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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豺狼當?shù)涝诰€閱讀 - 第51節(jié)

第51節(jié)

    覺得這人如今能把不要臉說得如此光明正大,也算是一項極好的本事。想了一下道:“既然這樣,我就在月底搭著他的船一路進京。做生意不能光靠別人吹,是李逵還是李鬼一探便知!”

    知道顧衡要同自己一起進京,鄭績自然一臉驚喜。連連說能送舉人進京會試,是自己的格外榮幸。只是貨船不比客船,路上多少要辛苦一些。

    顧衡自然知曉其中辛苦,但比起從前那些苦這些委實不算什么,就各自約下啟程的日子。眼下已經(jīng)是秋末冬初,水路走得慢的話容易碰到冰凍,所以是船期不等人。

    知道顧衡要提前進京,張老太太仔細想了半夜后也要跟著一路。

    張老太太已經(jīng)年近七十,顧衡自然是不允。老人家實在無法,才悄悄道出自己的憂慮,“聽說京城里的富貴人家講究榜下捉婿,萬一有個大官非讓你當上門女婿,那瑛姑該怎么辦?”

    顧衡實在是哭笑不得。

    第一這個進士之位不見得是十拿九穩(wěn),第二即便是考中了進士,至多不過被授受一個翰林院編修之類的小官。那些真正的官家小姐個個嬌生慣養(yǎng)眼高于頂,怎么會看得上他這個毫無根基背景的人?

    老太太反正是振振有詞,說戲臺子上都是這么演的。那陳世美和秦香蓮原本是多好的一對夫妻,結(jié)果那人一進京就變了心。為了迎娶公主還斬殺原配,做盡無數(shù)惡事后,最后還是枉送了性命。

    顧衡一時間竟然是無言以對,想想一同進京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興許還能找些找到瑛姑父母的線索。

    方縣令第二日得知顧衡要提前進京,特地將他招至縣衙,說正好要給京城的一位叔伯兄弟帶封家信。因為信中說了幾件隱密私事,所以不好找官家的驛站。

    顧衡含笑應(yīng)了,也沒問什么樣的私密事竟連官家的驛站都不能走?既然這般要緊,又為什么托付給自己捎帶?

    回到家中,就見臨縣的李厚樸不知什么時候正候在院子里。吭吭哧哧地說,適逢貴妃娘娘的四十歲千秋,京中皇帝下了旨意,在明年春闈和秋闈之間特特加了一場恩科。各地的落第秀才持縣學學政的舉薦信,都可以前去一試。

    這個李厚樸性情跟名字一樣,真真是質(zhì)樸可愛。雖然已經(jīng)被顧家宛轉(zhuǎn)拒絕了親事,卻還是以請教學問的由頭時時到沙河村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語人,明知道他不懷好心,顧衡卻還是只有眼睜睜地一旁望著。

    李厚樸臉色脹得通紅,“今年秋闈我沒有過,本來就想著另外先做些事。不想縣里突然通知加了恩科,我的老師覺得我的學問做得還好,只是時運有些不濟。就讓我早些趕到京城去,勢必要參加這回恩科考試?!?/br>
    顧衡心塞得很,“所以一一”

    李厚樸臉面脹得通紅,覺得在自己強人所難,“所以請顧兄前往京城的時候捎帶我一程,當然一路上花費的銀子全部我自己承擔。還望顧兄在主家處幫襯幾句,我知道那是運送金貴之物的貨船……”

    顧衡心中一陣無語。

    實在想不出這等行事靦腆的人物,日后怎么成為八面風光的邊疆大吏?此時卻不好拒絕,因為張老太太對李厚樸的印象甚好,只要這人前去懇求,老太太一準答應(yīng),所以他同意與否其實都無甚關(guān)系。

    顧瑛得知此次可以一同進京,又高興又惶恐,在家里忙得陀螺轉(zhuǎn)。一家三口要帶的衣裳被蓋,在京里幾個月的吃食用度。別的便也罷了,這銀子最起碼要帶得夠夠的。

    來年春闈二月開始,等到張貼金榜起碼要到三月,因此這段時日的農(nóng)事和租子都要一一提前安排好。所幸族長顧九爺薦過來的三個莊頭都是積年的老手,主人家只要一吩咐,他們就知道接下來的章程。

    張老太太這一年里特意有心放手,已經(jīng)不怎么管莊子上的事兒了,顧衡又忙著進京的事體。顧瑛就自個做主和新莊頭定下規(guī)矩,今年的種子和農(nóng)具由顧家全包,來年打下來的糧食四六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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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康莊大道,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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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 同行

    等到顧家三口收拾妥當坐上了北上的船時, 才發(fā)現(xiàn)這艘載滿貨物的大船上還載了好幾個熟人。

    李厚樸自然就無需說了, 這人一上船就暈得天昏地暗, 行船的船頭送來了船上專用的藥丸都不頂用。另外一個卻是萊州城同茂堂汪太太的外甥童士賁,也是準備參加來年恩科的, 隨侍在他身邊的竟是他去年新納的小妾葉瑤仙。

    兩邊的人見面自然有些尷尬,張老太太都不知怎么張開這個嘴。

    誰知童士賁一恍神后跟無事人一般,深揖到底一貫溫厚地笑道:“有些日子沒到您老跟前請安了,身子一向可好?”

    張老太太想起這個人做的那些個惡心事便一陣膩歪, 心想難怪這人出了那么大的丑卻沒被剝奪功名,大概就是因為這人的臉皮格外厚。

    就從鼻了哼了一聲,臉不是臉嘴不是嘴的涼涼道:“若是沒人日思夜想地想占我小孫子的便宜, 壞他的清白名譽,我的身子想必會更好!”

    童士賁的城府畢竟還沒有修煉到家,聽見這直戳戳的諷刺和打臉, 面色不由一變。

    隨即苦笑道:“老太太還在為那件事怨我?唉, 我早早說過那是一場天大的誤會。如若不然, 縣學里那些古板夫子根本就不屑與我說話。學政大人就是知道我冤枉, 才特特與我寫了舉薦信,好參加明年恩科……”

    這話里話外竟然隱隱透著得意。

    童士賁瞟了顧衡一眼,心想即便我名聲有損又怎么樣?我還是保有秀才的功名,還是順利參加了今年的秋闈。雖然沒有得中, 但還是得到了來年特試恩科的舉薦信。只要我稍稍努力, 后頭的春闈我一定可以堂堂正正地參加!

    非常奇異的, 顧衡聽懂了童士賁嘴上沒有說出口的話。

    他也看了童士賁一眼, 漫不經(jīng)心地笑道:“聽說是因為貴妃娘娘的千秋節(jié),宮中圣人才特地下旨加了這場恩科,詔諭前科落第中品性卓著之人加試。只是鄉(xiāng)試恩科后不可能又加一場會試恩科,所以童兄這科即便得中,只怕還要等兩年才能參加下一次的春闈呢!”

    童士賁的臉色頓時綠了。

    官場上向來講究論資排輩,晚一科就成了后輩。多少頭發(fā)花白的老者在青蔥少年面前彎腰行跪拜大禮,就是因為他們要晚于別人中進士。

    以往的鄉(xiāng)試恩科多排在十月,也即當年的秋闈之后。補錄的舉子就可以順利參加來年的春闈,啥事兒也不耽誤。

    今次的恩科卻為彰顯貴妃娘娘的尊寵,特意選在了她三月的千秋節(jié)后,這就造成這批補錄舉子地位尷尬。就是中了舉人也參加不了當年的春闈,而下一次春闈尚在三年之后。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童士賁沒想到這個小表弟口舌竟然變得如此厲害,就故作輕松地溫和笑道:“衡哥對我還是存了氣,見了我的面連表兄都不愿意喊了。以往跟進我的身后,叫得可歡實了。你如今是正經(jīng)舉人,看不起我們也是有的。”

    顧衡再一次感嘆,自己難道是被牛屎糊住了眼睛?

    從前怎么就看不透這是一個口蜜腹劍的兩面小人?從前怎么會以為這個人一臉憨厚老實巴交,就把顧瑛放心的托付給他?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一心一意地為他籌劃,助他登上高位尊享富貴,最后卻極利落地反咬自己一口?那時節(jié),到底是什么蒙住了心蒙住了眼?

    以致自己刀斫之下,身首分離……

    顧衡絲毫沒有動怒,撣了一下衣袖上的灰塵,“難道童兄沒有聽說過嗎,我已經(jīng)被同茂堂顧館主過繼給了他的長兄。顧館主如今是我的是四叔父,汪太太是我的四嬸嬸。童兄是汪太太的外甥,這拐彎抹角的親眷關(guān)系就不好再論了!”

    童士賁沒想到這人如此光棍地不承認這聲“表兄”,一時氣得倒仰。又想起打從自己和葉瑤仙的事情敗露后,顧家上下一干人待自己大不如前。

    前些日子母親的心絞痛又犯了,他特地尋到同茂堂想尋兩根有年頭的人參作引子。沒想到大表兄顧循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說鋪子里上好的人參都早早被人訂下了,眼下沒有多余的。若實在有急用,就先下些定銀在生藥鋪子的柜面上。

    童士賁一時氣得嘴里發(fā)苦。

    往日里姨母汪太太掌中饋的時候,這顧循顧徔哪個不是對自己笑臉相迎。但凡用藥,只要在同茂堂鋪子上打個招呼就行,伙計自然會把最上等的藥材送過來。這回別說藥沒拿到,還受了一路的冷臉。

    童士賁心頭忿忿,轉(zhuǎn)頭就看見葉瑤仙躲在角落里正神色古怪地望著這邊。也不知在瞧什么,臉上乍羞還喜。他一時氣極,伸手狠掐在女人腰間的軟rou上,口里卻溫和問道:“怎么還不回艙里去,當心著了涼……”

    葉瑤仙一驚,忙把即將脫口而出的駭叫壓在嗓子眼,委委屈屈地跟在童士賁身后,眼角余光卻忍不住又掃了一下顧衡。見那人脊梁挺直,背著手似看非看,臉上還有一種介于嘲諷和同情的表情。

    這人好似比上一回又生得俊了些。

    鼻梁高挺雙唇微薄如刀,一雙眼睛在尾梢處變得狹長上挑,似乎總蘊含著若有若無的溫柔情愫。一襲雨過天青色的細棉布夾衫,襯得這人如同崖邊的勁竹,渾身上下有一種不屈不撓的氣節(jié)。

    反觀自己的丈夫童士賁,雖然也算氣宇不凡。但與顧衡站在一處,面目稍顯平凡,神情稍顯猥瑣。今年秋天的一場大比,一個得中一個落第,就使得兩個人的境遇開始有了天壤之別。

    兩人前后腳回了船艙。

    童士賁一轉(zhuǎn)頭就看見女人臉上若有所思,就掀唇譏笑道:“心里頭是不是很后悔,去年龍舟賽時你要是老老實實聽我姨母的話,說不定已經(jīng)順順當當?shù)倪M了顧家的門,當上了風光的舉人娘子。只可惜棋差一招,委屈你跟了我這個無用之人……”

    葉瑤仙一怔,不自在地將閑落的幾件衣服收拾好,溫柔道:“又在胡說,若不是實在擔心你,我怎么會舍下丁點大的孩兒跟在你身邊服侍?”

    童士賁的臉色頓時緩和許多。

    輕咳了一聲道:“娘把孩兒抱在身邊養(yǎng),也不是成心拿捏你。這是童家的長孫,她是怕你年紀輕不知輕重。索性你自己想開了跟著我到京城來,要是老在家里鬧騰,別人只會說你這個當兒媳婦的不懂事?!?/br>
    葉瑤仙再裝溫良也實在忍不住撒氣辯駁,“可不敢當這個稱呼,我如今只是你的妾室,這個兒媳婦另有其人呢!”

    童士賁不免心生尷尬。

    “我早就說過,等我中了進士之后自然扶你為正。從前你性子干脆利落,從不計較這些俗事,如今卻變得這般咄咄逼人。哼,不過是看見顧衡那小子中了舉人,又眼饞又失悔罷了……”

    葉瑤仙被人當面說破心事,臉上青紅一片,不由口不擇言懟道:“等你中進士時,還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你現(xiàn)如今連個舉人都不是!”

    童士賁頓時勃然大怒。

    一時間忘記這里是只隔了一層薄薄木板的船艙,一個巴掌就狠狠搧過去,嘴里罵道:“當初若非你下死力勾引,我怎么會冒著得罪姨母姨父的危險和你在一起?若非你不知廉恥脫光衣服纏上來,我又怎么會被人赤條條的地堵在屋子里?”

    童士賁想起這些日子的低三下四,想起顧衡的明譏暗諷,一時恨得眼珠子發(fā)紅。

    “幸好我還結(jié)交了兩三個說的上話的朋友,要不然這身上的秀才襤衫都要被人扒了。你還嫌棄我不是舉人不是進士,我看你這輩子都是給人當賤妾的命……”

    只隔了兩三個艙門的張老太太隱約聽到這些尖利的污言穢語,忙拿手捂住顧瑛的耳朵。

    等那邊消停些,才扭頭小聲埋怨道:“早知道有這兩個人在船上,咱們就不該貪便宜上來。這才是第一天就鬧成這副樣子,我光在一邊看著都覺得丟人?!?/br>
    顧衡也覺得有些不合適,就慚愧道:“是我考慮得不周到,只想著這個船一路不停靠行得快些。等到下一個碼頭,我就跟錢師傅一起尋尋還有另外的船只不?”

    雖然走了一天的水路,張老太太的精神頭還好,就坐在椅子上閑話當年。

    “我坐哪條船無所謂,年輕時跟著你的祖父在鄉(xiāng)里當游醫(yī),在海上連小帆船都坐過。這個船除了稍嫌逼仄一些,走得又快又穩(wěn),倒是沒別的大毛病。只要旁邊不是姓童的,我照樣吃得下睡得著?!?/br>
    顧瑛睜著一雙溜圓的杏眼,笑著建議道:“反正船上風大,不如我?guī)妥婺缸鲆浑p耳罩,再鑲一圈細碎的貂毛。這樣無論隔壁吵什么,咱們一概都聽不清楚。出門在外能將就就將就,哥哥還是不要麻煩別人了?!?/br>
    張老太太哈哈大笑,然后細細一想這也是個可行的辦法。左右在船上哪里也不能去,就興致勃勃地打開行李,跟顧瑛商討著用哪種布料更隔音更厚實?

    顧衡看著這一老一小,心中的愧疚慢慢消散。

    他知道這是妹子怕他難處,故意岔開話題。反倒促使他下定決心,等明天靠了碼頭之后,還是去找一艘更加穩(wěn)妥的客船。這童士賁和葉瑤仙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這一路上還不知會鬧出什么花樣來。干脆離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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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派不會輕易下線,后面的劇情還要童和葉推進。親們不要擔心,本文的性子是爽文……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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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 生疑

    當天下午聽到音訊的鄭績忙從領(lǐng)頭船上乘一葉小舟過來。

    一見面就態(tài)度極誠懇地拱手賠禮, “實在是我安排不周, 這就請童秀才和他那位如夫人到另一艘船上去住。這人……原說跟你是姨表兄弟, 我這才答應(yīng)捎他一程的。”

    這話既解釋了童士賁為什么會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在同一艘船上,又委婉地解釋了主人的為難之處。

    顧衡就客套了幾句, “少東家實在太過多禮,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我們的過往也是尋常。這童士賁與我有嫌隙,我也實未想到我們會在此地碰在一處。”

    鄭績臉上浮起一絲微笑, 心想這位少年舉子原來也不過如此。

    其實底下十幾艘大船都載的要緊私貨,哪里會疏忽探查搭載客人的底細?說穿了不過是心底的一絲惡趣味,想看看別人斗上一斗樂呵一回罷了。

    此時他裝模作樣地領(lǐng)了顧衡的謝, 正準備還打幾圈太極,好多存幾分人情。就見旁邊的艙門大開,一雙烏溜溜的杏核大眼正安安靜靜地望過來。鄭績手指一下子繃緊, 一張舌綻蓮花的嘴也頓時卡了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