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夜_分節(jié)閱讀_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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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飛卿笑道:“能解就好。” 段須眉聽出他話中之意,只要能解,賀春秋就必然有辦法。冷哼一聲,他從地上站起身來。 非是他二人愿意像兩條死狗似的躺在地上閑磕牙這半晌,互相不盡不實連一句有用話也未說到。而是氣力耗盡,即便他也要歇息這許久,才終于蓄力能夠起身。 衛(wèi)飛卿便也隨他懶洋洋起身,東倒西歪渾身骨頭像被人抽掉了似的,手一抬將一物扔給它:“吃下去,對你內傷有宜。” 段須眉照例不多問,接過便送入口中,放往前行兩步又聽衛(wèi)飛卿懶洋洋聲音道:“站住?!彼阏咀 ?/br> 衛(wèi)飛卿撕下身上一副衣襟,又自懷中掏出一物,卻是一顆藥丸,使力揉碎后搗在布巾之上,隨即在他身前蹲下。 段須眉怔了怔。 他這才注意到,他右腳血rou模糊,腳踝處連骨頭都露出來,想是先前與謝郁搏斗時受的傷。 他忽然想到眼前這人在東方家冒充賀修筠之時,同樣忽然蹲在了他面前,令他在不知他身份之前想著要放過他。 衛(wèi)飛卿起身時見他不太好看的臉色,不由搖了搖頭:“你這人當真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不要命’三字?!?/br> 段須眉冷冷道:“沒人能要我的命?!?/br> 對天翻個白眼,衛(wèi)飛卿點燃一個火折子,當先往前行去。四周十分昏暗,他到此時才看清這地方同樣是一條山道,卻比之前由地面通往洞xue的那條通道要寬敞。 段須眉皺了皺眉:“你身上到底有多少東西?” 衛(wèi)飛卿懶懶道:“我不像你,我這人惜命得很,自要放些有用的東西在身側?!焙龅脑掍h一轉,“衛(wèi)雪卿沒告訴你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 這地方若還如上方機關重重,以他二人此時狀態(tài),只怕不夠死的。 段須眉搖了搖頭。 “衛(wèi)雪卿果然對甚寶藏啊賀蘭春啊都毫無興趣……”衛(wèi)飛卿喃喃道,“你說他當真只想坑登樓與清心小筑這一次么?我總覺沒有這般簡單?!?/br> 段須眉不答。 衛(wèi)雪卿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從來都是不感興趣的,他反倒對眼前這人更有興趣:“在山洞之中你喝破長生殿之名,但你一路受制,究竟從何而知曉?” 衛(wèi)飛卿淡淡道:“自是衛(wèi)雪卿自己告訴我的?!币姸雾毭家荒槨澳隳獙⑽耶敯装V”的神色,不由笑道,“他自然不是親口說給我聽,但他一路并未起意掩飾己之身份,而我恰巧又知曉許多與之相關之事。比如制成繞青絲之毒的毒圣姓衛(wèi),長生殿歷代尊主恰好也姓衛(wèi)。煜華渾身毒藥與火藥層出不窮,精巧遠非尋常可及。而長生殿當年縱橫江湖,最大的倚仗正好是毒藥與火藥。這些事乍看不相干,但只要有些微處能聯系到一起,也就不難揣測了?!?/br> 段須眉蹙起的眉頭明顯在問他,那讓他恰好能將一切聯系在一起的些微處又是何處。 衛(wèi)飛卿頓了頓道:“你可曾聽過一個名號?‘竹君’衛(wèi)盡傾?!?/br> 第17章 春秋鼎盛夢一場(下) 段須眉面色一凝。 衛(wèi)飛卿歪著腦袋想了想,似不知該如何評價他適才說出口的這個人:“‘一俠二賢三君四圣’,各個都很了不得,卻俱都只是叱咤一時之輩。賀蘭春與段芳蹤先后奪得天下第一的名頭,卻又各自像流星一樣隕落。這十個人當中,仿佛好些個都沒有好的下場,你義父更曾經成為武林公敵,甚還落得……唯有我爹與謝殷,雖說彼時他們二人沒有賀蘭春與段芳蹤那樣如日中天的名聲,但他們如今在武林之中的取得的成就地位,想必已遠遠高過了當年的奇?zhèn)b與武圣?!?/br> 段須眉淡淡道:“能夠活到最后的人,向來不是武功最高的人,而是最jian險狡詐之人?!?/br> 他話中充滿對謝賀二人鄙薄之意,衛(wèi)飛卿聽在耳中,卻并不在意:“據說衛(wèi)盡傾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死了。他這個人在當時沒有天下第一的名頭,后來活得也不長久,按理應是十人之中十分黯淡的一個人。我卻不巧又聽說過與他相關的幾件事。其一是衛(wèi)盡傾的衛(wèi)亦是長生殿之衛(wèi),他曾是長生殿尊主這件事江湖中并無太多傳聞,但我得來的消息確鑿無疑,長生殿昔年顯赫,后來衰敗,二十多年前重出江湖,想必也懷揣著極大的野心,最終卻曇花一現,在衛(wèi)盡傾死后再次隱匿。其二是我無意中得知,衛(wèi)盡傾這個‘死’了二十年的人,恰巧是你口中那兩個活到最后的‘jian險狡詐’之人最忌憚的人。我自入山便在思考衛(wèi)雪卿與賀蘭春、與九重天宮的關系,卻無論如何也聯想不到,于是我又將這兩個人分開來想。賀蘭春是何等樣人?若此地陷阱當真由他布置,他花費這等精力,想要伏擊的人必然也是十分了不得之人。而衛(wèi)雪卿呢,衛(wèi)雪卿與你我一般年歲,他絕不可能是賀蘭春的仇人,那么他究竟是誰?他的長輩又是誰?有沒有可能與賀蘭春有所交集?能夠令賀蘭春忌憚、又姓衛(wèi)的二十多年前了不得的人,衛(wèi)盡傾這名字自然而然便躍入我腦海之中?!闭f到此他不由微微一笑,“一旦想到這個人,再想到他身后的長生殿,一切事自然也就清晰起來,畢竟這世間巧合固然不少,卻也絕不會太多?!?/br> 至少不會多到衛(wèi)盡傾姓衛(wèi),衛(wèi)雪卿也恰巧姓衛(wèi),衛(wèi)盡傾手下的長生殿擅使毒藥火器,衛(wèi)雪卿手下之人同樣將這兩樣玩得風生水起。 段須眉凝視他淡定從容的眉眼,忽道:“你也姓衛(wèi)?!?/br> 這是巧合? 衛(wèi)飛卿眨了眨眼:“說不定我亦有身世的秘密,畢竟我名字與衛(wèi)雪卿只相差一個人。依你看來,我二人長得像不像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段須眉曬道:“衛(wèi)雪卿對他親兄弟也是夠好的。” 衛(wèi)飛卿看自己周身找不到一塊完整皮rou的慘淡模樣,不由揉了揉鼻子:“至少人家留給我們一線生機,做人不要太貪心的好?!?/br> 段須眉冷笑一聲。 兩人前行這半晌,好在未再遇到甚機關陷阱,再行得一陣,眼前終于出現仿佛無盡通道以外的另一樣物事,這物事直接切斷了二人的去路——兩扇緊閉的青銅門,嚴絲縫合到一看就知非人力能打開。而青銅之厚,亦令一切神兵利器望而卻步。 衛(wèi)飛卿認命的到兩旁尋找機關,然而他翻遍整個地道,連地下也一分一寸給刨了一遍,亦未找到任何可施展之物。 衛(wèi)飛卿臉色發(fā)白,喃喃道:“是以這地方當真有寶藏?然而賀蘭春只想害別人的命,不想別人謀自家的財,干脆將此地設成了死地?” 段須眉拔刀。 衛(wèi)飛卿嚇了一跳:“就你這刀只怕劈柴也嫌費事……”指了指他刀上鐵銹,又指了指那兩扇青銅門,余下的話卻也不必說了。 段須眉面無表情道:“十個你站在這里,我也能一刀劈開?!?/br> 衛(wèi)飛卿牽了牽嘴角:“我信?!?/br> 這話他倒沒說謊。他見過段須眉拔刀,知道他的刀或許劈不了柴,但一定能將這世間任意一人的脖子一刀兩斷。 提刀前行了兩步,段須眉忽道:“至剛者至柔?!?/br> 衛(wèi)飛卿挑眉看他。 “天下間最鋒利的刀也斬不斷流水,最厲害的功法也切不開輕風。然而滴水卻可以穿石,天上落下的雨雪,也可以滲落到地底誰也深入不到的地方去?!?/br> 他仿佛輕輕嘆息了一聲:“抽刀斷水水更流?!?/br> 他在嘆息聲中飄了起來。 衛(wèi)飛卿見過他很多次出手。他出手或快或直或凌厲,甚至只憑渾身殺意便能震懾旁人,若要衛(wèi)飛卿用一個字形容他眼中的段須眉的武功,他會用一個“準”字。因為太準,是以并不花哨,也不好看。 然而他這一飄卻十分花哨,不但好看,還很柔,柔情萬種。 他手中的鐵銹刀仿佛之間化作了清風,化作了流水,輕輕柔柔拂過青銅門,拂過這一段地道之中的每一處,如雨雪無聲無息滲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