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四十三章 留人相語望山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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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顛簸,蕪煙身子有些吃不消,縱然有周大夫和燕兒細(xì)心看護(hù),還是明顯地憔悴下去。 敬王考慮要不要停下休養(yǎng)幾日,蕪煙卻不同意,“雖說有你那王府車隊和王妃當(dāng)幌子,暫時避過了皇上的耳目,但過不了多久他們便會察覺。趁著這幾日,還不趕快趕路,等著人來追嗎?” “這不是怕你勞累太過么!”敬王捏了他一把。 “你只消停幾日,讓我緩緩就行!”蕪煙一腳將他踹了出去,“滾吧,我要睡覺?!?/br> 敬王一眾日夜兼程,接連數(shù)日下來,人疲馬倦,不得不在一處山坡腳下歇息。敬王下馬看了看四周風(fēng)景,扯了扯嘴角,拉著蕪煙下了車說,“你還記得這里嗎?” 蕪煙有些茫然地看著周圍,忽然甩開敬王,跌跌撞撞地跑向山坡高處。 敬王心中不悅,卻也跟著他爬上最高處,遠(yuǎn)遠(yuǎn)眺望過去,山巒起伏,云霧繚繞,看起來沒什么不同,可他為什么臉色突變,神情激動,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好半天蕪煙才平靜下來,“當(dāng)然記得,這是你我初遇的地方”,他看向敬王,沒好氣地說,“我當(dāng)時就不該救你,應(yīng)讓狼把你吃了了事!” 敬王只當(dāng)他是玩笑話,也不在意,“說起來,靈隱山也應(yīng)該就在這附近,有沒有興趣舊地重游?” “你若有本事找得到,進(jìn)得去,便請自便,死在那里就好,左右與我無關(guān)!”蕪煙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敬王本是好意,絕無戲弄他的意思,見他反應(yīng)強(qiáng)烈,倒有點(diǎn)摸不著頭腦。 自有侍從張羅住行衣食等事,敬王回到營地聽著下屬上報的各種消息,還是惦記蕪煙,心不在焉中,耳邊傳來一陣蕭聲。 眾人皆被那蕭聲吸引,周遭漸漸靜了下來,蕭聲嗚嗚咽咽,空遠(yuǎn)又感傷,訴說著無盡的寂寥和哀愁。 蕭聲住了,眾人還久久沉浸其中,緩不過神來,更有甚者,已是淚流滿面。敬王當(dāng)然也被蕭聲迷住了,然而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連連冷笑,已是極度不滿,起身走到山坡處,果然是蕪煙在吹奏。 敬王令隨從退下,從后一把摁住蕪煙,“觸景生情了?我對你這般的好,你還念著那個小丫頭!既如此,咱們就在這里大干一場,給靈隱山留個紀(jì)念吧!” 蕪煙咬緊牙關(guān),悶不做聲地任憑他折騰,敬王更怒,撿起落在地上的蕭,“你要吹,便吹個夠!” 侍從下屬早就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近來敬王脾氣越發(fā)暴躁,無人敢來觸霉頭,——何況這柳蕪煙到底與他們也沒什么干系。 想到靈隱山就藏在這片山脈某一處,敬王出奇地興奮,昏天暗地,不知過了多久,才過足了癮,也不做休息,將虛弱的蕪煙直接拋到馬背上,風(fēng)馳電掣,幾日后,來到了一片山水環(huán)繞的地方。 段慶峰早已帶人恭候在此,見到蕪煙跟在敬王后面,心里咯噔一聲,暗恨這小子怎么如此經(jīng)磨,還沒死掉,但臉上不敢顯露半分,笑著說,“王爺來得正是時候,今日是初一大潮,正是進(jìn)谷之日?!?/br> 蕪煙沒來過這里,敬王也不多做解釋,拉著他棄馬從舟。舟行不久,便到一個山洞,順流而入,開始還可撐船,后來山洞越發(fā)狹窄,眾人便又下來,鳧水而行,水面越來越高,山洞漸漸潛入水下,蕪煙跟在敬王旁邊屏氣潛水了好一段,慢慢氣息不夠,直到胸口好像要炸開了,才看到上面有亮光,知道那是水面,急急劃出,連臉上的水都來不及抹掉,扒著石壁不停大口大口呼吸。 眾人紛紛露出水面,滿耳都是呼吸聲,休息片刻,沿著山洞向上而行,水面漸漸下落,復(fù)又步行,山洞蜿蜒,岔口甚多,領(lǐng)路的段慶峰也不敢大意,邊走邊查看,半個時辰左右后,才算走出了山洞。 出了洞口,面前豁然開朗,舉目十幾里,兵營、練兵場、冶煉所儼然在目,秩序井然,而谷主牧源已率部下來拜見。 敬王面露贊許之色,對著段慶峰和牧源說,“不錯,不過兩三個月的功夫,這里已看出些樣子,你們費(fèi)心了!” 二人惶恐道,“分內(nèi)之事,不敢當(dāng)王爺贊賞?!?/br> 牧源小心看了一眼敬王身后的蕪煙,見他面色萎靡,困乏得厲害,便說,“王爺遠(yuǎn)道而來,車馬勞頓,屬下已備下酒宴給王爺接風(fēng),還請王爺移步?!?/br> 來到敬王庭院,雖不如京城王府恢弘龐大,但也別致舒適,兼有幾分野趣。蕪煙已是累極了,懶得見外人,強(qiáng)撐著洗漱一回,由燕兒伺候著草草吃了幾口飯,一頭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身上猛然一沉,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蕪煙知道是敬王,閉著眼說,“明日還要去看布防,還要核對冶煉處兵器詳情,還要商量起事,你省些吧?!?/br> 敬王怎么乖乖放手,看到谷內(nèi)布置完備,這幾日一直緊繃著弦終于松懈下來,烈酒入腹,想到今后坐上那個位子,頓時豪氣萬丈,不發(fā)泄一番又怎么行? 日上三竿,蕪煙和敬王才起了身,在谷中細(xì)細(xì)查看后,蕪煙指出幾處需要改進(jìn)的地方,敬王身邊不乏此中行家,均點(diǎn)頭稱贊,敬王自然滿口答應(yīng),著人立刻去辦。 雖然蕪煙始終沒有多瞧段慶峰一眼,他卻十分地不安,敬王向來是個喜新厭舊的,往日他也沒少給敬王搜羅男寵,都是玩不了幾日便丟在一邊自生自滅去了。柳蕪煙姿色雖絕,但再美的容貌時時刻刻看,時間長了,也覺不出好看。 段慶峰本以為這次也是一樣,敬王玩不了多久就會把柳蕪煙扔在一旁,他既能解心頭恨,看這位昔日的掌門人受盡□□,悲慘下賤地死去;又能除掉煉紅裳,如此一來,靈隱山就李仲陽一人,不足為患,他輕輕松松就能得到靈隱山的一切。 但是事情并沒有按照他設(shè)想的進(jìn)行,這柳蕪煙不但沒死,反而得了敬王的寵信,連布防這種大事都能說了算! “段莊主!”牧源扯扯他衣角。 段慶峰這才發(fā)覺周圍很靜,大家都在盯著他看,敬王滿臉寫著不耐煩,柳蕪煙坐在一旁,把弄一把扇子,合上又打開,打開又合上,嘲笑道,“看來段莊主連自己手下有多少人還不清楚!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敬王哼了一聲,怒氣更勝,段慶峰冒了滿頭的冷汗,敬王剛才在問他,可他卻偏偏走了神,這可是從未有的事!他連忙打起精神,一五一十地報了上來。 柳蕪煙和敬王耳語幾句,敬王點(diǎn)點(diǎn)頭,“段慶峰,把你剛才說的列個單子,交給何向明,整編入營,開始cao練!” 段慶峰無論如何沒想到敬王會要了他的人手,剛要說幾句這些都是江湖莽漢,需要磨掉匪氣才能入營,但抬眼瞧見柳蕪煙一雙眼睛亮亮的,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似乎就在等他說拒絕的話,便把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柳蕪煙素來詭計多端,若是他當(dāng)面拒絕王爺,還不定有什么陷阱等著他,所以明知道這是個坑,還是往下跳了,——起碼是自己主動的,還能賣王爺個好兒! 果然,敬王拍手叫好,毫不吝嗇地夸獎了段慶峰一番,并許下加官進(jìn)爵諾言等等,段慶峰滿面紅光,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樣,然個中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桃源谷內(nèi)士氣滿滿,干勁十足,敬王一面盯著谷內(nèi)各項事務(wù)進(jìn)展,一面令人在谷外散發(fā)各種消息,還要派人安撫王妃與他做戲,每日忙得也是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蕪煙除了最初幾日指點(diǎn)之外,倒也不多言,每日窩在敬王那里不出去,只早上出去走走,半個時辰不到就回來。這也是“遵醫(yī)囑”,周大夫讓他每日散步半個時辰,強(qiáng)身健體不說,便于他每月發(fā)作的怪病也有好處。敬王不懂,蕪煙無可無不可,出去散步,東瞧瞧西看看,興趣來了隨手勾畫些不明所以的鬼畫符,回來與燕兒下下棋,或者和周大夫聊聊天,要不就看書寫字,倒也悠然自得。 一切進(jìn)展順利,敬王的脾氣逐漸平緩,也有了余暇同蕪煙戲耍,拿了不少污穢不堪的秘戲圖與他試,蕪煙氣得雙目圓睜,卻也奈何不得,咬牙切齒地說,“這筆賬暫且記下,來日有讓你還的時候?!?/br> 如今這些話,敬王也只覺是調(diào)情,根本不當(dāng)回事,哈哈一笑就此罷了,絲毫沒有注意到柳蕪煙眼中越來越濃的恨意。 京城,四皇zigong中,趙彘拿著張地圖,激動、興奮,一拍桌子,“這下可找到敬王的死xue了!” 思柔問他,“你要行動,別忘提前稟告父皇!” “那是自然!這次須要父皇相助才可!”趙彘拿著地圖,洋洋得意,“敬王根本沒去金陵,此為抗旨;他在桃源谷豢養(yǎng)私兵,偷制兵器,犯上作亂,意圖謀反!他這次,死定了!” 思柔不由直起身子,“消息可作準(zhǔn)?” “準(zhǔn)得很!這可是柳蕪煙遞出來的消息,他的消息,哪一次落空過?”趙彘滿臉躍躍欲試,“我這就給父皇上書,不,我立刻請見父皇,派兵圍剿! 天空飄起了雪,靈隱山上,李仲陽給紅裳把了把脈,圓圓的臉皺了起來,“你怎么好得如此快?是不是用催心法了?” 紅裳點(diǎn)點(diǎn)頭,“師兄,我實(shí)在等不了了,一想到他在那里受苦,我整個人就像置身火烤,片刻得不到喘息?!?/br> 李仲陽長長嘆了口氣,搖頭道,“孽緣,孽緣啊,若是他不出兩日死了倒也罷了,偏生一口氣掙扎至今,可真叫人難辦!”話音剛落,頭上便挨了一記,疼得掌門大人形象全無的抱頭大哭。 “師兄,不要胡說,這事終究是因我而起,還是由我而終吧!”紅裳打開房門,迎著呼嘯的北風(fēng)說,“風(fēng)信和明廷已探到了他的消息,我去迎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