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號稱從不閉門的光明塔，此刻卻分明大門緊閉。

    衛(wèi)飛卿抬眼望塔頂，忽道：“你說咱們上到頂樓去，是不是如今困惑我們的所有事就當真能夠立即知曉？”

    段須眉道：“你想去，那便去?！?/br>
    搖了搖頭，衛(wèi)飛卿嘲諷笑道：“如當真能知一切事，謝殷又怎會面臨今日之窘境？不過是些哄騙人的玩意兒罷了?！?/br>
    段須眉望著塔樓前那旗桿發(fā)呆，忽道：“當年我義父與十二生肖的頭顱就被懸掛在這上面，受萬千人圍觀唾罵?！?/br>
    衛(wèi)飛卿聞言一怔，不由收斂了面上笑意：“你……來過此處許多次？”

    “只來過一次?！倍雾毭嫉溃爱斈晡覀弥髞淼酱颂?，我義父的頭顱早已不見了。我立誓有朝一日取了謝郁的人頭再來此處，為他祭奠。”

    然而這么多年來，他始終未取謝郁人頭。又或者在他內心深處，他從未想過要取謝郁人頭。

    衛(wèi)飛卿回想他當日情形，武功全失，經脈盡斷，等他來到此地時已不知距離那事過去了多長時日。

    關于他義父的頭顱如何曝于人前，又在人前懸掛有多久，他連這些想必也都只是從旁人口中聽說而已。

    衛(wèi)飛卿看著他，柔聲道：“你還有什么想法沒有？”

    段須眉漠然道：“我想將一整座登樓鏟平，刨開這里的每一寸土尋找我義父的下落?！?/br>
    “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段須眉看向他，“現(xiàn)在我們去找謝殷吧，我有兩句話，很想要問一問他。”

    衛(wèi)飛卿便隨他一起繞過了光明塔，向著登樓的第二座樓萬言堂行去。

    只是行了幾步，衛(wèi)飛卿終究忍不住又停步看一眼身后的光明塔。他總覺得，那個地方并不像看上去那樣平靜。里間此刻是什么樣呢？是守塔的所有人都跑出來對抗長生殿是以閉塔，又或者……

    他忍不住問道：“為何直到此時咱們仍未見到半個人影？你說這塔中此刻有人嗎？”

    段須眉亦隨他回身望著那座塔，半晌淡淡道：“有人?！彼麅攘χ畯?，耳力之敏，自然遠非衛(wèi)飛卿可比。

    “那你適才還要我想去就去?！毙l(wèi)飛卿道，“莫不是此刻在上面的人都不頂用，咱們輕易就能登上塔頂？”

    段須眉淡淡嘲諷瞥他一眼：“那要去走一遭才知道了?！?/br>
    衛(wèi)飛卿撇嘴。

    不料段須眉卻又向他問道：“長生殿與登樓此番交鋒，你猜誰勝誰負？”

    “五五之數(shù)?！贝耸滦l(wèi)飛卿心里已揣測過許多次，此時答他并不猶豫。

    “如若他們相持不下，你可會偏幫哪一方？”

    “衛(wèi)雪卿好了?！?/br>
    “為何？”

    衛(wèi)飛卿微微一笑：“因為我一向偏幫弱者啊?！?/br>
    段須眉挑眉：“衛(wèi)雪卿弱？”他明明記得某人曾說過衛(wèi)雪卿比他們兩人加起來還要更強。

    “衛(wèi)雪卿實力不弱，頭腦不弱，手段不弱，可他卻被衛(wèi)盡傾與關成碧這對夫婦欺凌得像只小狗兒?！毙l(wèi)飛卿笑道，“我真是一想起來，就覺他可憐得緊。”

    段須眉板著臉道：“我最煩你看任何人都可憐得緊。”

    衛(wèi)飛卿撲哧笑出聲：“說得就跟你與我有甚差別似的?！?/br>
    他當日在關雎幫著謝郁說話，他也同樣放棄了奪他性命。他在長生殿幫著煜華說話，他也同樣放棄用煜華來要挾石元翼。他這時候說要幫著衛(wèi)雪卿，他身家性命都還捏在衛(wèi)雪卿手中卻也沒有說個不字。

    衛(wèi)飛卿自認是性情中人。

    段須眉卻是個比他還要更隨性更豪氣的性情之人。

    段須眉也是個為了朋友愿意兩肋插刀之人。

    謝郁不是他的朋友，衛(wèi)雪卿也不是，但他是。

    唯有如此，他二人才成為了同道之人。

    衛(wèi)飛卿笑道：“好歹當初在大明山上，衛(wèi)雪卿彈奏一曲《高山流水》你我卻誰也不肯收下，如今看他這般可憐，咱們就收下這一回又如何？”

    他說話聲中，兩人已行到了比光明塔大了好幾倍的萬言堂之前，段須眉一腳踹開了萬言堂大門。

    濃重的血腥味霎時鋪天蓋地而來。

    第51章 憶當年，千金一諾（上）

    長生殿之人是如何進到登樓之內？

    登樓看似連個大門都沒有，實則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布防嚴密比皇宮大內亦不遑多讓，只因登樓最后一座樓鳳凰樓里關押的俱是武林之中窮兇極惡之徒，但凡出甚差錯，哪怕走失一人后果亦不堪設想。

    鳳凰樓以樓為名，實則卻是一座真正的牢獄。只不過登樓畢竟不是官府衙門，又豈能公然照搬官府一套？謝殷亦曾提議要將登樓抓捕所有人都交由六扇門，只是江湖事自該有江湖人理，這提議不但遭到六扇門拒絕，同樣也并不為一干武林中人接受。最后登樓便造起了這樣一座天下皆知其為何的鳳凰樓。

    很少有人知曉，登樓樓主以下，雖有兩大堂主四大高手，但實則登樓之中真正的武力卻集中在鳳凰樓的七重樓中。看守鳳凰樓一干武林惡徒的樓中高手，才是登樓真正的頂尖實力所在之處。

    緊隨鳳凰樓之后的乃是光明塔。光明塔最上三層，便是登樓中實力匯聚排行第二之處。

    謝郁雖帶走登樓明面七成以上高手，實則只要鳳凰樓與光明塔不倒，只要謝殷尚坐鎮(zhèn)萬言堂，那登樓仍是連蒼蠅也飛不進一只的武林中至高無上的正義之地。

    這些事很少人知，連登樓之中也并非人人皆知。衛(wèi)莊與衛(wèi)雪卿卻知。

    是以衛(wèi)雪卿帶領長生殿眾人直入登樓之前，他先推倒了鳳凰樓。

    鳳凰樓可會出現(xiàn)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