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你疼不疼呀。 這是第一次,有人問他,你疼不疼。 剛才對抗藤妖時,陳溪從未為書白考慮,只顧著讓他不要傷害房琛的身體。 可陳溪沒想過,如果書白不出手,等著他的會是什么。 人都會偏心,陳溪沒錯。 可這一刻,有什么東西從心底抽離了出去,不痛,只是有點空落落的。 他扣著頭發(fā)的玉扣不知道掉在哪里,黑瀑一般的長發(fā)鋪滿了肩頭背脊,書白雙手抬不起來,只低頭埋在卷耳頸窩里,“疼。” 卷耳急的不行。 另一頭,房琛破敗的身體被陳溪抱在懷里,鮮血流了一地。 陳溪頭發(fā)粘著房琛的血,她哭著喊他,“阿琛,你醒醒好不好,你別離開我啊,我求求你了?!?/br> 可這次,書白實在沒有過去安慰她的力氣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陳溪的哭聲讓人心煩,書白搖搖欲墜的靠在她懷里,也不知道傷的怎么樣。 卷耳看著這兩頭的狀況,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她環(huán)著書白的手輕輕捏了捏,“你還能走嗎?” 他沉默半晌,緩緩地站直身子,離開她的懷抱。 按理說這應(yīng)該是能走的意思,可卷耳看著他虛弱的樣子皺了皺眉,“你這樣還怎么走?!?/br> 她說完彎腰,抄著書白膝彎,使了兩分內(nèi)力的把他抱起來。書白下意識的摟住卷耳脖頸。 書白在她懷里身子僵硬,最后慢慢放松下來。 總兵府內(nèi)一片狼藉,卷耳也沒想到藤妖竟然附身在房琛身上,如今他那邊還不知道情況怎么樣,卷耳想起藤妖死之前跟陳溪說的話,總覺得有些不放心。 書白原來的房間離房琛不遠,此刻早就被夷為了平地,卷耳認不得路,索性把人一路抱回自己的房間。 一路上,書白靠在她身上沉默不語,卷耳怕他出什么事,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跟他念個不停。 “我這可是第一次抱男人,我知道你面皮薄,等你好了,可千萬別怪我啊?!?/br> 書白不理她,等到了房門口,卷耳低頭,看到懷里眼瞼合上的人心底一涼,她低頭耳朵湊近書白,聽到清淺的呼吸聲,才反應(yīng)過來他只是在閉目修養(yǎng)。 卷耳抬腳踹開房門,一路奔著床榻過去,然后動作很輕的把人放在上面。 書白面色如紙,那股子仙氣沒了,倒是真有個妖鬼的樣子了。 床鋪上有著淡淡的香,和卷耳頭發(fā)上的味道一樣,卷耳把被子展開蓋在書白身上,“我去給你抓幾幅藥。” 她剛欲起身,書白伸手捉住她的手腕,“不用。” 卷耳皺眉,“可你這樣不用藥不行?!?/br> 書白聲音嘶啞,“藥,對我無用?!?/br> 卷耳一瞬間明白了。 傳聞白骨精渾身是寶,心臟可活死人,皮囊可煥新生,血液可解百毒。 可與之而來的,便是藥石對他們無用,所有傷痛只能死扛過去。 書白還扯著卷耳,手上沒有皮rou,只有幾根森森指骨,她低頭看著這冰涼蒼白的骨頭,“這手什么時候能恢復(fù)?” “看著嚇人?” “看著心疼?!?/br> 卷耳說完,書白目光一頓,不再言語。 她反手握住他冰涼的手,或者說并不是手,只是一把冰涼的骨頭。 卷耳怕弄疼了他,只敢輕輕握著,掌心源源不斷的靈力給他輸進去。 捉妖師五行屬火,與白骨精的水系術(shù)法正好相反,與書白常年冰涼的身體不同,卷耳一年四季身上都是暖暖的,哪怕是深冬時節(jié),她也不過一件襖裙做做樣子而已。 身體漸漸回暖,書白眼睛撲閃著,卻不肯閉上。 卷耳把他另一只手也放放在掌心,溫聲道:“你先休息吧,我不會走的。” 書白有了點力氣便又開始損她,只是聲音嘶啞,“誰用你陪了……” 雖是這樣說,可他終于放心的合上眼睛,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 卷耳靈力不斷輸進他的身體,回想起今天的事,只覺得頭痛欲裂。 陳溪那邊狀況還不清楚,房琛是生是死還不知道,再加上藤妖那一番言語, 卷耳總覺得,離書白被剖心不遠了。 第4章 白骨精(4) 卷耳在書白床邊守了他小半夜,等到他身體終于沒有那么冰涼的時候,卷耳才收回了靈力。 卷耳抬手放下床邊的幔帳,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往陳溪的房間走去。 門口的藍衣婢女連忙迎上來,“姑娘可算出來了。陳小姐等您有一會了?!?/br> 今日天氣不好,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水氣透皮膚貼到身上帶起涼意,卷耳也沒打傘,徑直往陳溪的房間走去。 從書白那里拿回來的云青掛在腰間,絡(luò)子隨著卷耳的動作晃來晃去,她面上凝重,“那邊情況怎么樣?” 婢女擔(dān)憂道:“房大人……不太好。” 卷耳嘆了口氣。 房琛的心臟曾經(jīng)和藤妖共用,早就超過了普通人的負荷,再加上他一身大大小小的血窟窿,是真的很難保命。 婢女領(lǐng)著卷耳到了陳溪房門口,“姑娘快進去吧?!?/br> 卷耳點頭,撩開門上棉布簾子,就看到伏在案前的陳溪。 她臉色很差,仿佛一夜之間瘦了許多,兩頰凹陷,瞧著可憐。她面前擺了一堆的書,顯然是看了一夜。 “陳jiejie,你……” 陳溪看到卷耳過來,眼睛一亮,忙過來拉著她,“周姑娘快來,我請你過來,是想向你求證一件事?!?/br> 卷耳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陳溪面色激動道:“昨晚,昨晚藤妖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目光從桌上的醫(yī)經(jīng)掃過,卷耳擰了擰眉,“陳jiejie想做什么?” 陳溪沒察覺到卷耳的異樣,她臉上帶著激動的紅暈,指著桌上的醫(yī)書,“我昨晚查了一夜的書,才知道原來白骨精的身體竟然這么寶貴,所以有書白在,阿琛就有救了,他就有救了!” 卷耳抿唇,“你是打算……”剝皮?挖心? 陳溪眼睛里泛著淚光,“我知道,你都們覺得我心狠手辣,可我查過了,剝皮剖心,并不會要了書白的命?!?/br> 卷耳艱難道:“可他,陪了你這么多年,你真的忍心嗎?” 雖然按照原劇情,這是書白注定要走的路,可卷耳還是心疼。 陳溪,她怎么忍心啊…… 陳溪雙手捂住眼睛,眼淚慢慢從指縫滲出,她聲音顫抖又無助,“如果有別的辦法,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這是唯一的辦法,我不能眼看著阿琛去死啊?!?/br> “而且,書白是妖……用他來救阿琛……”并無不妥。 她話里的意思太過明顯,卷耳不敢置信。 在陳溪心里,書白的命便比房琛輕賤嗎。 “可是你問過書白嗎?你有想過,他愿意為了房琛這樣做嗎?”卷耳覺得胸口悶悶的,忍不住質(zhì)問。 陳溪喃喃,“當(dāng)年我救過他一命,他說過,我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給我,他會給我的,他會的……” “是,我會?!?/br> 卷耳一愣,回身看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門口的書白。聽到他干脆利落的話,卷耳繃緊了唇角,皺眉盯著他。 書白視線在卷耳身上短暫停留一瞬間,最終落到陳溪身上,“我可以把心臟和皮囊給他。” 面對陳溪,書白罕見的沒了那許多情緒。“不過,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算是還了你的救命之恩。 陳溪目光灼熱,她眼眶含淚,“謝謝你,書白,你放心,我查過很多醫(yī)書,你不會有事的。” 這些早就無所謂了,書白淡淡點頭,“你看著準備吧,有需要叫我。” 陳溪還想再說感謝,可書白頭也不回的離開。 書白一身的傷痕未愈,那晚和藤妖的一戰(zhàn)并不像看著那樣輕巧,他白衣上鮮血斑駁,這些,陳溪都沒注意到。 看著他的背影,陳溪蹲在地上大哭出聲,“對不起,對不起書白,可我不能沒有阿琛,對不起……” 卷耳看了看床榻上面色青白的房琛,輕輕嘆了口氣。 * 十五過后,房琛的情況越來越差,陳溪每日為他開方服藥,以期可以減少換心的痛苦。 換心并沒有那么容易,何況是將妖的換給人,這幾日陳溪翻遍了醫(yī)谷帶來的書,期望把傷害降到最低。 而卷耳這些日子,一直在照顧著書白。 廚房里的小灶上熬著香糯的棗粥,水汽氤氳著卷耳的面容,她大眼睛認真的看著火,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才把熬好了的粥倒出來。 “呼呼,好燙好燙。”卷耳摸了摸耳朵,在灶臺旁找到棉布隔著,才把那一小鍋粥端起來。 她臉上沾了灰,剪水瞳被熏的含著水汽,櫻唇輕抿,像是只調(diào)皮的貓兒。 “你在做什么?” 卷耳聞聲回頭,看到書白一笑,“你怎么出來啦?!?/br> 她端著粥朝他走過去,“走走回房間,我熬了粥,你吃一點?!?/br> 書白換了那一身沾血的衣裳,可依舊是一身白衣,頭上沒了那枚玉扣,長發(fā)有些凌亂的鋪滿身后。 “我覺得,你穿紅衣該是最好看?!本矶I(lǐng)著他一路往房間走,一邊說出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