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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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新官上任還得三把火,何況是新帝,所有一切當然也有萬象更新之意,吏部當然也有相應的人事調動以及變更等等,不容疏忽。 這天,東淑在老太太房中陪著說話,忽然外頭來報說李府派了人來送年禮、給老太太請安。 周老夫人忙叫請了進來,見是李府的四個教養(yǎng)嬤嬤,行了禮問了安后,老夫人叫她們坐了,又問李府里眾人是否安好等等。 嬤嬤笑道:“回老太太的話,府里一切都好,本來還想著趁著年下請您跟府內各位太太奶奶們過去樂和樂和,誰知道又不能如愿了,我們老太太也牽掛著您呢?!?/br> 周老夫人含笑說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少不得大家守規(guī)矩,過了這陣子再說。對了,你們三爺還是那么忙?最近竟不見他了?!?/br> 另一個嬤嬤忙欠身道:“正要跟您老人家說呢,我們三爺之前還罷了,近來更是整日家見不到人,我們太太還掛心呢,派人去打聽,一會兒在兵部,一會兒又在宮內,要不然就在城外大營巡視……我們家里見著他竟也是難的?!?/br> 張夫人在旁含笑說道:“李尚書是先帝很倚重的,這種國家大事自然是離不了他的,所謂的‘能者多勞’罷了?!?/br> 李府的嬤嬤陪笑道:“正是呢,想必府內蕭尚書大人也是如此的?” 張夫人點頭道:“他也是忙得整天不著家,不過也還好,隔三岔五的總會回來一趟,也不至于就滿城亂飛起來。” 大家又笑了一陣。 今日來的李府嬤嬤們都是老資歷的,當然都認得東淑,她們在剛剛進門的時候也早看清楚東淑在跟前兒,幸虧一個個都頗有涵養(yǎng),才沒有當場失態(tài)。 在同老夫人跟張夫人等說話的時候,他們也暗中留心查看,在周老夫人提起李衾的時候,東淑端坐垂眸,沉靜淡然,竟是一派的嫻雅端方,舉止中透著極佳的教養(yǎng),卻跟傳言中的那位“江少奶奶”的做派不太一樣。 寒暄了許久后,眾人便起身告辭,周老夫人叫人相送。 這些人離開了李府,上了馬車之后,彼此相看,各自咋舌。 便說道:“剛剛你們都看見了?那位江少奶奶,怎么竟跟咱們三奶奶一個樣兒?” 對面的接口道:“可不是嗎,之前只聽大奶奶跟咱們四姑娘他們在說很像,可哪里想得到竟像到這種地步?我才進門看見的時候,差點兒要上去行禮了?!?/br> “最奇怪的是,怎么不僅僅是樣子像,看那舉止神態(tài)的也是一模一樣的!” 又有的疑惑:“先前聽外頭那些人說起來,這江少奶奶跟鎮(zhèn)遠侯和離,很是品行不端的,可若真是品行不端,又怎能進了蕭府?蕭府的規(guī)矩比咱們府還多呢,豈能容得了她?今日看見,果然是難得的人物風度,何況她又是坐在老夫人身旁的……嘖嘖,老夫人竟真的把她當成了嫡親的孫女兒了!” “老太太那是病糊涂中,不算什么?!?/br> “這話不對,你們今日都看見了,老太太的樣子,像是病著的人嗎?仍是那么清醒明白的。” 大家說了會兒,心中各自驚濤駭浪,無法平靜。便又嘆道:“怪不得咱們三爺竟執(zhí)意的要娶這位少奶奶呢,連她是再婚的人都不在意,甚至還跟大爺都鬧了不高興也不肯改變主意。” “以前三奶奶在的時候,咱們三爺就是千疼萬寵的,如今突然得了一個樣子十足像,言行舉止都八分相似的,別說是三爺,我們都驚心啊?!?/br> 忽道:“只可惜本以為今年就能娶了親的,偏先帝駕崩,只怕又要好事多磨了?!?/br> “這倒未必,咱們三爺是新帝爺的左右膀臂,又算是小國舅爺,倘若皇帝開恩發(fā)話……那還不是容易事兒一件嗎?” 大家聽了這話,都覺著很有道理,便紛紛點頭。 這日晚間,東淑在老太太的上房里陪著吃了晚飯,又伺候老夫人上榻休息,才帶了甘棠回到房中。 她回來的時候蕭憲還沒回府,這些日子里蕭憲也常夜不歸宿,因事務繁忙,他就歇息在吏部公房里。 房中是彩勝守著,明智在靠窗的桌子上,認認真真地正練字兒。 自打搬進了蕭府,明值就不去之前的那學堂里,蕭憲請了個教習師傅就住在府內,專門教導他,不料趙呈旌聽聞,便鬧著要來,兩個人一塊兒讀書寫字,倒也相處融洽,連明值臉上的笑都出現的多了。 此時明值見東淑回來,便忙上來行禮,又拉她去看新寫的字。 東淑看了一會兒,笑道:“果然比先前又大有長進了,新老師教的好嗎?” 明值道:“老師教的很仔細,有什么不懂的也回答的很耐心?!?/br> “這就好?!睎|淑摸了摸他的頭。 明值順勢挨在她身邊兒:“jiejie……” 東淑垂頭看他:“嗯?” 明值欲言又止,終于只低頭道:“沒、沒事了,jiejie快歇會兒吧,我也要睡了。” 東淑察覺他仿佛有話要說,忙攔著他:“怎么了?有什么話不可瞞著jiejie?!?/br> 明值的目光閃爍,猶豫了半天:“jiejie,我、我聽他們說之前有人替咱們家里告狀……卻又死了?!?/br> 東淑見他竟聽說了此事,一怔,這件事說來有些復雜,何況那死了的江鵬也不算好人,畢竟江家若真還有個頂用肯擔當的,想當初在徐州的時候,也不至于只留他們孤苦的姐弟兩個被人隨意欺辱了。 東淑便問:“聽誰說的,怎么又提起來了?” 明值道:“我以前在學堂的時候,他們就吵的很?!泵髦档拇絼恿藙?,終于鼓足勇氣:“jiejie,當初咱們還在侯府的時候,曾說過蕭家跟咱們是有仇的,現在,現在……” 東淑心一跳,忙握住他的手:“是不是有人跟你嚼什么舌頭了?” “不是,”明值忙搖頭道:“是我自己想起來的。而且……” “而且什么?” “爹跟娘……現在還不知怎么樣呢,”明值的聲音低低的,眼中卻冒出了淚光,啞聲道:“都要過年了,jiejie,我都忘了他們長的什么樣兒了!” 明值說到這里,便張手將東淑一把抱住,實在忍不住,便低低的嗚咽了起來。 東淑不知怎么答復這孩子。 江家父母的事,東淑曾經拜托過蕭憲替他們打聽著,她開口的事情,蕭憲自然不會耽誤,只是京城跟北塞相隔千里,消息閉塞,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回信。 可沒有消息,對東淑而言,卻反而還好,畢竟邊塞風云變幻,環(huán)境又不好,江家父母又是有些年紀的,東淑擔心的是會得到噩耗,那可真不如不去打聽的好了。 她之所以拜托蕭憲,只是想對得住江雪,也算是為她做了一件事了,可是想不到明值這孩子心里也還惦記著。 這會兒見明值落淚,東淑心里也有些酸酸的,這么小的孩子就經受了離亂,跟著唯一的jiejie寄人籬下,幾經變幻直到現在……也難為他是怎么受得下來的。 東淑便俯身也抱住了明值,安撫道:“明值別怕,也不要哭……本來我想等有了消息后再跟你說的,你既然問了,我索性告訴你,——我早就拜托過蕭大人幫咱們找尋爹娘,若是找到了,自然會用法子把他們帶回來的。到時候、咱們就一家團聚了?!?/br> “真的嗎?”明值吃驚地睜大了淚眼:“jiejie沒騙我?” “騙你做什么?”東淑掏出帕子,給明值擦了擦臉上的淚,又道:“至于江家跟蕭家的事情,情形有些復雜,那做壞事的是蕭家的一名遠親,就像是江家也有些不成器的親戚一樣,他們做的事情就推在蕭家這邊身上……你年紀還小未必懂,等大了就知道了?!?/br> 明值認認真真聽著,點頭道:“我知道了jiejie,其實我知道蕭大人是好人的,他還送給我那么上好的毛筆跟硯臺,呈旌說是很貴價難得的呢?!?/br> “你若是認真些寫字讀書,就不辜負他的心意了,”東淑笑道:“要過年了,又要長一歲了,不要不高興,洗把臉早點兒去睡吧。” 明值乖乖答應,甘棠便陪著他去了。 這邊彩勝已經去鋪了床,對東淑道:“小公子看著年紀小,其實心很細呢?!?/br> 東淑微微一笑,在桌邊坐了,說道:“你大概不懂年紀小小就顛沛流離,無依無靠的感覺?!?/br> 彩勝一愣,繼而道:“奴婢也聽說了些,不過現在、幸而是苦盡甘來了?!?/br> 東淑道:“是啊,還好遇到了蕭大人,也是沒想到的緣分吧?!?/br> 這會兒有丫鬟送了一碗燕窩來,彩勝捧給東淑。 東淑緩緩吃了一口,眉頭微蹙,卻也沒說什么。 彩勝在旁看著卻道:“是不是太甜了?” 東淑道:“是有點兒。” 彩勝笑道:“少奶奶的習慣跟我們姑娘一樣,姑娘吃燕窩是不喜歡放糖的,說是膩得慌,回頭我吩咐他們,別叫再放糖了就是?!?/br> “不必,別興師動眾的,”東淑啞然失笑:“你們姑娘的習慣自然是該的,可我卻不該有這習慣,畢竟我又不是這府內的正經主子,叫人知道了,還以為我是東施效顰呢?!?/br> “少奶奶說這話就見外了,我們三爺跟老太太那邊兒,都是真心疼愛的。”彩勝抿著嘴笑說道。 東淑蹙眉,忽道:“說來,自打我進京,總是不停的聽人說起你們姑娘,一個個都說我跟她多像的,我只是嘆息她怎么就這樣的紅顏命薄……若是她好好的在,我或許還能跟她做個無話不談的手帕交呢?!?/br> 彩勝聽她說起東淑,便斂了笑:“您說的是,我們姑娘、人是極好的,若是見了您……只怕不知道該多喜歡呢!” 東淑好奇地看著她:“你們姑娘到底是什么脾氣性情的人?從別人嘴里聽說的,到底未必是真,你卻不一樣,你是她的心腹人,你自然最懂她的?!?/br> 彩勝眼神一閃,道:“姑娘她……倒也沒什么可說的呢?!?/br> “你別怕,”東淑含笑溫聲道:“這兒又沒有別人,咱們私底下閑話而已,你跟我說說又何妨?對了,我聽說她是急病去了的,到底是什么???” 彩勝的臉色有些沉重:“這個、這個像是心絞之類的,奴婢也不敢說。” 東淑道:“年紀輕輕的,又出身尊貴,嫁的又好,誰能想得到是這樣的命呢?”她感慨了這句,又問彩勝道:“你們姑娘真的跟李尚書大人……感情甚好?” 彩勝聽到她問這個,才又略露出一點笑容:“這自然是真,人人都贊說他們是天生一對呢?!?/br> “那她跟李府里的人相處的怎么樣?”東淑又問,迎著彩勝的目光,她笑道:“你多說給我些,我心里也好有個數兒?!?/br> 彩勝聽了這句,自然以為是因為東淑要嫁給李衾,所以事先跟自己打聽這些。 于是想了想說道:“那府里也是有教養(yǎng)的人家,對姑娘倒也很好,老太太跟太太自不必說,他們家里的大少奶奶,說來還是皇后娘娘……哦,現在該是皇太后娘娘同族的呢,只是大少奶奶倒不是那種牙尖嘴利愛管事的人,跟我們姑娘也很好。原本我們姑娘沒去之前,家里的差事是二爺房里的方少奶奶幫著太太管的,我們姑娘去后,太太就把差事交給了姑娘。所以方少奶奶未免有些不太喜歡的,只是她雖不高興也沒辦法,我們三爺護著,姑娘又聰明,她也抓不到把柄去?!?/br> 東淑聽了這些話,笑道:“怎么我聽著有些害怕呢。我可不像是你們姑娘,怕應酬不了這些。” 彩勝忙道:“這個倒是無妨的,聽說他們府里現在是大少奶奶幫著管事,既然這樣,奶奶你過去了自然就清閑著,也不會太引人的眼的?!?/br> 東淑點頭道:“多虧你說了這些,不然我可真是一頭霧水了?!?/br> 彩勝笑道:“我自然是幫著奶奶的,您別擔心,再說了,還有三爺這兒撐腰呢,很不用怕別的?!?/br> 此刻甘棠也回來,于是伺候東淑洗漱寬衣,上榻休息。 次日一早照例過去給周老夫人請安,才說了會兒話,就聽說蕭憲回來了。 話音未落,蕭憲從外入內,大氅上還飄著幾點雪花,給老太太磕頭。 周老夫人問了幾句,見他臉上有些憔悴之色,便道:“唉,縱然你公務事忙,自個兒的身體倒也留意才好。在外頭別是凍餓著吧?” 蕭憲忙道:“老太太放心,一應都缺不了的,就是怕您老人家擔心才特回來請安的?!?/br> 老夫人知道他連日cao勞,便叫他先下去休息。蕭憲臨去又對東淑使了個眼色。 東淑等他去后,就也找了個借口走了出來,便跟蕭憲一起出了院子。 “你這兩天忙什么?”東淑問。 蕭憲道:“沒什么大事,主要的……是兵部那里的人事調動,我得過問一下?!?/br> 東淑一聽他說這個,就想起之前提起的李持酒要離京的事,這些日子她只在府內哪兒也沒去,因為蕭憲曾格外吩咐過,故而也沒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李持酒,所以并不知道那人怎么了。 此刻見蕭憲欲言又止的,東淑便按捺著沒有問,只說:“老太太說的對,你又不比別人是習武的出身,再忙也記得千萬別虧了身子,若真有損那可是什么也換不回的?!?/br> 蕭憲看著她關切的神情:“知道呢。對了……我叫你出來,是有一樣東西要給你?!?/br> “什么東西這樣神神秘秘的?” 蕭憲道:“回房你就知道了。” 當下東淑跟他一起回了院中,進了屋門就又催問道:“到底是什么,快拿給我看?” 蕭憲笑道:“你自己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