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修改版]_分節(jié)閱讀_76
“嗯……”淡淡一笑,梅清瞇起雙眼,疲憊地枕在了裴幼屏肩頭。 指尖顫了顫,直等耳畔傳來輕微鼾聲,裴幼屏才側(cè)首看向他,火光映照著梅清秀美的臉龐,顯出了一絲天真、一絲脆弱。 脆弱嗎…… #################################### “憑你一人難以成事,你得讓梅清心甘情愿幫你。” “我做不到,”裴幼屏搖了搖頭,一臉苦惱,“他連姑姑您的話也不聽?!?/br> 撐傘立在梅樹下,梅寒湘的面龐比枝頭梅花還要蒼白幾分:“他再冷酷卻到底是個孩子,希望被關(guān)心、被愛護,我從未關(guān)心愛護過他,他自然不聽我的話。但你不一樣,我讓你照顧他為的就是這個目的?!?/br> 裴幼屏攥緊掌心,咬牙道:“他……他只把我當成玩物?!?/br> “所以你要在他玩膩之前改變他,否則別說報仇,你能不能活著離開忘川,亦未可知?!?/br> 裴幼屏疑惑地望向她:“姑姑,我該怎么做?” 連咳數(shù)聲,嘴角滑下一絲血紅,梅寒湘抬手一拭,頓了頓,幽幽笑道:“人一旦有了情就會變得脆弱,如梅清這般怪物也不例外?!?/br> 不出三日,梅寒湘沉郁難舒吐血而亡,咽下了最后一口氣。臨終前,她仍站在梅樹下,等一個永遠等不回的人。 梅寒湘是他與梅清親手埋葬的。 “你知曉她眼角為何會浮現(xiàn)一朵梅花嗎?”指著坑中已經(jīng)冰冷的女人的身軀,梅清道,“她生前給一個人下了蠱,死后臉上就顯出了梅花,若哪天你死了,你的臉上也會有?!?/br> 裴幼屏不愿至死被“梅”的烙印束縛。 若想逃離梅清,首先得逃離忘川! 他嘗試著以父親之仇、姑姑遺愿說服對方,可梅清根本無動于衷。裴幼屏無計可施,輾轉(zhuǎn)難眠,某夜再次自噩夢驚醒,汗水浸透了衣襟。他緩慢地眨動眼睫,聽冷風吹得窗戶“哧啪”作響。 披上衣衫,裴幼屏推門走出。 原來落雪了。 細雪紛紛下,梅清靠著梅樹,聽見動靜轉(zhuǎn)過頭來,他面龐的雪屑被融化成了點點水珠,有那么一瞬間,裴幼屏以為他哭了。 “你想姑姑了嗎?”裴幼屏望著他道。 梅清彎了彎唇,笑容一如往常。 翌日,梅清發(fā)燒了,燒得神志恍惚。 膳堂里,灶火上正熬著粥,裴幼屏立在灶前切菜,不知何時,鋒利的刀刃下蜿蜒出了一條紅色溪流。怔了怔,他將菜刀舉至眼前,遲疑片刻又狠狠剁入案板。不能……不能……自己還需要梅清的幫助…… 端著飯菜,裴幼屏返回屋中,將梅清扶入臂彎喂他喝了點粥。 傍晚時分,梅清清醒過來,見身上穿著干凈的衣裳,額間還搭著條濕帕子,愣了愣,定定望向了腳邊打盹的人。 裴幼屏似乎心有所感,也跟著驚醒過來,取下帕子,冰冰涼涼的手便探往了他額頭。 梅清啞著嗓子道:“我渴了。” 裴幼屏轉(zhuǎn)身去斟茶,卻又被一把拽住了袖口。 “別走……” ——人一旦有了感情就會變得脆弱,連梅清這般怪物也不例外。 #################################### 發(fā)麻的雙腿喚回思緒,裴幼屏這才驚覺,梅清不知何時睡在了自己腿上,而自己的手正撫摸著對方面頰。 像被燙著一般,裴幼屏立刻縮回手緊握成拳。 梅清看得見的地方,他盡可虛與委蛇,梅清看不見的地方,他不該忘記對方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屈辱! 他不該……不該…… #################################### 偽裝南詔巫醫(yī)、炸毀地下密室、接連兩封寄給蘇無蔚的信……梅清一步步逼自己走上殺師叛門這條路……梅清越來越過激的行為也消磨了他對他僅剩的一點仁慈。 屋外天寒地凍。 高坐在掌門主持事務(wù)的大廳上,天生的垂眼角讓裴幼屏不笑也是個溫柔模樣,此刻,他正注視著手中的屠魔貼,已有數(shù)十份這樣的帖子被發(fā)往武林各地,梅清即將成為眾矢之的。 冷冷一哼,裴幼屏靠向了椅背,俯視空無一人的廳堂,開始想象受人跪拜與敬仰的光明未來。 他不需要這些人愛他,只需要聽命于他。 在他最渴望關(guān)懷時,母親眼里只有父親;在他孤獨無依時,遇見的卻是梅寒湘母子。她們只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愛”何其自私,是得不到便寧可毀了自己、毀了別人。 裴幼屏不懂愛,但懂什么是“恨”。他恨殺害了父親的余景遙、恨背叛了母親的父親、恨丟下自己的母親、恨奪走他自由的梅寒湘。 他恨…… 恨梅清從不將他當人看…… 他沉溺在無盡的恨里,眼睜睜看自己變得扭曲。蘇無蔚十幾年如師如父的恩情、蘇挽棠的愛戀都無法感動他,唯一令他安心的只有權(quán)利和地位,他不愿再受制于人,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 又望了眼手中的屠魔貼,裴幼屏緩緩勾唇,心想這一天終于到了。 梅清是個瘋子。 自己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隨他回忘川? 梅清是個傻子。 只有他還相信著自己當初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