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呢……

    加州清光留戀的眼神落在眼前這個俊美的青年身上，透過他，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與他相伴多年的人類。唉，如果主人也能像眼前這個審神者一樣，不僅僅是給他涂指甲，還能持續(xù)十幾分鐘不停地擺弄他就好了。作為本質(zhì)是刀劍的付喪神，他最喜歡這樣被人把玩裝飾……

    “想涂哪個顏色？”審神者把色板擺在走神的加州清光面前讓他選擇。

    加州清光垂著頭，看著顏色漸變、逐一標明了品牌和顏色名稱的甲片，開心地感嘆：“哎~真好呀都是名牌呢”。他來來回回翻看了幾分鐘，苦惱地鼓起了臉，“怎么辦呢……都這么好看，不知道該怎么選，選不出來嘛……”

    都彭看著他苦惱的樣子，忍不住有點好笑。他對旁邊安靜吃糖圍觀的前田藤四郎招了招手，“前田醬，過來?！?/br>
    小短刀拿著棒棒糖乖乖走過來。都彭指了指自己另一側(cè)的位置說，“坐這里?！?/br>
    前田藤四郎聽話地坐下來。等都彭向他伸出手時，聰明地將自己的手放在上面，開心得臉上泛起了紅暈。審神者重復(fù)剛才的步驟，開始給小短刀修剪指甲。男孩子有點不好意思，但同樣沉迷于被審神者親近的喜悅中難以自拔，直到他也被涂上了底油，才遲疑地問：“我、我也要選顏色嗎？”

    都彭摸了摸他的腦袋說：“給你畫幾只小兔子，搭配你的新衣服，好不好？”

    前田藤四郎飛快點頭。雖然他從前不是會涂指甲油的那種男孩子，但審神者親手給他的東西，無論什么都有著巨大的吸引力，讓他根本無法推辭。

    就這樣，在加州清光選擇困難癥發(fā)作的時間里，審神者在前田小短刀的指甲前段畫了幾只白色的小兔子，同時感嘆繪畫真是一項十分實用的技能。在應(yīng)壓切長谷部的要求給他也修了指甲并且涂白底后畫了幾只黑色蝴蝶后，加州清光終于選定了想要的顏色。

    最后，在屋里不停落下櫻花瓣的背景下，三個付喪神保持著差不多的姿態(tài)，垂頭盯著自己的手指，反復(fù)翻動欣賞。而審神者喝著堀川國廣送過來的茶水，坐在窗邊放空思緒，愉快地欣賞了一會自己的勞動果實。

    他看了看時間，開口打斷了屋里其樂融融的氣氛：“好了，收拾東西，該去迎接出陣的隊伍了?！?/br>
    都彭率先站了起來，在刀劍們的幫助下收拾好東西，催促他們離開，卻沒按自己的習慣走在前頭。審神者站在屋里，等著付喪神們逐一走出房間。當房間里只剩下磨磨蹭蹭留在最后的黑發(fā)打刀時，少年終于猶豫著說，“審神者大人，我想單獨跟你說幾句話?！?/br>
    都彭朝帶著前田藤四郎在門口等待的壓切長谷部點了點頭，“你們先去，我隨后就到?！?/br>
    加州清光連忙關(guān)上門。他側(cè)耳傾聽，直到確認壓切長谷部已經(jīng)走開，聽不到他將要說的話，這才緊張地背起手，手指在身后攪成一團。黑發(fā)少年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猶豫地說，“我……我一會要說的話，拜托你聽了也不要生氣哦——當然啦，就算你會不高興我也還是要說的！”

    都彭忍不住笑了起來，饒有趣味地說：“我明白了，要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嗎？你說吧?！?/br>
    人類站在窗邊，身子挺拔，容貌俊美。而且他還如此的溫柔，雖然平時隨和可親，但意外地也有充滿主君威嚴的一面。在正午的陽光下，他完美得好像是所有付喪神夢想中才會出現(xiàn)的那種審神者?？烧且驗檫@樣，所以才顯得更加脆弱和危險。

    黑發(fā)少年終于沒法保持自己游刃有余的態(tài)度。他根本不是那種缺少主人關(guān)愛的付喪神。從擁有人身到現(xiàn)在，始終都被自己的主人精心照料著，也努力地回報自己的主人，同樣關(guān)心和愛護著他。他不會被一兩句關(guān)心、偶爾一絲溫柔打動，對隨便哪個審神者死心塌地。

    可即便是他，都被眼前這個人類搞得頭暈?zāi)垦?，毫無招架之力，這多可怕！

    “審神者大人，你現(xiàn)在剛剛?cè)肼?，還不太了解情況。我……雖然這么說自己不太好，不過我得告訴你實話——對刀劍們太過溫柔，是很危險的哦！”加州清光煩悶地說。

    “你們這些人類啊……就算再如何努力，也沒有當一輩子審神者的道理。老了、生病了、要回家結(jié)婚生子了、退休去享受生活了，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離開這里，回到屬于你們的世界里去。審神者大人，你想過沒有，你對他們那么好，你的刀劍們會有多么的愛你。等你離開的時候，要怎么收場呢？”

    加州清光說到這里，突然瞇起猩紅色的眼睛笑了起來。他收起那副愛嬌的美少年表象，展示出從前只對敵人才會顯露的眼神——傲慢挑釁、寒氣逼人。他的語氣也產(chǎn)生了變化，變得危險起來。

    “你知道刀劍是為了傷人才會被制造出來的，對吧？別看我們現(xiàn)在都很乖巧聽話，對審神者馴服無比。但……其實我們都喜歡血和殺戮、喜歡聽敵人的哀嚎。”少年刻意地舔了舔自己的指甲。就像他是一只剛剛玩弄和折磨死獵物的豹子，正在品嘗爪子上的鮮血。

    “我的審神者比不上你。他沒你這么好看，沒有你善良，對刀劍也不會像你這么夸張……但你知道嗎？當他說他要離職的時候，跟我說‘我把你們當做同事和朋友’的時候，我可是認真思考過要綁架他，把他藏到誰都看不到的地方去呢。”

    說到這里，加州清光又笑了笑，自嘲地說，“不過我策劃了一半，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那么大的本事啦，而且也不想讓他討厭我害怕我嘛……”

    “我的主人啊，就算在辭職前都一直在努力地聯(lián)系時之政府、還有自己的朋友們，想要給我們都找到合適的新主人，讓我們能夠繼續(xù)得到照顧。但我不想要他選的新主人，也很怕會忍不住沖動傷害他，所以就逃跑啦！就算打扮得再可愛有什么用呢，我又不是人類，和審神者沒有親緣的羈絆，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現(xiàn)世里的親人們……”

    黑發(fā)少年垂著頭，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掉在了地板上。他說完話，小心地瞄了一眼始終在認真傾聽的審神者，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軟軟地補充了一句，“不、不過你也不用太害怕我們就是啦……不要隨便撿流浪付喪神回家，契約就會保證你不受傷害啦?！?/br>
    說到這里，想到自己正是被隨便撿回來的流浪付喪神，加州清光不由得悲從中來。原本講到要被拋棄就讓他情緒激動，現(xiàn)在想要勸告眼前這個人類，不小心又捅到了自己的痛處。黑發(fā)打刀突然就委屈得不行，抽抽搭搭聳動著肩膀哭了出來。

    “嗚……當然也不用害怕我啦……我從來沒傷害過審神者的……”

    都彭低聲笑了起來，震動的氣音鼓動著胸腔。他掏出手絹，遞給哭泣的少年。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流浪刀劍聚居地的外圍巡視，把落單誤入的審神者護送回去?！睂徤裾邷睾偷卣f。他沒有回復(fù)關(guān)于害不害怕刀劍付喪神這個話題，因為這根本沒有討論的價值。在安慰過后，審神者稍稍嚴厲起來，責備哭泣的打刀少年道，“不過，離家出走這件事還是做錯了。告訴我你主人的聯(lián)系方式，我需要聯(lián)系他，向他說明你的情況?！?/br>
    “什、什么？！”加州清光停止了哭泣，抬起頭望向?qū)徤裾?。當他發(fā)現(xiàn)人類眼里的認真，不由得傻眼了——等、等一下，這不是他剛才那番話的重點啦！

    第67章 午休（1）

    加州清光從沒想過, 事情會像現(xiàn)在這樣發(fā)展。

    按照他的預(yù)期，眼前這個人類會有點驚訝。他也許已經(jīng)明白, 曾經(jīng)被慢待過的刀劍們攻擊性很強，現(xiàn)在他知道了, 一直被溫柔以待的刀劍們也是一樣。他也許會警醒, 也許不以為意……不過看到他哭了，好歹要拿出點誠意來哄一哄吧！

    可惜，他萬萬沒想到，他看錯這個人類了！無論他攤開來講道理還是撒嬌耍賴，都沒法讓審神者改變主意——無論他說什么, 審神者就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眼神里滿是“我就看你鬧到什么時候反正我說怎樣就是怎樣”的意味。

    這簡直就是欺詐??！之前為什么會覺得這個人類脾氣軟容易被拐騙呢？他打定了主意之后根本就不聽別人說話的好嘛？！加州清光欲哭無淚。

    沒有審神者的允許, 刀劍付喪神是不能啟用時空轉(zhuǎn)換器的。黑發(fā)少年不想暴力脅迫審神者放他出去——就沖著他給不知哪振加州清光準備的那些東西, 也不能讓他對打刀加州清光印象不佳呀！萬一他不高興了，把那套夢幻般的美甲用品出掉可怎么辦。

    還有……這個本丸里壓切長谷部和堀川國廣看起來都很嚇人的，分分鐘會黑化的那種。如果敢對面前這個人類不敬，大概需要做好被他們追殺到地老天荒的準備?？瓤?，萬一這座本丸都是這種畫風的付喪神, 那豈不是像捅了馬蜂窩？

    黑發(fā)少年氣得鼓起了臉，可是面對著都彭的目光，又莫名奇妙地感覺到心虛氣短，忍不住想要趕快順從他的要求。在直覺的幫助下，加州清光不情不愿地說出了主人的通訊號。審神者試著發(fā)送請求，卻沒有得到回應(yīng)。于是, 審神者決定把這件事順延到午飯后。

    出陣的隊伍按時返回了本丸，還沒站穩(wěn)，先看到了七個迎接的身影。五虎退忍不住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眼睛，懷疑山姥切先生是不是錯誤定位了本丸。接下來，他們看清了站在最前面的都彭，以及他身后的六振刀劍。

    山姥切國廣一眼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歌仙兼定。他馬上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頭看看驚訝的同伴們，心里升起一股竊喜。他昨晚就知道主人去找歌仙了，主人就是這么有效率，昨天想要找到，今天果然帶了回來，完全在意料之中。

    在看清了新的刀劍都是誰之后，燭臺切光忠同樣很高興，藥研藤四郎！歌仙兼定！高大的太刀青年也露出笑容——主公大人似乎特意在找能夠幫忙家事的刀劍。然后，他的笑容又僵在了嘴角：如果他廚子的身份被剝奪了，會不會只剩試驗品的價值……

    太郎太刀不了解情況，沒有太多感想。只是一路上，燭臺切光忠生怕他對現(xiàn)在這位審神者有先入為主的壞印象，步上堀川國廣偷偷哭著摸黑整晚做家務(wù)的后塵，一刻不停在說著“假如時之政府說了主公大人的壞話那絕對是一派胡言快點忘掉”諸如此類的話。

    而山姥切國廣和五虎退呢，就負責捧場地不停點頭，在聽到燭臺切夸獎審神者的時候，露出醉酒一樣的恍惚陶醉眼神。大太刀在奮勇殺敵的時候，總覺得周圍毫無戰(zhàn)斗的氣氛。

    最高興的五虎退，在經(jīng)歷了短暫的呆滯后，情不自禁地歡呼一聲。在和前田藤四郎激動擁抱后，淚眼模糊的五虎退又撲過去擁抱藥研。短刀站在原地，張開雙臂，等到弟弟一頭扎進懷里后，他收緊自己的手臂，溫柔地撫摸著五虎退淺金色的短發(fā)。

    ——如果他能夠穿著白色的內(nèi)番長外套，戴著眼鏡，此時的場面大概更有兄弟重逢的喜悅，以及隱隱透出的那一絲悲傷。

    不過，穿著萌萌的恐龍連體居家服，被撲得身體稍稍晃動，于是身后的尾巴也跟著搖了搖，又被毛茸茸的前田醬沖上來抱住……都彭含笑看著他們，眼神就像在看五虎退的幾只小老虎在地毯上翻滾嬉戲。

    當藥研眼神掠過審神者，發(fā)現(xiàn)了這個笑容后，他的臉再次騰地升起了紅暈。

    都彭在他通紅的臉、脖子和耳朵上打了個轉(zhuǎn)，善解人意調(diào)轉(zhuǎn)視線，向山姥切國廣詢問出陣的情況。得知一切順利后，毫不吝嗇地夸獎了他這個隊長，以及太郎太刀和燭臺切光忠。山姥切國廣誠實地說，其實他們沒做什么，敵人基本都死于大太刀的橫掃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