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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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實告知自己的想法,薛重若有所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譚老爺不怕我把人教壞了?” “薛夫子嚴重了,譚某見過不少夫子,謙遜的夫子害怕教壞學生因此只教學問而私底下和學生沒有往來,貪婪的夫子追逐名利教學問時多和學生相處傳播自己的美名,自信從容的夫子教學問又教做人卻不在意旁人評價......” 譚盛禮不偏不倚,回答卻有奉承之意,薛夫子挑眉,直言,“譚老爺是在恭維我嗎?”傳言譚盛禮并不是諂媚之人,面前的人,談吐上乘,氣質(zhì)上乘,不像深藏不露的人。 “非也。”譚盛禮道,“譚某論述現(xiàn)狀而已。” 薛夫子笑了,譚家人未到京城時他就聽過譚盛禮的事兒了,也知道乞兒是他收留的乞丐,此舉在巴西郡大受讀書人贊賞,據(jù)說由此巴西郡風氣極好,進京不久就急著給乞兒找老師,可見不是為博名聲而虛情假意之人,薛夫子看向五官稚嫩卻已有幾分風骨的乞兒,“你運氣很好。” 多少人活到百歲都遇不到這樣的貴人,乞兒在這么小的年紀卻遇到了,是運氣,也是緣分。 乞兒拱手,“先生說的是。” 學堂里只有四個學生,兩人比乞兒年紀小,上午在學堂聽課,下午隨薛夫子外出,他去了很多地方,做了什么事說了哪些話回來都悉數(shù)說給譚盛禮聽,問譚盛禮他有沒有做錯,虛心得很,讓旁邊的譚振興汗顏,他像乞兒這么大時,哪兒懂得反省己身啊,天天盼著長快點,成親就不用讀書了。 比起乞兒,禮節(jié)方面他好像稍遜些,論誠實也不如乞兒。 回想過往,他就是個坐井觀天自得其樂的無知小人,給譚家列祖列宗蒙羞了啊,幸虧他迷途知返,振作起來,否則死后有何顏面去見譚家祖宗啊,難得的,他鼓勵乞兒,“薛夫子教學別致,你跟著他多看多觀察,以后能少走許多彎路?!?/br> 至少不用等長大后要拿棍子才掰得過來,這么想想,自己真是個不肖子啊。 就說他興致勃勃的說砍柴貼補家用,想得簡單,完全沒注意是否可行,京外有山,出城后要走幾里路不說,且那些山都是有主人的,不允許百姓進,聽說有片山還是獵場,皇上組織秋獵的地方...他們想砍柴?不想被當成刺客抓起來的話少說得走十幾里地...有那個功夫,做什么事不好啊。 說來遺憾,譚振興甩了甩自己腿,哀嘆連連,多好的腿功啊,不得不荒廢了,既然砍柴行不通,他決定去挑水,哪曉得京里大戶人家不缺井,小戶人家多是自己提水喝,或許是京里民風開放,男女老少都自己拎著桶在井邊排隊提水,掙錢的路子又斷了。 最后就剩下抄書...在譚振興眼里,那是讀書人走投無路無計可施窮途末路能想到的法子,作為帝師后人,不該是這樣的,他和譚振學說,“要不我們再看看吧?!?/br> “好?!?/br> 抄書需要久坐,坐久了身體吃不消,譚振學更傾向于找個能強身健體的活兒。 他們商量,譚盛禮并不插話,直到譚振學問,他才說,“如果沒有好的路子,我給你們介紹個活兒,先寫功課,待會我和你們說?!?/br> 針對他們訴求,譚盛禮介紹個很適合他們的活兒,去碼頭扛麻袋。 譚振興:“......”想想好像還是抄書更有志向,每抄本書就能重新讀,掙錢的同時又能達到溫故而知新的目的,兩全其美啊。 “這兒離碼頭說遠不遠,每天忙半日就夠了?!弊T盛禮道,“你們以為如何?”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們還能說什么,硬著頭皮上啊。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他們就收拾好出門,不知是不是害怕他們陽奉陰違,譚盛禮也跟著,哪怕譚振興再三保證不會偷懶,譚盛禮仍跟去了碼頭,霧氣籠罩的江面,看不到盡頭,生平第一次看到江的譚振興難掩興奮,正欲吟詩兩首表達他心里的激動,余光掃到街邊蹲著的漢子們時,詩卡在嗓子眼,吟不出來了。 都是來干活的,那些人穿著粗布短衣,脖子上掛著擦拭汗水的帕子,沒有船來,他們有秩序的蹲在角落里,手里捏著塊饅頭...乍眼瞧著,莫名心酸,因為其中還有幾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身材矮小,身形單薄,不像能做苦力活的。 還有身材魁梧的壯漢,身量頎長的女子,沒錯,他沒有眼花,是女子。 譚振興瞠目,“父親...” “勿妄議她人,待會有管事過來登記...”譚盛禮抬眉,目光望向平靜無波的江面,溫聲提醒,“用不著逞強,能扛多少扛多少?!?/br> 譚振興咽了咽口水,“是。” 東邊緩緩跳出輪圓日,照亮了江上霧氣,管事來了,蹲著的人們像難民撲食的跑了過去,在離管事幾步遠時,忙依著秩序排隊站好,管事拿出紙筆,問人名字開始登記,譚振興看了眼隊伍,和譚盛禮說,“父親,我們?nèi)チ?。?/br> “去吧?!?/br> 輪到他們時,管事目光微滯,“名字...” “譚振興?!?/br> “譚振學?!?/br> “譚生隱?!?/br> 報出三個名字,管事擰眉,偏頭看向不遠處站著的譚盛禮,遲疑道,“讀書人,有力氣嗎?” 被人質(zhì)疑,譚振興挺起胸膛,身體站直,大聲道,“有?!毙睦飬s誹謗,讀書人怎么了,他們打過土匪,在場的人打過嗎? “麻袋重量不等,不知幾位能扛多重的?”管事語氣凝重,頻頻看向視線落在江面的譚盛禮,心思快速轉(zhuǎn)著,隨即招呼身側(cè)的小廝過來,小聲叮囑著什么。 譚振興站在他身前耐心等著,盡管心里不悅,面上硬是沒表現(xiàn)出分毫,待小廝離開,他才道,“五十斤罷?!?/br> 管事的登記好,讓他們?nèi)ミ吷险局?,待會船只靠岸,有人負責卸貨,他們將麻袋搬上馬車即可,擔心譚振興聽不懂,管事細致地講解了遍。 譚振興:“......”連這點事都看不明白,好意思說他是譚家長子帝師后人嗎?管事太瞧不起人了吧。 等待的間隙,他走到譚盛禮身旁,“父親,碼頭風大,你先回去吧。” “無礙,我在邊上看著。” 作者有話要說: 大小姐他們要獲得口算心算的技能了哈哈哈 感謝在20200109 20:56:35~20200110 03:27: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點點 20瓶;q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097 碼頭熱鬧,有做苦力活的雜工, 有吆喝叫賣的攤販, 有南下經(jīng)商的商人, 也有送別友人的書生, 還有依偎在父母身旁的孩童,以及等客船靠岸后涌過去行乞的乞丐,人生百態(tài),在這碼頭都能看到, 譚盛禮觀察著過往行人,魚龍混雜,人們不曾起爭執(zhí), 各司其職的忙活著。 江面的霧慢慢散開,喧囂聲更大了,譚盛禮站在那, 像顆樹,再刺眼的陽光都無法撼動他分毫,他身長玉立, 氣質(zhì)出眾,即使穿著身素色長衫也難掩貴氣, 登記好雜工名字的管事安排他們?nèi)デ斑吅蛑蓉洿瑏? 他望了眼身后寬敞的街道,思索片刻,抬腳走了過來。 譚盛禮注視著涼亭里依依惜別的幾個讀書人,忽然聽到人搭訕, “譚老爺...” 是剛剛的管事,他俯首,腰間玉佩的流蘇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恭順道,“小的是楊府管事。” 楊家和譚家淵源深厚,京里人都說楊府有今天是托譚家帝師藏書的福,老爺深以為然,提到譚家既敬畏又輕視,敬畏帝師學識深厚,哪怕學點皮毛都能在朝堂有這般建樹,如果能熟讀其所有書籍,又該登峰造極到何種程度啊,至于輕視,則輕視帝師子孫,家有藏書卻不懂珍惜,為了享樂連父輩遺志都舍棄了,不配為譚家子弟。 故而聽聞譚家出了位風骨清奇光風霽月的人物,老爺很是關(guān)注,派人盯著譚家人的動靜,不曾想他們會找到碼頭來,想到老爺書房的藏書,管事感嘆冤家路窄,懷疑譚家是沖著祖宗書籍來的,畢竟京城上下的人都知道譚家藏書在楊府,他們?nèi)绻祥T讓老爺歸還書籍,老爺就難做了。 他已經(jīng)派人通知少爺去了,此番先來探探譚盛禮的動機。 “楊管事?!弊T盛禮身量比管事稍高,眼神不期然的落在他圖紋繁復的衣領上,衣領右邊,繡著小小的楊字,他恍然,“可是給管事添麻煩了?” 載貨的船只已經(jīng)靠岸,譚振興站在岸邊等待扛麻袋,陽光明媚,三人站在人堆里格外顯眼,譚盛禮解釋,“還望管事別多想,犬子整日在屋里讀書,有心給他找點事做而已?!奔埳系脕斫K覺淺,唯有親眼去看,親耳去聽,親眼去看,才不會紙上談兵,泛泛而談。 他神色坦然,管事倒不知說什么了,沉吟片刻,低眉順目道,“不麻煩,小的問問而已,扛麻袋辛苦,害怕幾位少爺承受不住?!?/br> 養(yǎng)家靠譚家的書從武將轉(zhuǎn)成文官,譚家人卻淪落到給楊府做苦力活的地步,傳出去對楊府名聲不好。 “多謝管事提醒,他們天天砍柴貼補家用,習慣了。” 管事語塞,好在他派去知會少爺?shù)男P回來了,他行禮,“小的還有事處理,先行告退?!?/br> 說著,他大步走向小廝,“少爺怎么說?” “少爺說給譚家人兩百兩銀子,讓他們以后別在咱面前晃了?!?/br> 管事皺眉,看了眼目光平視著前方的譚盛禮,直接給錢譚家人怕不會接受,他想了想,“去問問老爺?shù)囊馑及?。”京里多少雙眼睛盯著,行錯半步就被惹來話柄,楊府好不容易擺脫武將的頭銜,如果因此事又被人們品頭論足說是武夫出身,老爺不得氣死啊。 小廝瞟了眼岸邊扛麻袋的讀書人,“是?!?/br> 誰能想到,堂堂戶部尚書府,會因譚家人的到來亂了陣腳呢,譚盛禮亦不知,他走向扛著麻袋走路顫巍巍的譚振興他們,問他們,“重不重?” 譚振興嘴角勉強扯出抹笑意,想說不重,可不爭氣,眼淚嘩嘩的往外涌,啜泣道,“重?!?/br> 五十斤比想象中要重得多,麻袋落在肩頭的剎那,連人帶麻袋差點撞地上,顧及周圍有很多人看著硬生生憋住了,“父親...京里人的錢不好掙啊?!闭l說的遍地是黃金,騙人呢。 “沒事,慢慢就習慣了,五十斤太重就三十斤罷?!弊T盛禮跟著他們,說話分散他們的注意,奈何幾人動作慢吞吞的,被后邊人趕超... 等譚振興他們把麻袋扛到馬車旁卸下,剛剛排他們后邊的漢子又扛著麻袋來了,也就說,他們走一趟,人家走了兩趟,而且人家肩膀扛的兩個麻袋,譚振興:“......” 明明他們天天進山砍柴練腿功,速度怎么就如此慢呢?他低頭,目光灼灼的看向漢子雙腿,漢子將長袍系在腰帶里,露出的腿并不算粗壯,他磨了磨自己腳底,心想沒理由會差勁這么多啊,他的腿可是踹過土匪的,怎么連個扛麻袋的漢子都比不過,所謂敏而好學不恥下問,他問漢子,“這位兄臺,你以前是練過嗎?” 漢子茫然的啊了聲,看看譚振興,又看看譚盛禮,知道他們是讀書人,和自己不同,局促道,“是?!?/br> 譚振興又問,“怎么練出來的?”他也天天練,怎么就練不出來呢? 漢子摸頭,“天天來?!?/br> 譚振興了然,簡單的說就是熟能生巧,天天扛麻袋,越扛速度越快,他踢踢腿,堅決不能落于人后,喚揉肩的譚振學道,“二弟,咱們也快點罷?!?/br> 話完,嗖的下就沖了出去,沖到半路,回眸催譚振學他們快點,大有和漢子比個高低的陣仗,這不服輸?shù)膭艃嚎吹米T振學扶額,回了句,“來了?!?/br> 然后就看譚振興跑得更快了,步伐緊張輕快,比那日在土匪面前表現(xiàn)得還激動。 譚振學:“......” “他怎么了?”漢子云里霧里,他在碼頭扛了幾年麻袋,從沒遇到過讀書人主動來扛麻袋的,更不曾看到流著淚扛了個麻袋后又歡呼狂奔的,他眼里充滿了困惑。 譚振學不知怎么向他解釋,禮貌地笑了笑,“無事。”他解釋道,“以前沒有扛過麻袋,剛開始,總會有點激動?!?/br> 熟悉譚振興如他們,當他振興的眼神落在漢子腿上那刻他們就知道譚振興想什么,譚振學不好明說,不著痕跡望向面露無奈的譚盛禮,心下慶幸他來了,要不然誰壓制得住譚振興啊,他說,“父親,五十斤太重了?!?/br> 身體吃不消。 “五十斤太重就三十斤罷,我與管事說說,量力而行。”譚盛禮沒有丁點指責之意。 譚振學頷首,“是?!?/br> 待譚盛禮和管事說明,譚振學和譚生走向貨船,卻看譚振興扛著個五十斤的麻袋,還讓人往上再加個麻袋,他咬著牙,雙腿止不住地顫抖,后邊的人看他吃力,擺手道,“先走吧,扛兩個麻袋會要你老命的。” 對做體力活的人來說,身體是出不得岔子的,但凡受點傷就得養(yǎng)很久才能恢復,他們不知道讀書人怎么跑到碼頭搬貨,卻是善意地提醒。 哪曉得譚振興不肯,放低重心,喘著粗氣道,“我能行。” 不知是汗還是淚,大滴大滴的順著臉龐滑落,擔心他逞強受了傷,譚振學和譚生隱忙上前勸他,“大哥,來日方長,咱們今天累狠了,明早起不來不是就耽誤了嗎?父親和管事說了,咱們扛三十斤的麻袋就好?!?/br> “三十斤?”譚振興仰起頭,汗水眼淚糊了整張臉,“那就搬三十斤?” “嗯。” “呼?!弊T振興挺直腰,直直將麻袋摔下,工錢是根據(jù)麻袋重量給的,重量越重,扛的麻袋越多工錢越高,既說好三十斤,扛五十斤的麻袋就不劃算了,他長長地吐出口氣,揉揉肩,走向三十斤麻袋的隊伍,“給我兩麻袋?!?/br> 譚振學:“......”他的話是白說了? 好在有譚盛禮,他勸譚振興,“扛一個罷?!?/br> 聲音清潤,疲憊不堪的譚振興猛地沒聽出來,爽快的說不用,偏頭看是譚盛禮,忙把話收了回去,“父親說的是?!?/br> 可能扛過五十斤麻袋的緣故,三十斤的麻袋扛在肩上輕松得多,簡直健步如飛....然而兩趟就堅持不住了,速度越來越慢,慢到后邊,步履蹣跚像個老人,譚盛禮不催他們,跟著他們來回走,時不時找話題和他們聊。 太陽慢慢升高,在幾個漢子同時沖向最后個麻袋后,活兒終于完成了。 后背衣衫早已打濕,汗水像雨唰唰唰的往下淌,譚振興精疲力竭,其他漢子們就地坐在陰涼的地兒休息,他害怕丟讀書人的臉,硬是拼著最后口氣沖進涼亭,在亭邊圍欄邊的長凳才坐下,臉貼著冰涼的柱子,嗚嗚嗚失聲啜泣。 亭里有路過乘涼的人們,被譚振興嚇得抓起包袱就走。 譚振興是真顧不上了,屁股貼著長凳就挪不動了,譚盛禮提著壺茶來給他們解渴,久旱逢甘霖,譚振興恨不得仰天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