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現(xiàn)在都是我的了?！背烫}微微一笑，把視頻往后倒了倒。

    屏幕里，幾個金發(fā)碧眼的外國人依次把家里的家具全搬出來放上卡車，然后在門口的郵箱掛上了“出售”的標志。

    張秀春急得渾身都在顫抖：“不可能，不可能！房子是我的，你沒有權利賣，你沒權利！你不能賣我的房子！”

    “房子不是你的，房子是林翰的?！背烫}一字一句地跟她解釋：“就在剛剛，你的寶貝外孫子說了，把他擁有的一切全給我。所以，這房子現(xiàn)在是我的，我想賣給誰，就賣給誰?！?/br>
    張秀春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她不停地重復著：“不行，不行！這是我的房子！”

    “從今天開始，我每天給你看一段賣房子的視頻，好不好，姥姥？”程蘿高高揚起嘴角：“直到你也一無所有為止?！?/br>
    “除此之外……”程蘿臨走，撂下一句：“別急，我還有誅心大禮包等著孝敬您呢?！?/br>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可愛們訂閱！

    春夏交接，最近北方又有大幅降溫，一定要注意身體，多穿點衣服

    么么噠

    第44章 直到死

    幾天后，程蘿回到森源，生活慢慢步入正軌。

    方嘉平在外面“跑業(yè)務”跑了半個月，也終于在公司露面了。

    先前，程蘿讓方嘉平跟房芯分頭行動，方嘉平去打聽幾位名導演的檔期，房芯去物色演員。半個多月過去了，好不容易有了成績，他招呼也不打，拿著一摞材料興奮地沖進程蘿辦公室：“蘿寶——程總！你看看，我給你把誰找來了?！?/br>
    程蘿淺笑，給他倒了杯檸檬水：“別著急，慢慢說?！?/br>
    “你看看?！彼巡牧贤郎弦环?，一屁股坐在大皮椅上：“刑偵導演第一人，去年一部作品包攬五大獎項。這位，手頭的電影剛剛殺青。我把你的劇本給他看了，他當場就表示，很有興趣?！?/br>
    程蘿點點頭，目光落在材料上。

    這時，門外又響起敲門聲，馮好拿著一本精致的全彩頁材料走了進來：“程總，剛才《風尚》封面故事欄目主編來電話了，想跟咱們接洽一下拍攝時間，還有服裝品牌贊助的事兒，問您最近有沒有空?！?/br>
    方嘉平本來滿腔的熱血，全叫馮好給攪了局。他蠻不高興地跟馮好抱怨：“阿好啊，你又不是沒看見我，不能晚點再進來嗎？我的匯報還沒做完呢?！?/br>
    馮好輕笑：“您那不是匯報，您那是邀功。我這的事情比較急，方先生，幾句話就完事兒。”

    說完，馮好也把材料放在程蘿面前：“這是他們送來的拍攝指南，我看過一遍，重要的地方替您標注下來了?！?/br>
    方嘉平抻長了脖子看了看馮好的材料，頓時撇了撇嘴巴：“全彩頁的??？行，你材料好看，你先說?！?/br>
    程蘿看了看日程，說：“這周五我全天都有空，讓她的人周五一早過來吧。”

    馮好隨手記下：“好，周五一早。還有一件事……”

    她頓了一頓，說：“還有，韋瀟的助理也打電話過來了。她說，韋瀟有個峰會要參加，去不了《風尚》的拍攝了，所以想謝謝您，幫她給《風尚》填了空檔?！?/br>
    “韋瀟？哪個韋瀟？”方嘉平看了看馮好，問：“韋心集團的二小姐？什么風投圈第一千金？”

    馮好點點頭：“對，她爸是做高分子跟醫(yī)藥保健那個韋心集團的董事長。她自己混風投圈，早兩年去過兩家投行，這兩年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基金會，干得不溫不火，炒得倒名聲在外。此前《風尚》評選最有影響力女性，小道消息都傳韋瀟當選了?！?/br>
    “豪門圈子我解除得少。這韋瀟……”方嘉平傻笑了笑：“還挺有禮貌啊，這么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還至于打個電話道謝?！?/br>
    馮好無語了。半晌，她說：“都是千年的狐貍，玩兒什么聊齋??？也就方先生你們這種直男會聽不出她什么意思?！?/br>
    方嘉平聽完就懵逼了：“什么？她什么意思？”

    程蘿看了看他，耐心解釋道：“《風尚》的主編直接找了我，想給我出一期封面故事，半句沒提韋瀟的事兒。我自然會覺得，是我把韋瀟比下去了，她沒選上，我選上了?，F(xiàn)在韋瀟助理來電話，謝謝我?guī)退顧n，就是明明白白告訴我，她們韋二小姐不是沒選上，而是主動放棄的。如果不是韋瀟有別的事要忙，這個封面才輪不到我呢。她表面看著像謝我，其實是在給我下馬威，懂了嗎？”

    嘉平聽完，諱莫如深地嘖了嘖舌：“韋瀟這個女人啊，可真恐怖，腸子繞了一百八十道彎兒?！?/br>
    “豪門圈子一貫這樣，抱團排外，我可見得多了?！背烫}冷哼：“當財富值積攢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們想要的都得到了，內心就會極度空虛。這種空虛有時很難填補。于是他們就通過互相攀比、互相拉踩來實現(xiàn)自我價值。你是個游艇愛好者，也知道那些富翁為了自己游艇能比別人的大一塊橡皮的距離，會干出什么事兒吧？”

    方嘉平秒懂，猛烈點頭：“別看他們錢賺得比誰都多，其實也就是小孩心智。”

    說完，他捏著拳頭做打氣狀：“這么惡心的女人，不能忍！蘿寶，上！”

    一貫不茍言笑的馮好都被方嘉平這個程蘿頭號鐵粉逗樂了。她問程蘿：“那程小姐，咱們怎么辦？”

    “她想玩兒聊齋，咱們就跟著玩兒唄?！背烫}低頭，纖細的指尖在馮好遞來的彩頁拍攝指南上點了點：“你給韋瀟助理回個電話，就說，我第一次上封面，缺乏這方面經驗，想問問韋瀟有什么注意事項沒有。如果她說有，你就態(tài)度好點，讓她給咱送一趟?！?/br>
    馮好頓時會意，試探性地問：“也定在周五嗎？跟《風尚》主編同一天，讓她們一起來？”

    程蘿點點頭：“她既然有心想上我這秀表演，那我就給她多找?guī)讉€觀眾。是我憑實力上封面還是她退出讓給我，咱走著瞧?！?/br>
    這兩人說了半天，方嘉平都沒太聽懂。但是大概意思他明白——是要當著《風尚》的人的面，親自把韋瀟的小伎倆戳穿呢。

    他不禁一臉崇拜地拍了拍手：“不愧是蘿寶！”

    程蘿笑笑，站起身來整了整裙擺，跟方嘉平說：“導演的事情容后再議吧，我要出去一趟?！?/br>
    方嘉平頓時擺出苦瓜臉：“不要啊，我還沒開始匯報呢！你上哪去??？”

    程蘿回頭，告訴他：“去看看我姥姥。”

    ***

    午后，程蘿的黑色轎車停在“夢夕陽老年公寓”門口。

    這里地處偏僻，硬件設施急缺，是市里最便宜的幾個老年公寓之一。住在這里的，大多是無兒無女、靠救濟金生活的老人。

    程蘿按照林瑞陽給的地址，找到了張秀春住的那個樓層。

    林瑞陽把上下三層都包下來了，這三層，只住了張秀春一個人。

    程蘿剛剛走到拐角，就隱隱約約聽到了孩童啼哭的聲音——這里本是養(yǎng)老院，不會有嬰兒出現(xiàn)的?？墒沁@聲音極其逼真，又不知來自哪里，在空曠的樓道回蕩，微微有些瘆人。

    嬰兒哭聲戛然而止，程蘿帶著馮好往里走，找到了張秀春的房間。

    這里所有的房間窗戶都被鐵欄桿封死了，從里面往外看去，有種莫名的被關在監(jiān)獄的壓迫感。

    張秀春坐著輪椅，斑駁的樹影灑在她慘白色的睡衣上。一兩片枯葉打著旋斜飛而下，落在泥土上，四處都透著秋日的凋零。

    張秀春身后，站著兩個年輕的護工小姑娘。倆人看到程蘿來了，都恭恭敬敬跟她打招呼：“程小姐?！?/br>
    “嗯?！背烫}看了看發(fā)型凌亂的張秀春，問：“她最近幾天怎么樣？”

    小護工回答：“出院之后身體好一些了，也能吃下東西了。就是——不怎么主動說話，別人跟她說話，她也不理?！?/br>
    “嗯?！背烫}淡淡點頭?！坝邪次乙蠓乓曨l給她看嗎？”

    “賣房子的視頻……每天馮小姐傳過來，我們就會給她放。但是最近幾天我們一過來放視頻，她就閉眼睛捂耳朵，說什么也不看。”

    程蘿冷哼：“那就把聲音調到最大，把她眼睛扒開讓她看?！?/br>
    兩個護工對視一眼，連連點頭。

    這時，嬰兒的哭聲再次在樓道里回蕩起來。這回，聲音比剛才近了好多，也清晰了好多。程蘿勾起唇角，湊在張秀春耳旁說：“你聽見了嗎？有孩子的哭聲。你把我的孩子，扔到哪里去了？”

    哭聲如同鬼魅，近些天，一直繚繞在張秀春的耳畔。每日每夜，這樣的哭聲伴她入睡，午夜夢回，她總站在那個把孩子掉包的垃圾堆旁邊。那個破敗的拐角，她窮盡一生都不會忘懷。

    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這樣的折磨了。然而聞聽程蘿的話，她脊背依舊微微一抖，緩緩轉過頭，對上了程蘿的眼睛。

    她瞬間抖若篩糠：“芮云！芮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扔了你的孩子，你別纏著我，你別纏著我！”

    她撐著輪椅想站起來。可輪椅沒固定，她撐了幾次都被滑開。

    程蘿知道，她長得跟母親芮云幾乎一模一樣。她彎下腰，用近乎于驚悚的語氣問她：“你丟了我的孩子，又害死了我，我不纏著你，纏著誰呢？”

    眼淚在張秀春的眼睛里打轉。她凄厲地叫了一聲，說：“芮云，放過媽吧，求求你了，?。壳笄竽懔?！”

    眼看張秀春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程蘿滿意地直起身子，伸出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老太太，別激動了，好好看看我是誰?！?/br>
    張秀春停下動作，定睛看她。

    看了好半天，記憶才一點點捋順。張秀春抬起手，顫顫巍巍地指了指她：“你是……你是程蘿？”

    “很高興見到你，”程蘿微微一笑：“外婆。”

    說完，她轉過身，交代兩個護工：“把她帶出來，咱們去個地方。”

    樓下的轎車旁，兩個保鏢在等她。程蘿坐進副駕駛，兩個男人合力把張秀春抬進后座，把她的輪椅折疊起來扔進后備箱，一個開車，一個在后座看著她。

    車子向北行駛了二十幾公里，駛進一片陵園——這里是芮云安息的地方，有她的墓碑。

    這也是程蘿第一次過來。她買了一束花，安安靜靜地凝視著墓碑上芮云的遺照。

    那是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很奇妙，程蘿跟她明明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人，可她們倆長得，是真的很像。

    唯一不同的是，芮云的眼角眉梢都帶著溫柔與嫻靜。

    而她的眼睛，常年沒什么波瀾。

    程蘿把花放在她的墓旁，沉默著站了一會兒。

    她真想謝謝她，選擇嫁給林山河，生了她。是照片里這個漂亮又溫柔的女人，給了她那么好的爸爸和哥哥，給了她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

    許久，程蘿轉頭，望向張秀春。

    “在這里好好懺悔吧?！背烫}冷眸沉聲，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把我媽生前不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說給她聽。說說你為什么冤枉她搶了你那個早夭的兒子的福運，說說你為什么抱走她的孩子，說說你為什么讓林家養(yǎng)一個白眼狼養(yǎng)了二十年?！?/br>
    張秀春此刻老淚縱橫，滿臉都是痛苦。她緊閉著眼睛、捂住耳朵仿佛這樣就可以聽不見、也看不見。

    然而越是這樣，程蘿的聲音在她心里便越清晰。

    程蘿說：“你那夭折的兒子，是因為你照顧不周，病死的。這么多年了，你不會還相信什么誰會奪誰的命數(shù)這么一說吧？而你的女兒芮云，也是因為你把孩子調了包，積郁成疾去世的?，F(xiàn)在林翰失去了所有的東西，已經到天橋底下沿路乞討去了。而你的所有財產，也全都被林家收了回去。晚年凄涼，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張秀春依舊緊緊閉著眼睛，在輪椅上縮成了一個團。

    看著她，程蘿忽然很想感慨一句，人真的好奇怪。

    張秀春除了心臟不太好，明明身上沒有任何疾病?？删投潭踢@幾天的時間，她便坐上了輪椅，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勇氣。

    程蘿不愿再與她多說，轉頭吩咐一起跟來的護工：“從今天起，每天一早帶她來這里跟我mama懺悔。中午吃完飯，再去天橋底下看她的寶貝孫子林翰。晚上八點才可以回養(yǎng)老院。要一直放嬰兒的哭聲給她聽，直到——”

    張秀春停下動作，抬頭看著程蘿，仿佛在等一個宣判。

    程蘿說：“直到她死。”

    程蘿踩著高跟鞋一步步離去，張秀春的手木訥訥地垂下。

    想到養(yǎng)老院里徹夜不眠的哭聲。

    她真想現(xiàn)在就死去。

    ***

    周五一早，《風尚》的封面故事欄目主編陳玖按照約定來到森源影視——還比約定的稍稍到早了一些。

    馮好早就按照程蘿的安排，領著好幾個小助理在森源大廳迎接她了。陳玖一露面，就有專人在外面給她拉車門、開門。一進門，一排小助理更是畢恭畢敬地彎腰鞠躬，喊她“陳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