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我不是她,只恰好生了張相似的臉,有幸得皇上疼愛而已,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彼煅手?。 一張一模一樣的臉,能得恩寵,卻不配得子嗣。 不怪她會如此想,有些東西未搬到明面上,悄無聲息藏在心底時,連藏著心事的主人都不知自己能有多介懷。 就如她后來再也未提及過那畫中人,就如,她佯裝忘了他夜里吻她時,喊的那聲宋宋。 而一旦有了契機,往事重憶,才知一直都心有芥蒂。 聞恕手心發(fā)涼,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 他眉心顰起,“不是這樣?!?/br> 男人閉了閉眼,索性破罐子破摔,再睜眼時,掰過付茗頌的下巴,一字一字道:“我沒拿你當替身,你和她大有不同,我從前心里是她,現在心里是你,難道不成嗎?” 末了,他又補了一句道:“我若是說,你比那幅畫要緊,你信不信?” 付茗頌淚眼朦朧的望著他,用眼神傳達了三個字——她不信。 — 日頭徹底落下,連余暉都所剩無幾。 就這樣的天兒,元祿硬是走出了一身汗,他捧著手里的竹筒往昭陽宮走,活像上供似的,一點不敢將手里的寶貝磕著碰著。 至殿內,他繞過一個莫名其妙的火盆,低頭將竹筒呈上。 聞恕側頭瞧了身邊的人一眼,淡淡道:“點了。” 啊,??? 元祿懷疑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的抬頭,詢問道:“點,點了?” 男人睨了他一眼,耐著性子道:“點了。” 付茗頌瞪大眸子,攥緊手心,似是不信這幅畫真會被丟進火盆里。 可真當元祿從竹筒里將畫像抽出來,攤開,小心翼翼丟置火盆中,那畫中人的臉,頓時燒起一團火時,她終于坐不住,起身便要上前將畫像救下。 聞恕眼疾手快拉住她,扣著她的肩道:“現在信不信?” 付茗頌張口,像被點了啞xue,忽然吐不出一個字來,緩緩偏頭,就見那幅陳年舊畫,漸成灰燼。 但此刻,元祿的心思最為復雜。 他惆悵又釋然的盯著火盆瞧,伺候皇上的這些年,頭兩年,皇上還是太子,這畫被安置在東宮的床榻旁,睜眼便能瞧見。 后來,皇上登基,政務繁忙,這畫便被挪至御書房,往畫前一站,能站兩個時辰。 元祿常常覺得,皇上約莫是要同這畫過一輩子。 宮里的妃嬪長相,皆按著畫中人來找,他以為皇后勝在長得更像而已。 現下,元祿心里只有一個大膽的念頭—— 不是皇后像這畫中人,而是皇后,本就是這畫中人。 人都在眼前了,畫的意義便沒了。 此時,素心腳步躊躇,從殿外進來。 她看付茗頌眼下深紅,想解釋一二,可又不是時候,只好道:“皇上,李太醫(yī)到?!?/br> “宣。” 他拽著她的手腕,強行將人摁在椅子上,“你好好聽,不信朕,總要信太醫(yī)?!?/br> 李太醫(yī)跪地在前,元祿將那小半塊美人香遞上給他,他的神色陡然一變,還猜測不出前因后果,那便是傻了。 他抬頭詢問似的望向聞恕,“皇上?” 聞恕抬了下下巴,“說吧,一字一句,一五一十,同皇后說清楚?!?/br> 李太醫(yī)頷首,目光移向付茗頌,心中打了個腹稿,盡力說清道:“微臣給娘娘把脈時,便提過娘娘多夢,氣血兩虛,只微臣擔憂娘娘思慮過重,話便未說全,氣虛體弱,不宜受孕,哪怕是有幸懷上龍嗣,也未必能平安誕下,屆時,只怕大傷元氣,這美人香乃避子香中少有不傷身的,也是微臣,提議皇上用的?!?/br> 光是聽前兩句,付茗頌就已經僵住了,待李太醫(yī)一番話下來,她心中便已弄清了始末。 她攥緊腰間的流蘇節(jié),貝齒磕住下唇。 靜默良久,聞恕道:“都退下?!?/br> 眾人低頭倒走幾步,匆匆退出殿外,長吁一口氣。 一時間,殿內寂靜,連清淺的呼吸聲都聽的分明。 而這一番折騰,付茗頌早就冷靜下來,莫說是個誤會,就算是真的,皇上不愿要子嗣,她也是不能說半個字的。 倏地,付茗頌起身,扶著玫瑰椅筆直跪下,低著頭。露出一段雪白的后頸。 “臣妾有罪。”她道。 聞恕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低聲問:“何罪?” 付茗頌看著他,原本想認罪的話繚繞在嘴邊,倏地,眼眸一酸,“皇上不知道,母后送來的助孕藥膳,很苦,很難喝。” 誤會是真誤會,可委屈,也是真委屈。 聞恕抿了抿唇,伸手將她扶起來,拇指壓著她的側頸,“以后不喝了,嗯?” “嗯?!?/br> “朕沒騙你,現在信了嗎?” 她猶豫了一下,“嗯?!?/br> 她一邊應,淚珠子一邊掉,聞恕低頭,嘗了一口咸味兒。 — 宋宅。 宋長訣秉燭,桌案上鋪開一幅京城街市的圖紙。 瞧了半響,他挑了處最繁華的地帶,指著道:“你明日,將這間鋪子買下?!?/br> 小廝疑惑,“大人,怎忽然買起鋪子了?” 宋長訣淡淡道:“賺銀子?!?/br> 說起來,他在魏家沒少坑那兩兄弟,加之這官兒升的也快,宋長訣只身一人,最不缺銀子。 可他今日算看明白了,男人是靠不住的。 若她一如既往不愿留在皇帝身邊,他一定帶她走。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終究是錯付了 第64章 翌日一早,道路兩旁還有霧氣未散,團在永福宮外的柳樹旁,別有一番意境。 李太醫(yī)被從昭陽宮又提到了永福宮,口干舌燥的將話復又說了一回,咽了下口水,這才退至一旁。 “噔”的一聲,沈太后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杯底與小幾相撞,發(fā)出一聲輕響。 她眉間立即就蹙起,抿唇消化了會兒,道:“所以,這段日子來,哀家的藥膳是白送了?” 聞恕“嗯”了聲,瞧起來精神勁兒不大好。 沈太后又深吸一口氣,“你怎不早說?” 聞恕緩緩抬眸,輕飄飄的睨了太后一眼,那眼里的意思,不由讓沈太后一怔,訕訕移開目光。 他怎么沒說,幾次來永福宮,總有意無意提過子嗣的事。 要么說是“不急”,要么就是“政務繁忙”,明里暗里提示她,少催孕。 可沈太后哪里知道其中竟是這樣的緣由,只當他性子悶,不愿讓她這個做母后的插手私事。 可話說回來,皇家子嗣,如何算得上私事? 過了這個冬日,他便二十有三了,她怎能不急? “既是如此,你為何不明說?”沈太后左想右想,這事還是賴他。 可問完這話,沈太后立即回過神,“你是怕哀家因這事對皇后有芥蒂,為難她?” 聞恕看了她一眼,沒說是與不是,只道:“她生于付家,心思重,就是母后不為難她,她也難免胡想?!?/br> 依李太醫(yī)所言,至多一年,治了她多夢的毛病,許是能大好。 若不是蘇禾,根本不至于此。 此時,許姑姑從屏風外繞了進來,“娘娘,蘇姑娘來了?!?/br> 蘇禾手里持著宮牌,常來永福宮陪沈太后說話,今日來,也不奇怪。 只許姑姑這話落下后,沈太后卻未立即應話,只抬眸與自己這個兒子對視一眼,她嘆氣道:“讓她回吧,就說哀家身子不適,她明日,后日,也不必來了?!?/br> 許姑姑應聲,低頭退下。 沈太后扶著桌角起身,沒好氣道:“成了吧?就你昭陽宮的人寶貝,連哀家都瞞,你當哀家是能生吞活剝了她還是如何?” 她一邊說,一邊往外去。 聞恕皺眉叫住她,“母后去何處?” 沈太后步子一頓,“去瞧瞧那丫頭,你也知她心思重,這會兒,指不定如何胡思亂想?!?/br> 聞恕生生將攔她的話咽了下去,半響,道:“謝母后?!?/br> 昨日夜里,他擁著她睡下之前,懷里的人仰頭問了他一句。 她問:“母后知曉么?” 根本是藏不住的緊張,她為何擔憂,他還能不知? — 現下,那個心思重的人正倚在窗邊,任由冷風往臉上打,小臉都凍僵了也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