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蘇禾咬唇,抓著畫軸的十指指骨略微泛白,似是鼓足了勇氣。 她道:“臣女以為,自幼相識的情誼,皇上能懂臣女的心思?!?/br> 她手里,也只剩這一張牌。 可蘇禾或許不知帝王涼薄,這點情誼于他眼中,輕如鴻毛。 聞恕無甚情緒的看她一眼。 蘇禾提了一口氣:“皇上能在昭陽宮點美人香,是不愿要皇后的子嗣,皇上與皇后并未有情愫可言,為何皇后就可以……難道,只因和光大師的卦象?臣女記得皇上是最不信神佛之人?!?/br> 蘇禾說得急,未發(fā)覺座上之人的臉色,如浮了一層寒冰。 她還不死心道:“皇上知道,臣女自幼識香,美人香,是避子的?!?/br> 此香極為罕見,可蘇禾聞見過。 為何她聞見過,自然是因幼時母親常給姨娘們送此香塊,往那香爐一點,她們是別想有子嗣的,否則那么些年,蘇家怎會只她一個女兒。 — ——“皇上能在昭陽宮點美人香,是不愿要皇后的子嗣。” ——“美人香,是避子的?!?/br> 遮月瞪大雙眼,驚得雙手捂住唇,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側(cè)眸瞧,就見付茗頌愣愣的垂下靠近殿門的手,那神情,與她如出一轍的不可置信。 付茗頌屏住呼吸,下意識縮回腳尖,往后退了一步。 她低頭匆匆往回走,險些與前來的元祿撞上,元祿身后跟著宋長訣,怪不得他不在殿外。 元祿“誒”了聲,“娘娘這是?” “忽然想起來,做給皇上的點心忘在昭陽宮了?!闭f罷,她側(cè)身而過,腳步匆匆。 元祿皺眉,“那遮月手中提的,不正是食盒么。” 元祿剛一偏頭,就見一人從御書房內(nèi)向此路來,面色慘白,眼眸濕潤。 他口中一句“蘇姑娘安好”還未說出來,一陣風(fēng)似的,人就從他眼前而過。 元祿摸了摸鼻子,“宋大人,請吧?!?/br> 至殿外,宋長訣腳下一頓,回頭喊住元祿,“方才那是何人?” 元祿道:“宋大人有所不知,那是前太傅蘇家之女?!?/br> 踏進(jìn)御書房,宋長訣蹙眉看著座上之人,一反常態(tài)的未先開口稟明要事。 四目相對,聞恕不耐道:“你說是不說?” 宋長訣:“蘇家女與皇上,可有舊情?” 室內(nèi)倏地一靜,身后的元祿瞪大眼睛,宋大人瘋了? 座上的人驀地勾起唇角,涼涼道:“你昨夜,可是忘了服你的安神藥?!?/br> 宋長訣漠然道:“微臣方才,見皇后娘娘走的匆忙,臉色難看。” 他直直望著聞恕,就見對面那人的嘴角,一點,一點的放平。 作者有話要說: 來自大舅哥的質(zhì)問和凝視 第63章 日頭半落,云層團繞。 灑向大地的光輝不敵冬日的清冷,半點暖意都沒有。 付茗頌走的不算快,甚至于極慢,可每走一步,仿佛背著千斤重似的。 乍一看,她與往日并無異常,可若仔細(xì)瞧,便能察覺眼尾那處泛著淡淡的粉色,因極力隱忍,眼尾至太陽xue的青筋都隱隱有暴起的趨勢。 遮月緊扣著手,一路擔(dān)憂的看著她,可卻半個字也不敢說。 直至昭陽宮,素心道:“娘娘,太后差人送了藥膳,囑咐娘娘趁熱喝?!?/br> 遮月閉了閉眼,拼命在后頭給她搖頭,素心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不知其意。 付茗頌?zāi)_步一滯,回頭看了一眼,聲音輕慢道:“先放著?!?/br> 隨即進(jìn)了寢殿,遮月跟到殿外,不敢進(jìn)屋。 付茗頌背著殿門站立許久,似是確定無人上前,眼眶才敢一寸寸泛紅,眼淚像珠子似的,一顆一顆滾到地上。 沒忍住一聲嗚咽,她忙用手捂住唇,往桌柜的方向去。 左上角擺放著個鎏金吊爐,現(xiàn)在并未燃香,安安靜靜的縮在角落里。 她伸手揭開爐鼎,里頭還剩半塊未點完的香,那味道她再熟悉不過,再熟悉不過…… 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香粉香塊實在太多,可回回只點兩種香。 一種是檀香,她喜歡。 另一種,素心道是紫葉香,稱內(nèi)務(wù)府特制,只因皇上喜歡。 因而回回,但凡聞恕來,點的必是紫葉香。 原來,是避子用的美人香啊。 姑娘眨了眨眼,任由guntang的淚珠砸在手背上。她一邊服用著助孕的藥膳,一邊聞著避子的香,何其可笑? “啪”的一聲,她失手碰掉吊爐,吊爐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里頭的煙灰落了一地。 遮月趴在門外聽著,淚珠子一顆接著一顆掉,哽咽著回頭道:“娘娘屋里的香,是你點的,你可知道?” 素心當(dāng)即怔住,臉色一白。 — 聞恕幾乎是后腳便到的,來時,遮月與素心二人正杵在門外,你望我,我望你,一個紅著眼,一個白著臉。 “咳——” 元祿輕咳一聲,她二人立即看過來。 素心向前走了一部,面色擔(dān)憂道:“皇上,娘娘她——” “朕知道?!甭勊≡捓铮琅f聽不出情緒。 他推門進(jìn)去,抬眼在四下掃了一圈,空蕩蕩的,僅有地上落下的吊爐能證明這屋里頭有人。 聞恕走到桌柜邊,垂眸望著歪倒的吊爐,心跳亂了一拍。 他眉頭輕輕蹙起,寢殿不大,若是有個人,一眼便能找到。 是以,他徑直走向耳房。 果不其然,鎖住了。 他握住拳,在那門上輕敲了兩下,這輩子為帝為王,他還是第一次抬手叩門。 “把門打開?!?/br> 靜默片刻,沒有半點聲響。 付茗頌坐在干凈的木桶邊沿,抬頭看著那扇門,擔(dān)心它隨時會叫人強行打開。 她手心攥著小半塊美人香,香塊邊角硌的慌,可她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只盯著門瞧。 外頭的人,只叩了兩下門,說了一句話,便再沒有動靜了。 不知為何,她心下反而更難受。 你瞧,人果然不能貪心。 一個從五品小官之女,憑著一則沒由頭的卦象和一張臉,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坐在這昭陽宮,你還想要什么? 付茗頌心下責(zé)罵道。 可終究,人心都是rou長的,該疼還是疼。 她撐著木桶邊沿,緩緩下滑,坐在干爽的木桶里,屈膝,埋頭于手臂中。 赴京那陣子,老太太與付嚴(yán)栢忽然對她好起來,她心中竊喜,以為祖母和父親眼中,總算能瞧見她。 后來,付嚴(yán)栢在甲板上親手給她添了菜,她驚的一時凝滯,待再想起,難免心下雀躍。 再后來…… 姑娘輕輕彎了彎唇,一次次希冀與一次次失落中,她竟還未曾長教訓(xùn)。 倏地,“哐”一聲—— 付茗頌猛地抬頭,便見原封的死死的木窗被推開,男人伸手從窗外繞到門栓,輕而易舉便破了門。 他薄唇微張,小喘了兩口氣,只見木桶里的人,瞪著一雙潮濕的美目,眨一下眼,便掉下一顆金豆子。 聞恕走近,彎下腰,只見她rou眼可見的繃起身子。 他抿唇,緩緩道:“美人香,確實是避子的?!?/br> 眼前的人已然屏住呼吸。 聞恕伸手覆在她的后腦上,“但并非不愿要子嗣,是你的身子尚在調(diào)理中,若是懷上,于你不好?!?/br> 付茗頌下頷緊繃,話是聽進(jìn)去了,可卻是不大相信的樣子。 他指腹滑過她眼下,又道:“怎么會不要你的孩子,你是皇后,若是不要你的,還有誰的?” 這話像是打開了水閥,一聲低弱的哽咽,姑娘的眼淚像斷了線,當(dāng)著他的面潰堤成河。 “皇上不想要?!彼龓е扑榈目蘼?,斷斷續(xù)續(xù)道:“我只是同她,同她長的像而已,我又不是她……” 聞恕頓了一下,覆在她后腦勺的手都僵住。 “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