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莉絲猛然停在了門階。

    “殿下？”塞西爾輕輕出聲。

    她剛剛忘記掙脫塞西爾的手，少年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不再主動松開。

    因而艾格莉絲能一直感覺到少年掌心間的柔軟與溫度。

    終于不是處于一種腎上腺素飆升狀態(tài)稍稍放松的她，一種迷茫感讓她無所適從。

    此時她終于有時間去發(fā)現(xiàn)一件要緊的事情

    ——為什么……她的手鏈沒有亮？

    艾格莉絲當時在魔藥課上感受到的熟悉恐慌轟然涌入心頭，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塞西爾的手，然后命運三女神為她編制的手鏈，還是沒有像她每一次觸碰阿黛拉那樣隱隱發(fā)光。

    “殿下？？！”塞西爾瞬間慌張起來，而走在前面開門的安娜習慣性開門后聽見塞西爾的驚呼，連忙轉(zhuǎn)頭察看自己圣女殿下的情況。

    艾格莉絲站在門前，腦海里忽然回想起那個老教皇死亡后所發(fā)生的的種種糾紛與斗爭。

    她想起那個滿是流浪漢的救濟院，那被欺壓侮辱的半獸人，那半哭半笑的奇怪魔物，那抬頭看著虛假的夜空的女孩……

    她率先瞅見客廳中那看不清臉的窈窕身影，手中的神力比驚叫更快地釋放開朝人攻去。

    可先是面前漂亮的暗紅色從她的視野里倏忽落下。

    在自己重歸于黑暗前她終于在那一刻把所有隱藏在心中的慌亂和困惑全部都解釋清楚。

    為什么新的教皇會如此死去。

    為什么魔物能離開棄地千里迢迢來到伊塔利。

    最后倒下前的記憶里是那客廳人一雙如紅寶石般剔透的眼睛。

    原來是你呀。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有早八，撐不住了。

    原來是誰呢，下一章出來前猜對的可愛隨機發(fā)五個小紅包，只能猜一次喲。

    第38章

    艾瑤感覺自己忘了什么。

    但比起去追尋自己這幾天到底忘了什么， 還不如去好好面對她現(xiàn)在格外苦惱的現(xiàn)狀。

    作為一個每天起早貪黑日夜懸梁的少女，她銘記此時自己光榮的使命

    ——寫完這份試卷！

    艾瑤痛苦地看著自己面前擺著只涂完選擇題的地理卷子，剩下的大題空空白白。

    她覺得自己成績應該挺好， 可此時不知道為什么卻完全不懂如何寫。

    瞟了一下掛在教室上頭的鐘的少女感覺時間還有不少， 膽子一下大了， 小心翼翼用手撐住下巴觀察周圍。不大不小的教室里擠滿了和她一樣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 幾乎每個人幾乎都是低著頭奮筆疾書，少有像艾瑤一樣閑著沒事抬頭的。

    但她也有看到有女生不知從哪掏出一個小鏡子， 對著鏡子撩擺幾下劉海，然后給自己摘耳釘。

    些許是艾瑤打探周圍打探的太明目張膽，一頭天然卷發(fā)的監(jiān)考老師發(fā)現(xiàn)后重重咳嗽一聲以示警告，接著死命盯著她。

    喲——膽敢用這種眼神看神明——小心被她和布拉基一起欺負！

    ……？

    艾瑤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她最近看漫畫看太多了吧。腦子里都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好笑東西。

    被監(jiān)考老師盯到艾瑤習慣性低頭，腦子一片空白地繼續(xù)看著試卷上的題目。

    第一題只是一張只有許多彎彎曲曲的線和一行簡短的話， 艾瑤連圖都看不懂是什么意思，選擇跳到了第二題

    ——題干很長， 總共還有三個十幾字的小問題，大概意思是選擇在這里辦廠的經(jīng)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為什么這里的香蕉品質(zhì)高之類的。

    又有一道大題，問在這經(jīng)度緯度下的地區(qū)氣候特征和產(chǎn)生原因。

    看見那個國家的輪廓與鄰近的海洋，她難得的產(chǎn)生一種熟悉感。這份熟悉感驅(qū)使她洋洋灑灑地寫下了整張試卷最滿的答案。

    至于“為什么撒哈拉沙漠地形平坦公路卻修的彎彎曲曲？”， 她怎么可能知道?。?/br>
    沙漠為什么要修公路？？修哪不好修撒哈拉？？？

    于是她空了基本上全部的題后， 面無表情地等著考試鈴聲響起。

    她的頭疼已經(jīng)疼到似乎整根神經(jīng)都在跳躍，思緒如漿糊般堵住無法思考。再加上跟著人群走出考場后周圍陡然變得吵嚷，每個人的嘴唇開開合合來來去去都是一些“我選a”“好難啊屁都不懂”“媽的死定了！”

    這些不停的嘮嘮叨叨讓艾瑤一下煩躁起來。

    “瑤瑤——”

    一個女生撲住了她，然后輕輕蹭她柔軟的臉頰。

    “好難啊啊?。　彼拷械?， “你這次要是又第一必須請我吃飯！”

    “……我后面大題都沒寫?！?/br>
    “你放啥大炮呢， 誰信你的鬼話?！?/br>
    艾瑤覺得這個女孩看上去完全不相信她說的話，于是也不再說什么。

    只是“第一”這個詞像剛剛那樣帶給她一種熟悉感。

    她的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淡的和現(xiàn)在的陽光一樣的金色長發(fā)， 那個身影孤傲清冷如山巔皚皚白雪永不融化。

    那個人……才是第一吧。

    “瑤瑤？”女孩一只手拿著一本地理課本，原本是想翻來對答案的，另一只手在艾瑤面前揮了揮，“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br>
    艾瑤微微笑了一下，也不回答。

    考完下午這一科后還是有很多人逗留在教室里。有去在柜子里找晚修要復習的書，有些是單純的聚在一起大罵今天考的破題，好像那題出的如此之爛所以自己才考得如此之爛。

    但艾瑤卻不覺得討厭。

    女孩只覺得自己平常瘋瘋癲癲的朋友變得有些……奇怪。她突然多了許多看不懂的目光和與世隔絕的氣質(zhì)。

    “快點考完快點解放！早日大學早日快樂！”她試圖找話題。

    但她的好友卻忽然露出迷茫的表情，輕聲說：“其實也沒有解放?！?/br>
    女孩一下不知道怎么繼續(xù)搭話了。

    艾瑤也沒去找自己的書包，而是懶懶地趴在過道的欄桿上。夏季的晚上總是來得很晚，西邊的天空仿佛是拿一個巨大的畫筆混上所有的紅橙黃重重抹了幾層。

    ——好像昨天應該是很冷的天氣的。

    艾瑤覺得自己犯病了。

    “我想回家?！彼鋈徽f。

    “嗯？做什么白日夢，我們還要考試呢。我也想回家?！?/br>
    艾瑤搖了搖頭，憑著習慣去找到自己的背包然后摸出一個白色的手機。她用指紋打開界面后翻到聊天界面，在那個“小家”的群聊里，卻不知道該發(fā)什么。

    “我想見你們?！彼詈蟀l(fā)了一條消息。

    很快就有人秒回，備注是“爸爸”：“不是在月考嗎，明天就回來，不要想太多?！?/br>
    “可是我好久沒見你們了。”她快速打字。

    這次回復的是“mama”：“才一周，你大學出去怎么辦?！?/br>
    ——不是一周。

    我已經(jīng)忘記你們長什么樣了。

    “……瑤瑤？”女孩慌張地掏出自己校服口袋里的紙巾，“別哭別哭哈——不就是場月考嗎我們別介意?！?/br>
    艾瑤笑了一下，輕聲說了句謝謝。

    這樣的關心讓她很想說出什么，想提到什么人，但那幾個發(fā)音在她的嘴里繞來繞去卻始終發(fā)不對。

    她看見對面教學樓低年級的人已經(jīng)背著重重的行李包一個個跑出學校，她覺得自己那虛無縹緲的記憶中好像又抓到了點什么。

    “我走了?！卑幷f。

    “？？？”那女孩一臉迷茫，但是她也沒選擇追上去。

    艾瑤走在這不大不小的校園里，難得產(chǎn)生一種安心的歸屬感。

    別人的表情都是恨不得立刻跑離校園，帶著欣喜與期待，即使第二天下午又要返回學校體驗一周的痛苦。

    只有她現(xiàn)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希望時光能停留在此刻。

    ——你是在逃避。

    心里不知是何人在幽幽地說。

    她的印象中回家的路需要坐很久很久的公交車，碰上堵車的時候往往需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學校正門正對馬路，校里校外人來來往往。開車的家長鳴笛在街道旁等候，還有一些沒有車但也不愿讓孩子坐公交車辛苦回家的，會騎著自己的小電驢顫悠顫悠地跑完這十千米的距離。

    艾瑤一出校門，便被一口汽車尾氣嗆得難受。

    他們在就好了，至少不會這么無聊。

    ……他們是誰？

    她覺得自己像沉溺于深海中，肺里的氧氣快要耗盡，可是無論她如何努力上浮，四肢為此乏力，離海面似乎還有很長很長的距離。

    艾瑤走到擁擠的車站旁，一輛沒乘幾個人的空車便緩緩開了過來。因為位置太偏，又只有一輛公交車經(jīng)過學校的車站，等了二十多分鐘的學生都已經(jīng)暗暗地挪動起來。

    她正準備安靜地等待，旁邊一直沉默站在她旁邊的男生猛然雙腳發(fā)力，直接動了起來。他挎著一個黑色的書包，左閃右閃像個泥鰍般一眨眼便穿過人群，準確地預估到汽車會停下來的位置，站在車門的正前方，車門一開趁著其他人沒反應過來，就瀟灑地抬腳跳了上去，其熟練程度讓每個人都十分驚嘆。

    艾瑤：……

    哦，她不配坐車。

    于是她很佛地成為一個異類坐在公交車站臺的座位上，等著好幾輛車都慢慢開過，而天終于可以說是深夜后，她才慢騰騰地上了一輛幾乎是空無一人的車。

    車窗外的商店里總是亮著光，點點燈火，可她到底為什么那么想哭。

    她到底忘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