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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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淑看甘棠一無所知的,知道李持酒去的利落,所以丫頭并沒有看見什么。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把枕頭慢慢的放了回去,說道:“沒什么,做了噩夢罷了。” 甘棠把蠟燭放下,去倒了一口熱茶給她潤喉,又把爐子里的炭火撥了撥,才說道:“外頭起風了,越發(fā)冷起來,得虧奶奶叫醒我,不然這爐子里的火都也滅了,豈不害冷?” 東淑不答,慢慢地躺倒,想到剛剛李持酒的唐突,心里煩惱不堪。 又想到他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今日有了第一次,難保興致上來又還有第二次,這樣自己和離的意義何在? 因此下半宿竟難以入眠了,聽著窗外呼呼的風聲,想到李持酒之前單衣而來,忍不住惡毒的想:“最好把他凍僵了……或者從此大病一場、爬不起來最好!” 可又知道那個人的體質最好,一年到頭也不知道“病”為何物,自己不過是畫餅充饑聊以自慰而已。 想了半宿,毫無辦法。 起初打算把此事跟蕭憲提一提,可是蕭憲向來在別的事情上面還是冷靜自持,一旦跟她相關,就有些蠻不講理不由分說的,倘若知道此事,怕不立刻爆發(fā)起來。 若是真的能讓李持酒從此乖乖的也罷了,但是李持酒那個性子,絕不是個吃素的,就算不至于當面跟蕭憲嗆聲,但也不會因為蕭憲而變了脾性,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 除非……一勞永逸的,把李持酒調出京去。 想到這個東淑意動:若是她要求了,蕭憲自然不會反對,一定會做到。 倒是個法子。 但是李持酒才從昆明回來,之前內(nèi)侍司又吃了那樣大虧,如今好不容易要升官兒了,若是為了自己的緣故把他扔出去,卻下意識地覺著有點兒對不住他。 何況,自己還欠了他一個“江雪”呢。 是啊,江雪。 東淑打了個哈欠,才有了幾分困意,恍恍惚惚的又想起,當初在金谷園外的馬車上李持酒說的那幾句話,儼然歪打正著的了。 當時李持酒說:“以江雪的性子是絕不會想離開侯府的,她就算是病入膏肓死在侯府,也只會想葬入鎮(zhèn)遠侯府的宗廟?!?/br> “她跟了我,一輩子就只能是我的人?!?/br> “我不相信一個人前后的性情舉止……變得判若兩人?!?/br> 那會兒東淑還不知道自己就是蕭東淑,只覺著這話真是胡說八道,亂扣帽子,不著邊際,現(xiàn)在回想,卻是出了一頭冷汗。 鎮(zhèn)遠侯雖素來胡作非為,看似不把江雪放在眼里,沒想到眼睛跟心思真是銳利之極,在她自個兒都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有什么異樣的時候,他已經(jīng)看出端倪了。 “江雪,江……”她喃喃的念著這個名字,閉著雙眼,不覺又想起當初“成為”江雪時候的情形。 那時候東淑模模糊糊的,聽到明值跟甘棠的哭聲,然后是那個柔和沉靜的聲音對她說——“請你幫我照看他”。 當時驚鴻一瞥,她瞧見一張熟悉的臉,那眉眼、五官……只是沒記真切。 此時恍然回想,突然間東淑猛地一顫,整個人驚醒了過來。 這會兒天將要放明了,帳子上也微透出外間藍白的天光。 東淑怔怔地看著那泛白的床帳,終于意識到當時跟自己說話的這個人是誰了。 因為那張臉,赫然跟她有七八分的相似! 那……應該就是江雪了啊。 東淑的心怦怦亂跳,耳畔又響起江雪的叮囑:“請你,幫我照看他?!?/br> 寧靜柔和的聲音重重疊疊的響起,四面八方的襲來,將她包圍其中。 第63章 東淑早上遲了起床, 還仍舊睡眼惺忪的。 明值過來請安的時候, 她還在打哈欠,懶洋洋的瞇著眼睛, 像是冬睡的貓。 “jiejie昨晚上沒睡好嗎?”明值關切的問:“是不是因為天兒涼了的緣故?” 東淑聞言凝神, 定睛仔細打量明值的小臉。 昨兒晚上先是給李持酒攪擾了半宿,又因為他用了半宿的腦子, 最后居然又給江雪困住了。 耳畔總是會響起那個聲音。 當時的東淑本是蒙昧懵懂的,那個推了她一把的影子,應該就是江雪無疑了。 那一推,讓東淑取代了她自個兒,成為侯府的江少奶奶。 可是江雪說“替我照看他”的那個“他”…… 東淑思來想去, 覺著是明值無疑。 畢竟江雪只有一個嫡親的弟弟, 年紀又小, 所以才放心不下。 不然難道還會是李持酒那個混蛋嗎? 他又不是個深情忠貞的夫君, 恰恰相反,簡直五毒俱全的, 江雪憑什么對他念念不忘? 立冬之后,聽蕭憲說,李持酒果然升了, 而且一舉入了內(nèi)尉司。 內(nèi)尉司是負責皇城之中的巡邏守衛(wèi)的, 擔任職務的都是京城之中的公侯世家的子弟, 精挑細選出來的,可謂是皇帝的親信。 李持酒才回京一年不到,人又飛揚跳脫的很不著邊兒, 居然能夠一躍進內(nèi)尉司,著實讓許多人大為意外。 對東淑來說,這段日子李持酒竟并沒有再來sao擾,這已經(jīng)是謝天謝地了。 從那回之后,雖然沒有跟蕭憲告狀,但她在枕頭下壓了一把剪刀,隨時提防著,幸而沒排上用場。 同時也打定了主意,假如李持酒故技重施一次的話,她就不必再念什么舊情,立刻告訴蕭憲,干脆的把他踢出京城了事。 大概是因為李持酒才升了職,迎來送往的場合必然極多,或者是因為又沉浸在更好的溫柔鄉(xiāng)里去了……這段日子竟風平浪靜。 這日,東淑跟甘棠在里屋,靠著暖爐做點針線活。 甘棠做的是給明值的冬衣,一件棉衣已經(jīng)要收尾了,這些活兒東淑其實不大在行,就只拿著塊布頭要縫一個香袋掛著玩兒。 傍晚時候蕭憲來到,進門脫了大氅,說:“明兒帶你過府去?!?/br> “做什么?” 蕭憲眉眼生輝道:“老爺已經(jīng)準了,到底還是老太太發(fā)話管用。” 東淑一愣:“你是說……” 此刻甘棠早放下手中的活計,出去倒茶了。 蕭憲俯首,望著東淑笑道:“當然是認你做蕭家的女兒。” 東淑雖然猜到了,可聽到這句,不知為何心里微微一酸:“哥哥……” 蕭憲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是委屈你了,可是我雖知道你就是,但這種事情畢竟不能大肆張揚的。” “我知道哥哥都是為了我好,我也沒有覺著委屈,”東淑道:“其實能跟哥哥相認,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別的……都是奢求罷了。” 蕭憲看她這樣,心里卻也有一點微酸掠過,他的meimei本是天之驕女,卻偏偏受了那么多的磋磨,真想還讓她是昔日那個明艷嬌憨、什么都沒經(jīng)歷過的meimei。 他更加的心疼憐惜,面上卻仍是笑道:“什么奢求,不過都是你應該得的罷了。” 說了這句,便拿著她縫制的香袋兒打量,又嘖嘖稱奇道:“你向來懶怠動手的,今兒是怎么了?” 東淑道:“甘棠的針線活兒最好,我看著也忍不住手癢?!?/br> 蕭憲笑道:“這個是給我的吧?” 東淑搖頭道:“這是我隨便做著玩兒的,針線都走的歪歪扭扭,怎么能送人?何況也不襯你的身份?!?/br> “是東寶兒做的,便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怎么說不襯呢?”蕭憲不由分說道:“我就要這個,別的不要?!?/br> 東淑只得答應。蕭憲且說且打量她,見比先前才接回來的時候仿佛略豐潤了些,他心里略得安慰。 在桌邊兒坐了后,又笑道:“這段日子有些忙亂,你在這里雖然安逸無事,可也不免無聊,等我忙過了這陣兒,陪你出去走走……其實你要是覺著悶,便也出門逛逛無妨,多帶些人就是了?!?/br> 但平心而論,蕭憲并不是很愿意東淑出去走動,畢竟對他來說“群狼環(huán)伺”的,始終不如安安穩(wěn)穩(wěn)留在府內(nèi)的妥當。 可是又怕東淑憋悶著。 這段日子里,除了順義侯府的趙呈旌曾來過外,再也沒有別的訪客了,除了丫鬟,其他說話的人都沒有。 誰知蕭憲不愿東淑出門,東淑卻也是一樣的心思。 只不過,蕭憲主要擔心的是李衾,而東淑擔心的則是李持酒,兩個人卻是異曲同工了。 東淑道:“除了少了些姊妹們說話等等,也跟先前在府內(nèi)沒什么兩樣,哥哥別擔心,只管專心于政事?!?/br> 蕭憲聞言心里喜歡,便道:“我近日聽說有個新戲班子不錯,趕明兒我叫人帶進來,你愛聽什么便特給你唱什么。” 東淑很久不曾聽戲了,聽了這話倒也有些期待。 入了冬,臨近年關,朝廷的事務自然越發(fā)繁忙,蕭憲只來得及叮囑了東淑幾句,晚飯都顧不得在這里吃就去了。 蕭憲去后不多久,明值也從學堂回來了。 自打蕭憲把他們安置在此處,明值便又重回了學堂,只是跟之前不一樣,這次再也沒有小學生跟老師敢欺負他了,不僅僅是因為鎮(zhèn)遠侯曾教訓過的緣故,另外,人人都知道蕭大人護著江家姐弟,堂堂的吏部尚書……除非是那些人不想在京城立足了,不然誰敢得罪呢。 東淑因為見天色陰沉且冷,又沒有別的事,便想叫甘棠關了門了事。 不料明值悄悄的道:“jiejie,我有個東西給你。” 東淑還以為他從外頭拿了什么,便笑問:“什么好東西?” 明值說道:“是順義侯府的小公子給我的,他叮囑務必讓我親手交給你呢?!?/br> 東淑覺著意外:“那小猴崽子又弄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明值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指頭粗的細竹子卷筒:“就是這個。” 東淑啞然失笑:“居然還用這種法子傳遞消息。真是人小鬼大?!?/br> 說著便把上頭的蠟封去了,才從卷筒里小心地抽出了一張紙,展開細看。 不料才看第一眼,就變了臉色。 明值在旁很是好奇:“jiejie,是什么?”想踮腳偷看,又不太敢。 東淑忙將那小卷紙重折了起來,道:“哦,沒什么,只是些玩鬧的話,你快去洗臉吧,吃了晚飯好做功課呢。” 打發(fā)了明值去了后,東淑又細把那張紙看了一遍,心怦怦跳。 她不知不覺走到門口處往外看去,眼中有一絲希冀,也有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