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我仿佛知道得太多_分節(jié)閱讀_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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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想用這個事例來跟我說明焦適之的影響力?”劉健皺眉。 李東陽無力地看著劉健,這人一旦鉆了牛角尖就真的是出不來了,“你就不能換個角度,我想說的是,這一路上,所有,我是說所有有利于皇上改變的建議,全部都是焦適之提出來的,而且有兩次完全地扭轉了局面?!?/br> 如果當初正德帝不同意追加的那一百護衛(wèi)變成兩百,按著他原先的想法可是輕身上陣,連一百錦衣衛(wèi)都沒有,他們根本不可能在江西寧王那里虎口奪食,最后晝夜不停換人駕船地趕往福建與福建水軍會和。 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一件事情,而李東陽在想清楚這關鍵點后,驚出了一聲冷汗。 如果焦適之只是一個普通的官員,哪怕他是一個天才的政客,李東陽都會毫不猶豫地站在劉健這邊。畢竟穩(wěn)定才是社稷最需要的事情,而穩(wěn)定國家朝政的最好方法也就是帝位的傳承正常。不然當初先帝走得那么倉促,他們又如何能不急不忙地把事情都處理好?不就是有一個鐵定的繼承人在嗎? 但焦適之屢次三番所展露出來的光芒令李東陽放緩了腳步,甚至親自去刺探了一番,也收獲了不少東西。如不是必要,李東陽并不建議跟皇上影碰硬。 他有預感,他們絕對會輸,而且輸得很慘烈。李東陽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所以他同樣也不想要同僚去實踐他的預感。 劉健是個有缺陷,但很合適謀斷的首輔,李東陽并不希望這么快就換人來做。 …… 焦適之終于是堪堪在一月末把傷勢幾乎都養(yǎng)好了。說是幾乎,那是因為他腹部的傷勢并沒有完全長好,但也絲毫不影響他的行動,因而在御醫(yī)說無礙的那天,焦適之所做的第一件事卻是去天牢。 雖然北鎮(zhèn)撫司才算得上是皇上的私牢,但朱宸濠的身份畢竟不一般,天牢才是適合他的地方。 焦適之捧著個小盒子,在牢頭恭敬地帶領下,在這個陰冷潮濕的地方左拐右繞地走了很長一段距離,才在最后一層的最里邊看到了許久未見的朱宸濠。 正德帝并沒有在牢房上虐待他,相反這間牢房布置得還算可以,至少稻草薄被一應俱全,屋內也還算干凈。就連剛剛送來放在墻角的飯菜也沒有餿味,只是那個半靠在角落里渾身上下都是傷痕的男人,令焦適之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但這份不忍不是送給朱宸濠的,而是送給那個記憶中通身風流,目光灼灼的男子。是他看錯了人,焦適之心道,或許他這輩子都學不會這猜人心的能耐了。 獄卒過來的聲音驚醒了閉目養(yǎng)神的男人,在他的視線觸及焦適之時,他竟是淡淡笑開了,“還好你沒有死?!甭曇羯硢?,但仍待著那宛若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矜持。 焦適之即使不恨他,卻也忍不住刺了一句,“你不是應該后悔沒有更用力一點,或者更精準一點嗎?” 朱宸濠移開視線,落在了旁處,仿佛虛空中有什么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喃喃道:“我當時太痛苦了,忘了你死了,他會生氣?!?/br> 這個“他”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焦適之擺擺手令獄卒們退下,一個人走到了牢獄內,站在中間看著角落狼狽不堪的男人,“值得嗎?要知道若不是因為傾容,或許你這一次就不會失敗了?!?/br> 朱宸濠淡漠地看著他,“你本來就不該存在,是從哪個角落里翻出來的?至于失敗……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已經有過一次了,第二次也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事情?!?/br> “只是沒想到,第二次,還是沒能留得住他……”話越說到最后,聲音便越輕,最后幾乎是在呢喃了。 即便朱宸濠沒有正面回答焦適之的問題,然而他的話還是把他的意思展露無遺。卻把焦適之氣得咬牙,斯人已逝,到現在才來追悔會不會太遲了?若不是,若不是傾容那個傻子…… “這是傾容留下的東西?!苯惯m之彎下身,把手上的小盒子放到了地上,“我本來不想把這東西給你的,但……這是傾容留下來的?!绷粝聛斫o朱宸濠的東西。 焦適之放下東西后,連看都不看朱宸濠一眼,轉身便走。若不是因為此事,他連開都不想來看一眼。他到底沒那么大度,傾容的死不光是朱宸濠的原因,還有他當初的推動。若不是他主動提出了士兵的事情,傾容本不會出事。 可人活著,心死了又有什么意義? 焦適之離開后,朱宸濠繼續(xù)在那個陰冷的角落里坐了許久,才慢慢地從角落里走出來。他身上有的傷勢已經潰爛,有些還在滲著血,他本該死去,猶如上一世,卻不知道一直在掙扎著等待什么。 望著地上的小盒子,他似乎等到了。 朱宸濠的力氣已經不足以支撐他肆意揮霍,索性便隨地而坐,打開了地上的小盒子。那個小盒子他當然熟悉,那般紋路,是傾容的手筆。 而那里面,是一沓沾滿墨水的信紙。 朱宸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許久后才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顫抖著,掙扎著打開了它們。 第一封, “我喜歡他。” 第二封, “我想念京城的雪,……父母懷念……王爺不知道喜歡嗎……” 第三封, “……夏日的江西很漂亮……” 第四封, 全是凌亂的畫符。 第五封, “我想回去……為什么王爺不殺了我?明天是又一天,他要出城,大概會是個機會……” 第六封, “……第三次失敗了,他還是沒有殺我……” 第七封第八封第九封……直到最后一封。 不不,不要是那樣,不要是那樣…… 顫抖的手打開了最后一封。 “王爺,倘若有一日這封信會到您手上,又或許不會。然而不論如何我大概是死了。 您曾經問我,江西如何?我答,我很喜歡。其實我喜歡的是那個有您的江西。 您不必介懷,也無需心有負擔,至始至終我之情感都與你無關。 作為陳初明,我將永遠為明朝而戰(zhàn),至死方休;作為傾容,喜歡上您,亦從不曾后悔。 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 無論去與往,俱是夢中人?!?/br> ——那落款的日期,是福州圍困的前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