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邵敬錫歪歪斜斜坐在一小土堆上,兩腳晃晃蕩蕩,手里頭還拿著半截半大不小的烤紅薯,吃得津津有味。 李落云很想把自己手中的鐵鍬往邵敬錫腦袋上砸,忍了又忍,才勉強沒把那兇器招呼上去。 一鏟接著一鏟,黑魆魆的通道漸漸開啟了小小的一道縫隙,李落云抬起頭,惡聲惡氣朝著邵敬錫吼道:“喂——你倒是搭個手啊。沒見過在墳堆邊吃東西的?!?/br> “吃東西還分什么地方?茅廁里頭我都蹲著吃過東西,這里四下無人,清風(fēng)明月,多好一地,你還挑三揀四啥?”邊說還將嘴里半截山芋皮朝墓地縫里頭吐。 “靠!你吐準點!不是,你丫的給我下來一起挖?!睔饧睌模盥湓屏R罵咧咧,揮鐵鏟的力道也不斷加大,完全一副把下頭泥土當邵敬錫腦袋鏟的架勢。 “等一下唄,我快吃完了?!鄙劬村a滿不在乎,渾然沒把李落云的話當作一回事。 “吃吃吃,你要是敢耍我,我回頭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還說什么搶——這比搶還丟人,這叫盜!” 李落云罵歸罵,手沒停,縫隙越挖越大,儼然成為一個大坑。 “噓——”邵敬錫做了個手勢,順手扔開了手中剩下的山芋,一臉正襟危坐的樣子。 李落云被他那樣子嚇得緊張萬分,左右旁顧,恨不得多長幾個眼睛,可以眼觀六路。 等了半晌不見邵敬錫有下一步舉動,李落云不由探出了身子,輕聲輕語問道:“什么情況?” 邵敬錫搖頭晃腦,對著墓xue洞口看了又看,煞有其事地回道:“怎么里頭沒什么動靜?” 里頭沒動靜? 李落云愣了愣,腦袋轉(zhuǎn)了個兩圈后,繞回起點才想起來自己是在挖墳! “你丫個呸的,這是墳堆!要什么動靜?有動靜才出鬼了??!”氣不打一處來,李落云覺得眼前這家伙從頭到腳都不正常。 “誰說里頭沒有鬼?”邵敬錫干脆利落地跳了下來,頭朝縫隙里頭探了探,張嘴就喊:“里頭有人不?” 音量不算大,回音倒是不少,幾次重復(fù),傳進墓xue的深處。 李落云站在他后面,翻了翻白眼,決定離眼前這個白癡遠一點。 對著墳堆喊話,有人搭話才有鬼呢! 哪知他這頭想法還沒從腦頂躥遍全身,里頭陰惻惻地從深處傳來聲音,悲悲切切的哭叫哀鳴,由于距離太遠,都被風(fēng)吹得七零八落,聽著不像是人在哭,總之這聲音聽得人遍體生寒。 李落云一抖手,用手指頭戳著邵敬錫后背,吞咽了下口水結(jié)結(jié)巴巴問道:“那、那個,里面是有人?” 邵敬錫笑了笑,搖了搖頭道:“不是?!?/br> 瞪大了雙眼,李落云不自覺后退了一步,顫著音道:“鬼……鬼?” 邵敬錫再次搖了搖頭,怕李落云沒弄明白,又補充了一句:“不是人,也不是鬼?!?/br> “我——”李落云很想罵臟話,但是在罵爹怨娘前,他首先要搞明白里頭到底是什么東西。 不過邵敬錫沒給李落云深入思考的時間,他率先彎腰探著頭,動作伶俐“嗖”一聲躥進了洞xue里頭,黑漆漆一片,頓時吞噬了他的身影。 “喂——我說你倒是說清楚啊!我靠——” 鬼哭似地罵咧了一句,李落云僵在原地躊躇半天,只覺得洞口陰風(fēng)陣陣,剛才還不覺得,被里頭那不知人鬼的東西一嚇,他心里頭發(fā)毛,竟是片刻也不敢在洞外停留,跟著邵敬錫步伐緊隨其后。 里外別有洞天,似乎外面是陽間,里面是陰曹。李落云腳跟子還沒站穩(wěn)就覺得一股子陰氣從腳心寒到頭頂,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這里煞氣很重,你自己小心點?!彪y得邵敬錫正兒八經(jīng)了一次,卻讓李落云覺得滿頭發(fā)都豎了起來。 “既然這么可怕你一個人去拿???反正你也死不掉啊?!币а狼旋X,李落云沉著臉,大有轉(zhuǎn)身就跑的態(tài)勢。 “回來!”邵敬錫低喝反問道:“你不想要佛珠了?” “你既然知道在這里頭,你去拿不就得了?干嘛非要我去?” “廢話!我要是拿得了佛珠,你們還拿那玩意克什么不死一族?” 李落云被嗆得消了聲,心里頭是萬般個不愿意。他又不傻不呆,豈會察覺不了里頭陰森可怕? 別是有去無回? 為了那什么勞什子佛珠搭上自己一條命也太不值得了。 李落云琢磨著自己是做了趟賠本的買賣,這買賣自古以來只聽過賺的,就沒聽過自己主動搭上身家性命賠的。 他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低聲道:“今天算了吧,改天想了好法子再來拿?!?/br> 他這個是想著金蟬脫殼呢,反正迷花一族熱血青年多得很,改日拉上一票人三五成群地下來拿,總比現(xiàn)在深更半夜,和個老不死的東西一塊兒要好。 他那點花花腸子邵敬錫豈會不知? 其實吧,換幾個陽氣重的大活人也不是不可以,說不定更能夠把里頭那東西的注意力吸引開。 問題是他自個兒心懷鬼胎,對著李落云那還沒見過面的老婆起了興趣。 注意了此“興”非那“性”,他活了數(shù)千年了,什么樣的女人沒瞧過?斷然沒必要為了個沒見過面的女人如此“性”致勃勃的。 他想起上午躥入自己鼻尖的那抹陰森氣息,又扭頭朝著黑漆漆一片的墓xue看了一眼,高深莫測一笑,對著李落云道:“你是迷花一族的首席獵人,自然是陽氣最甚。何況找佛珠下落本來就是你的責(zé)任,又如何能夠假借別人之手?再說——” 手朝著李落云所站之處指了指,詭異地接著道:“再說——也晚了?!?/br> “晚了?” 李落云摸不著頭腦,正想細問,身體一僵,常年族內(nèi)的訓(xùn)練讓他對異物極為敏銳。還沒等后面冷風(fēng)掃過,他一蜷身,就地一滾,閃開幾步之外,這才半跪著扭頭往回看。 不看還好——這么一看他隔年飯都想往外頭吐。 一張沒有臉皮,只剩下斑駁血洞的臉,兩個眼珠被吊在外頭,晃晃蕩蕩,嘴巴沒有了牙齒,猶如窟窿一般,張得很大,連吊掛的眼珠也被一縮一揚進進出出。 似乎沒有了身子,攀附在洞xue墻壁之上,頭發(fā)夸張的長,可又像觸角般的粗,跟爪子一般正狠狠擊打上剛才李落云所站之處。 “這是什么鬼東西?”驚魂慘叫,李落云嚎得震耳欲聾。 反倒是邵敬錫慢條斯理,他一伸手抓緊了朝他攻擊來的頭發(fā),輕描淡寫回道:“小鬼而已,里頭多的是呢,最可怕的大只還沒出現(xiàn)呢。你急啥?” 我急?我是怕! 李落云驚懼萬分,也顧不上和邵敬錫廢話,一把扯住他手臂,哆嗦道:“老子不干了,佛珠誰愛拿誰拿去。我還想活到老呢!” 活到老? 邵敬錫斜眼看了看他,覺得就他這個滿臉陰氣繚繞的樣子,能活到明年就算不錯了,還想活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