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應(yīng)該怪守知圣人，但也不能全部怪他。畢竟他自己就是開辟新道路的一道之祖，他的情況無法跟其他人的情況混合來談。他本身就無法完全斬斷與大世界的人道的關(guān)聯(lián)，所以能夠留下列圣之法也算不上什么麻煩。倒是其余本就斬斷了因果的道君，如此重新連接，卻是自找麻煩了。

    可以說，如果不是這些道君自找麻煩，姚雪華也沒那么容易就被人給算計了，一名高高在上的道君，就這樣成為度厄尊者的研究材料。

    言歸正傳，超脫道君——哪怕是守知圣人這樣不走尋常路的超脫道君，他們其實都已經(jīng)斷開了與大世界的關(guān)聯(lián)，大世界的一切已經(jīng)無法影響到他們。同樣的，他們在虛空之中，也很難影響到大世界內(nèi)部，除非自己栽進去——守知圣人現(xiàn)在就是自己主動栽到別人的主場之中。

    實際上，超脫道君有著一種十分特別的特性，那就是“證道唯一”。

    意思就是，在他們未超脫時，大世界一個時光倒流，或者有人改變了歷史，就能重創(chuàng)他們，甚至從根源上抹殺這個人。但當他們超脫了，縱然他們還在大世界，縱然他們回到過去的歷史砍掉“自己”，已經(jīng)是道君的他們依舊存在，頂多就是會受一點點傷。

    超脫了的修士，在超脫世界的過程中，不僅是精氣神三者合一的生命蛻變，更是將自己的過去、現(xiàn)在、未來全部從大世界中提取出來，融入自己的身體里面。超脫，不僅是從大世界邁向虛空的空間變化，不僅是自身生命體征的蛻變，也包括了時間的抽離。

    然而，雖然他們得到了“證道唯一”的特性，但是明顯是有所缺漏的。

    首先是壽元問題，十二萬年的壽元看起來很多，但對于一個理應(yīng)將自己的時間掌握在自己手上的道君而言，實在有點對不起“超脫”這個名號。

    其次，他們既然已經(jīng)成為自己的“唯一”，那么之后折騰出來的那些復(fù)活手段，怎么可能起得了效果，那根本就不是同一個層次的東西。

    最后，那些經(jīng)由“天門”超脫的道君，直至如今依然感覺到，自身有一小部分重要的東西留在元明大世界里，甚至那種被監(jiān)視的感覺從超脫至今仍然揮之不去，卻無法解決。

    種種跡象表明，他們這些道君，或許并不能算作是完整的超脫道君。他們不愿意相信，理應(yīng)能夠與一方大世界平起平坐的存在，會受制于自己出生的大世界！

    從一開始，守知圣人早已推算“天道”可能運用到的手段，時間長河亦在他的預(yù)估里面。這玩意輕易動不得，特別是對于他這種與大世界人道緊密相連的存在，但這不代表他沒有法子破局。

    其他道君遇到這種阻攔會怎么做，他懶得去猜，但是他其實可以跳到“河流”之中，只要小心不去主動改變歷史，以他道君的超脫位格，不會對過去造成任何影響。

    守知圣人這個道君其實跟其余道君都不一樣，雖然無雙武帝沒有走羅東風的路子，但他終究還是經(jīng)過“天門”而超脫的，唯有守知圣人是經(jīng)歷人劫。

    他的存在方式也很特殊，可以說他能夠折騰出“列圣”之法，與他自身詭異的狀態(tài)有著直接聯(lián)系?！昂迫徽龤狻边@一概念，是在守知圣人之后才真正擁有了現(xiàn)實意義，甚至他本人也不確定自己開辟出來的“浩然正氣”，與玄元祖師口中的“浩然正氣”是不是同樣的東西。

    他采用凝聚后天咒印的方式，采集自古以來人族對于“仁義禮智信”的認知，以此為基礎(chǔ)確立整個正氣體系。他不清楚其他一道之祖的情況，但在他這里，他定下這一體系后，他本人已經(jīng)變成酷似后天香火神靈的存在。相比起人族修士，他更像是人道神！

    這種本質(zhì)上的改變，在他經(jīng)歷被他命名為“人劫”的人道反噬劫難后，變得更加明顯——他在“超脫”之后，不僅沒有斷開與大世界的聯(lián)系，相反，他與大世界的關(guān)系比以前更為緊密，乃至能夠感應(yīng)到“天道”只是一個被“人”控制的空殼！

    他仿佛成為了元明大世界里面的一種概念，一種大道。雖然他擁有超脫道君的“證道唯一”屬性，可以在虛空行走。但在他身上，那種被監(jiān)視的感覺更加明顯，而且越是遠離大世界，他的力量越是衰減得厲害，直至無法維持在虛空行走的能力。

    劣勢明顯，但優(yōu)勢也是有的。別的道君怕死，但是不清楚自身的復(fù)活手段能不能奏效。而他沒有這個煩惱，靈性告訴他，只要大世界存在，他就不會真正地死亡。沒錯，這才是他最不同于天門道君的地方，他的壽元不是十二萬九千多歲，而是與元明大世界等同！

    與世界同在，與世界同隕，這是神祇的特性。守知圣人深刻地認知到，這就是自己不走尋常路的“惡果”——他成為了一名法則神。換言之，他所以為的“超脫”，真算起來不是人族修士的超脫，而是神祇的位格超拔。他也終于明白到，神皇是多么超格的存在，至少現(xiàn)在的他仍摸不清對方的底。

    他終于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道君，別的天門道君再怎么小心，自身的法力都會不自主地侵染時間長河，改變大世界的過去與未來。只有他，作為大世界的一部分，又具有“唯一性”，他完全可以寄生在過去的“浩然正氣”中默默觀測，乃至上溯遠古，下及現(xiàn)在未來。

    先天他猶豫不決的，不過是擔心自己落入別人的主場，不可避免意識被沖刷成白板的可能。后來他又想了想，還是覺得求得一個答案更加重要，這本來就是他“問天”的緣由，又豈能止步不前？

    他生而為人，根基立足于人道。無論是他自己的想法，還是在“成神”后不自覺地被眾生念頭侵染，他終究要走出這一步。

    無邊無際的金光落入深邃而神秘的河流之中，攜帶著守知圣人的個人意識，毅然往河流上游而去，回溯過去。

    在時間長河里，守知圣人似乎“上行”了許久，有似乎停在當下一動不動。不知道是短暫還是漫長的“旅途”，忽然終止。

    他“睜開雙眼”，一群人族穿著獸皮，圍繞著篝火手舞足蹈，一名穿著與眾不同的人族口中念念有詞，說的正是今人聽不懂的古語。此人停下念叨后，手上多了一團火焰，穿著獸皮的人們也停下來，男男女女都緊緊地盯著那團火焰，臉上那股狂熱，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守知圣人的意識就藏在這群人類之中，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直接一道縹緲而極具威嚴的聲音在他意念中炸響:“吾還以為，你會直接回到太古?！?/br>
    第二百五十五章王不易（十三）

    “吾還以為，你會直接回到太古。”

    縹緲又富有威嚴的聲音響起，守知圣人的意識有一瞬間的恍惚。不過他終究意志力堅定，很快就回過神來。原本囿于一地的視覺驟然拔高，直至達到一個可以看清楚整個大世界的高度才停下。

    守知圣人現(xiàn)在的存在方式有點奇怪，他就像是一個虛幻的靈體，好像在此地，又好像在另一個地方，仿佛無處不在。沒有人能夠發(fā)現(xiàn)他，除了……神！

    本來就在空中的守知圣人抬頭望去，一道目光從遙遠的地方落到他的“身上”，那股無可匹敵的神威，使得他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地顫栗，頓時明了目光的擁有者是誰——神皇天蒼氏！

    此時此刻，真真正正感受到神皇威嚴的他，也徹底明白了，在“未來”，在他啟動“問天”計劃時，劃出時間長河阻攔他的，并不是神皇本身！

    果然，這念頭剛落，之前那陣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是一聲輕笑聲，伴隨笑聲而至的，是一條酷似時間長河的河流，自天上垂落。這條河流不同于時間長河的深邃莫測，河流中紅塵滾滾，演繹著眾生百態(tài)?！懊\長河”四字，當即浮現(xiàn)在守知圣人的腦海之中。

    “原來……尊神是司命之神！”眼見命運長河朝著自己沖刷而來，守知圣人沒有慌亂，現(xiàn)在的他只想確認一個問題——“未來”的那個時候，到底是只剩下司命之神，還是神皇并司命之神，乃至更多的神祇？而想要弄明白這個問題，直接“詢問”神皇無疑是最快的途徑。

    他長嘆一聲，通身金光再次破碎，找準時間長河主動栽入其中，再次開展一段新的“時光之旅”。他沒有繼續(xù)往源頭逆流而去，反倒選擇順水而下——因為他不敢再往前去了。對方問他為何沒有前往“太古”，原因十分簡單，因為太古時代沒有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