當(dāng)大的打擊,一時半會兒難以恢復(fù)。他就半垂著頭,默不作聲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無論其余人說什么,都沒太大的反應(yīng)。那些閣臣們倒是樂得他沉默不語,唯恐他一開口,就要把皇帝陛下的圣意拐帶跑了。 嘉斐也不知道父皇最后把小賢叫去究竟是說了些什么,如何重要到能讓父皇這個將死之時連兒子都不見的人執(zhí)意偏要見小賢一面。 他只知道,他此時的心情,是實實在在地又憋悶又煩躁,氣得兩只眼睛都要一陣陣發(fā)黑。 頭一個叫他生氣的就是曹慜。 父皇這遺詔是曹閣老親筆代擬的。 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曹閣老是他的老師,至今也是他的內(nèi)閣首輔。他自認(rèn)對曹閣老算是恭敬有加,更不曾削權(quán)怠慢,為什么這么大的事,曹慜這老狐貍竟然嚴(yán)嚴(yán)實實地瞞著他? 是不是因為他繼位以后重用了小賢和四郎,拔擢了一批能干的青年官員,另培植起他自己的親信,就讓曹閣老自危了起來,所以才這么敲他一悶棍提醒他老人的重要? 或者就是曹慜和陳世欽博弈了一輩子,到這會兒認(rèn)定絕不能錯過這個一條白綾勒斷陳公公脖子的機(jī)會,害怕提早漏了消息生出異變,所以才連他一起死死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