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盡寒枝[古風]_分節(jié)閱讀_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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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他絕不能讓圣上犯這樣的錯。 他看得見圣上眼中燃燒的混亂,那是瀕臨崩塌的征兆。 甄賢雙手反抓住嘉斐,用盡了全部氣力,一字字叮囑。 “當年那封信雖然是童大人替我去送的,但他并不知道信中內(nèi)容,完全是蒙在鼓里為我指使。陛下治他一個不察之罪,罰俸反省就好,不要為難他。京衛(wèi)是要地,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穩(wěn)住才好,沒有必要大動干戈。至于這個案子,就交給大理寺和刑部去辦吧,不要再讓榮王殿下攪進來了——” 嘉斐猶是滿眼黑潮狂涌。 一旁的嘉鈺幾乎無法置信,忍無可忍,一把揪住甄賢衣襟大罵:“甄賢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活膩了?我用不著你閑cao心!” 甄賢卻緩緩將他的手拽開,平靜看進他眼底,“這個瓦剌人是活的人證,不要讓他死了?!?/br> 這一樁突如其來的詭案最終還是連同那瓦剌人犯一起移交由大理寺主持。但天子卻執(zhí)意將甄賢留在詔獄,仍由錦衣衛(wèi)暫時看押。 至次日清晨,忽然就起了好大的風沙,天色昏昧,偌大京城就似要被黃沙淹沒了一般。 早朝上,內(nèi)閣首輔曹慜仍然告病。群臣苦等許久,等到的只有天子抱恙,暫休朝議,擇日再開的諭旨。然而甄賢勾連瓦剌泄露軍機被關(guān)押在詔獄的消息依然傳得沸沸揚揚。 隔天,那封由甄賢親筆書寫的舊信箋便以物證之姿浮出水面,筆跡核對,驗明正本。 朝臣諫言皇帝從嚴發(fā)落“以正國法”的奏疏雪花一樣飛入禁中。 內(nèi)閣不敢票擬,全部直接上呈。嘉斐起初還翻看了一二本,之后便再也沒法看了,更莫說批紅,直接命內(nèi)官一股腦抬去午門外,燒了個干干凈凈。 但諫言彈劾甄賢的折子卻從沒有斷過,且口徑統(tǒng)一,莫不是言都察院乃三司之首,主諫言獻策約束百官事,絕不可放任知法犯法之惡,若開此例,國將不國。 更有甚者,羅列種種大罪,一條一條責難,無外乎指甄賢僭越了為人臣的本分,魅惑君主,恃寵而驕,不把同僚放在眼中。 這些人往日也未見得真有多么將國法放在心中,到了可以用國法殺人時,尤其是殺一個不與他們?yōu)槲橹?,卻半點也不含糊。 嘉斐心中恨極,接連三次撂了狠話,不許再就此事隨便議論,違者必重罰。 但即便如此,仍然每日有人上演“忠臣直諫”的戲碼,做出為國為民的模樣喊打喊殺。其中還不乏與甄賢每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閣臣,甚至都察院的下屬。 舊年在關(guān)外四鎮(zhèn)任職的四位總兵,以白皓仁為首,皆已升遷,聯(lián)名請愿。尤其白皓仁,知道當年甄賢之所以會送那一封書信給瓦剌,是因為他違抗王命把靖王殿下輕騎去會韃靼小王子的事告訴了甄賢,為此坐立難安,接連上疏三道,又寫陳情表,為甄賢證言,當時實屬情況危急迫不得已才不得不出了下策,是退敵計。但收效甚微。 事實究竟如何,那些人未必不知,只是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要一個人死,也并不需要什么理由,而只需要借口。 有好幾次,嘉斐都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恨不得拖幾個出去直接打死以儆效尤,到底還是強忍住了。 心里最恨的,是小賢。 嘉斐覺得無法接受。 這個人,哪怕多一點點的私心,只要一點點,優(yōu)先考慮自己的處境,也根本不至于把自己陷入這樣的泥潭之中。 然而這人偏不愿意。 他寧愿為他去死。 可他寧愿為他去死,也不肯為他“茍活”。 就好像當年,父皇賜他一杯“鴆酒”,他也仰頭就飲,竟從未想過告饒求活,沒想過被迫要在一旁眼睜睜看著他死的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事到如今,嘉斐赫然驚覺,他竟已十分能夠體會父皇,那不斷從心底涌出來的血,如此腥烈,吐不出,咽不下,幾乎叫他窒息。 他甚至覺得他沒有辦法面對。 心里有一萬句話如鯁在喉,想勸說,哪怕威逼利誘,無論用什么辦法都好,只要能讓那人妥協(xié),乖乖聽話??蓞s又明白地知道,無論如何掙扎,都是徒勞。 小賢是絕不會妥協(xié)的。否則,他便也不再是他愛戀一生的那個小賢。 早知今日,當年不如,不要把小賢找回來,縱然不能相守,好過身陷囹圄,生死未定。小賢這樣的人,原本就不該在他身邊,被他拖累。 可心里又有另一個聲音清楚明白地知道著,即便能重來一次,他也一定無法割舍,無法放手。 都是命中注定,劫數(shù)難逃。 嘉斐呆怔坐在空曠無人的大殿里,幾度想要走出去,最終還是退回原地,孤獨嘆息。 殿外高臺之上,錦衣衛(wèi)同知玉青也來來回回地轉(zhuǎn)圈,幾度想要通報請見,卻又硬生生忍了下來。 在他身側(cè)稍遠幾步的地方,站著的是榮王嘉鈺。 榮王殿下環(huán)抱著雙手,盯著玉青像頭焦躁不安的熊一樣來來回回踱步,良久,忽然開口問: “你跟了圣上這么多年,圣上待你如何?” 玉青猛然一怔,站下來應(yīng):“我的命是圣上救回來的,若沒有圣上,我早就死了?!?/br> 他的眼中似有烈烈火焰。 嘉鈺靜了片刻,垂下眼簾輕嘆一口氣,“既然如此,我有一件有去無回的差事讓你做。你若惜命,現(xiàn)在可以拒絕。” 長久以來,總被人笑話心思單純不善揣度上意的玉青聞言又怔了好一會兒,生平第一次飛快地領(lǐng)悟了全部不與明言的深意。 他鄭重抱拳向嘉鈺行了一禮。 “殿下只管吩咐吧。我愿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詔獄畢竟還是錦衣衛(wèi)的地盤。 嘉鈺趁夜去見甄賢時,一眼看見甄賢靜靜坐在燈下翻書。 書依然是那本舊書,今上舊年還只是皇子時親手為他謄抄的那本《柴扉小札》。書頁明顯已泛黃了,顯然翻看多年,但依然保護得齊齊整整。 這畫面忽然叫嘉鈺心中一刺。 他直截了當?shù)厝恿艘簧礤\衣衛(wèi)的衣袍給甄賢,讓他立刻跟著玉青離開京城。 甄賢聞言沉默良久,緩緩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