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婉琬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阿褚，你對自己的認識非常準確?！?/br>
    褚玉瑭本想從施婉琬那里求得些鼓勵跟安慰，沒想到施婉琬竟一反常態(tài)，也像她那般耿直起來。一句話說得她，平躺著都覺得快要被氣給噎住了。

    “不過，你有你自己的優(yōu)點和長處。你的心思比很多人都要簡單純粹，所以你活得輕松，活得自在。不像一些人，終日都要與自己的貪念，雜念還有私心做搏斗，即便這些人的魄力和膽量都比你大，卻不代表這些人比你厲害，比你好。你若讓我選，我會毫不猶豫選擇你這樣膽子小的人?！?/br>
    褚玉瑭聽得有些懵，等到她回味過來，此乃施婉琬變著法子在夸她時，忍不住咧開嘴笑了。

    “婉琬，你知道嗎？你是我長這么大以來，唯一一個肯毫無保留夸我的人，我每次聽你這么說，我心里就會增加許許多多的自信心。你覺得我能戰(zhàn)勝賀明宣嗎？利用煙藥之事將他徹底趕出商號?！?/br>
    雖然施婉琬不曾直接參與商號經(jīng)營，但是褚玉瑭每日都會及時將最新的進展告訴給她。而施婉琬也會替她出謀劃策，就像這次煙藥一事，也是施婉琬建議她兵行險招，刺激賀明宣主動出手反擊。只有這樣，才能讓賀明宣更快地露出馬腳，而不是靠褚玉瑭沒日沒夜地四處尋找蛛絲馬跡。

    “你不用那么緊張，既然你找過劉管事之后，賀明宣就有所行動，說明這煙藥的確是他所在意的。只要他肯動，就不怕找不出他的馬腳。你且再耐心等幾日，幾日之后就該有結果了?！?/br>
    褚玉瑭額頭的汗已經(jīng)差不多全干了。剛才那渾渾噩噩的夢境，她似乎已經(jīng)記不清了，現(xiàn)在跟施婉琬討論起這縈繞在心頭上的煩惱，一下子就來了精神。

    她側過身，用手撐住頭，像個充滿問題的寶寶般發(fā)問：“婉琬，你是怎么確定賀明宣幾日之后就會自投羅網(wǎng)的？他在商號里做了這么久的總管事，在江南商界也是響當當?shù)娜宋?，他又不是我，會這么容易沉不住氣?！?/br>
    施婉琬卻輕笑了一下，想了想，說：“其實，他還真不是你。如果他是你，你還真就可能輸了?！?/br>
    褚玉瑭更加暈了，說：“婉琬，你說的好深奧啊，就像繞口令。我怎么有些不明白了呢。他的經(jīng)商本領真地比我強很多，直到現(xiàn)在，商號里還有不少人，暗地里是支持他的，不怎么肯聽我的呢?！?/br>
    施婉琬聽出了褚玉瑭內(nèi)心的膽怯，這也許就是褚玉瑭不自信的源頭。事實也的確如褚玉瑭所說，賀明宣的人脈根基比她強太多，所以這一次如果不能一次性扳倒，日后恐怕會更加艱難。

    “因為他不是你，他沒有你與生俱來的這些背景和優(yōu)勢，所以他輸不起。你這次不成功，無非就是給了他更多的應對時間，但是你依舊還是褚家商號的掌門人，商號還是你的。但是他不同，他手里所有的籌碼，都是失去后無法快速補充的。所以你比他更有退路，這就是你能贏的前提?！?/br>
    “聽你這么一說，我倒好像挺有把握了?！瘪矣耔┬睦锏膲毫p去了一些。

    “況且煙藥之事一旦查實，就是鐵定的牢獄之災，賀明宣在江南并沒什么官府人脈，自然無法疏通。加上大哥還在這里坐鎮(zhèn)，如果出現(xiàn)朝廷命官包庇之罪，我爹是不會同意的?！?/br>
    褚玉瑭聽完這話，總算是放心了。現(xiàn)在她變得更加期盼賀明宣快些有所行動了，因為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要將賀明宣收拾干凈。

    施婉琬是福星，也是巧將。她那番話說完之后，果然只過了幾日便應驗了。因為劉管事無故失蹤，令賀明宣暴跳如雷。這下他不得不親自出馬去接洽出售煙藥的商販，卻給了褚玉瑭按圖索驥的最佳機會。

    幾番接觸，褚玉瑭算是摸清了煙藥的主要來源和銷售渠道，令她大感意外的是，不僅是賀明宣一個人這么做，牽涉其中的竟然還有幾位其他老字號的老板。

    “真是無商不jian啊，為了錢，他們什么缺德的事情都可以做！”按著眉心，褚玉瑭有些失落地說。

    施婉琬卻在心中冷笑，這些商人只不過是看重錢，比起京城那些為了官位與權勢的人，似乎還多了那么幾分人味。可是她不愿意過多地將這些骯臟不堪的事情透露給褚玉瑭，她不愿意讓褚玉瑭知道自己的內(nèi)心曾經(jīng)積壓了這么多的黑暗。

    “好在你及時出手，阻止了賀明宣的陰謀。否則不僅毀了褚家商號的聲譽，更加會禍害了江南的百姓?！笔┩耒χ膭铖矣耔?/br>
    這次褚玉瑭卻笑得無力，雖然她是做了一件好事，本該有很大的成就感?？墒撬齾s漸漸發(fā)現(xiàn)，商界似乎與她之前想象的很不一樣，而這段日子以來，自己接手的褚家商號，似乎也并不如自己從前設想的那樣。

    就在賀明宣約見山東最大的煙藥商販時，江州知府率兵當場就將人給拿下了。加上褚玉瑭親自出面作證，賀明宣的所有行徑都被算在他自己頭上，與褚家商號劃清了界限。

    這一次能夠如此順利，褚玉瑭知道，施婉琬在背后出了不少力。雖然施瑯云提前聯(lián)絡了江州知府，但是也要施婉琬的妙招運用恰當，將這時機把握得正正好，才能毫不費力地將賀明宣給逮個正著。

    看到賀明宣毫無懸念地被押進大牢，而褚家商號并未受到任何牽連，褚玉瑭不得不承認：朝廷有人好辦事。

    “婉琬，你真是厲害！佩服佩服！”朝施婉琬豎起大拇指，褚玉瑭將這次成功拿下賀明宣的功勞全部算在了施婉琬身上。

    施婉琬盈盈一笑，也不客氣，坦然地接受了這份夸贊與崇拜。她本就知道，對付賀明宣這樣狡詐的人，光憑褚玉瑭暗地里發(fā)力是難有成效的。對于jian詐之徒，只有用比他更狡猾的辦法才能奏效?？墒邱矣耔┠莻€心思，恐怕得要十個賀明宣落網(wǎng)，才能教會她開竅。

    “其實江州知府已經(jīng)關注煙藥一事很久了，從山東境內(nèi)流入少量后，就已經(jīng)有密報揭發(fā)此事。只不過當時還只是兩家比較小的商號在運作此事，所以才會按兵不動，等待時機。”

    施婉琬也是在施瑯云回來后才知道此事的，原來在離開京城前，施起然特意交代的，便是這個。多年來，褚家商號刻意與官府保持距離，導致褚家商號并沒有得到官府的特別照顧，既安全也危險。施起然也想借此行，為褚玉瑭在江州知府那里打點一下人脈，畢竟將來自己的女兒可不能跟著這個傻小子一同吃虧。

    “可是，岳父大人不是向來也不喜歡跟商人走得太近嗎？”褚玉瑭記得在京城時，施起然聽到糖挽閣開張時的表情，到現(xiàn)在還令她背后出汗呢。

    “那是因為爹知道你的性子，也知道你不會借著跟江州知府的關系去賄、賂。換做別人，他定然是不會這樣做的?！笔┩耒谷唤忉?，令褚玉瑭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臉。

    剛才的確是她多心了。岳父大人那么正直的人，要不是為了她跟婉琬，才不會做這樣的事。

    “不過商號往后的事情，還得靠你自己。與知府知會一聲，只是為了確保賀明宣能接受公正的審判?！笔┩耒埋矣耔┱`會江州知府成為靠山，連忙補充。

    煙藥一事，因為一次性捉拿了好幾位知名的老板，還有賀明宣，在江南商界引起巨大的轟動。褚家商號的茶樓和酒肆免不了受到了波及影響，生意更加慘淡。但是褚玉瑭卻不心疼這錢，而且還主動向官府繳納了一筆數(shù)額不菲的罰金，說是雖然乃賀明宣個人行為，但仍是褚家商號管理不善才有了漏洞讓他可鉆。

    此舉自然是受到了江州知府的賞識，對褚玉瑭另眼相待。

    嚴氏聽聞此事，并未發(fā)表意見，只是將季叔叫了過去。

    “夫人，事情經(jīng)過就是這樣?！?/br>
    “少爺捐出去了多少銀兩？”

    “五千兩。”季叔的聲音毫無波瀾。

    嚴氏的眉頭皺起了些，道：“膽子倒是練出來不少。是她自己的主意嗎？”

    季叔頓了下，說：“應該是的。聽說此事沒與其他管事們商量?！?/br>
    嚴氏冷笑道：“那些管事現(xiàn)在也沒有心思商議這些，不跟他們商量是對的。只不過，我看這五千兩，是大少爺房里那位出的主意才是！”

    季叔沒出聲，對于這位大少奶奶，他并不熟悉，也不敢妄下評論。

    作者有話要說：　　差點以為今天巴西也要爆冷~~

    第88章

    季叔沉默不答，嚴氏也不追問, 她并不是真心在問季叔的意見。賀明宣存有二心, 這也是嚴氏聽了柳瑜安的話之后才開始關注, 之前她對賀明宣是十分信任的。只是, 沒想到賀明宣落馬這么快, 而且還是借了褚玉瑭之手。一直都篤定的嚴氏, 似乎也有些坐不住了。

    “官府那邊去打點過了嗎？”

    季叔將身子躬得更低了些, 答道：“去過。但是那邊回復說，銀兩是絕對不收的, 但也請我們放心，一定不會讓犯事之人有機會逃脫的?！?/br>
    嚴氏眼中的疑慮更深了, 低語著：“看來有人比我們快了一步，已經(jīng)打點過了?！?/br>
    不過這個人，會是誰呢？難道真是施家兄妹？嚴氏心里的猜測在一點一點地朝著自己不愿意證實的方面走去。如果僅僅是施婉琬, 或許還說得過去，畢竟她是為了幫助褚玉瑭。但是施瑯云也插了一腳的話，事情就遠沒有那么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