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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歷史]我仿佛知道得太多在線閱讀 - [歷史]我仿佛知道得太多_分節(jié)閱讀_179

[歷史]我仿佛知道得太多_分節(jié)閱讀_179

    微醺的酒意令他思緒慢了點,剛想著李閣老是為何如此,還沒想完,李東陽便走到他身側(cè),與他一起仰頭望著那樹上落滿樹枝的皚皚白雪。

    李東陽手中揣著小手爐暖手,望著焦適之手中冰涼的酒杯笑道,“年輕人就是身強力壯,我便不行了,出個門若是手里沒揣著個手爐,倒是覺得哪里都不松快。”

    焦適之道:“您別這么說,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曹孟德吟詩的歲數(shù)與您相仿,您還有有大把光陰在后頭等著您呢。”

    李東陽嘿嘿笑道,“任之啊,好聽話我聽得太多了,唯獨你這句我倒是喜歡。不過,這人歲數(shù)越大,就越愛嘮叨,這段時日為了皇上的事情,我倒是也找你說了不少事情,還真是麻煩你了?!崩顤|陽一旦脫離了在官場上的模樣,便會變得非常溫和謙遜,對人對事皆是如是。但李閣老的道謝還是令焦適之嚇了一跳,連道不敢。

    雪花落在眉梢,很快把兩人的眉毛染成了白色,李東陽望見焦適之那兩撇白眉毛,暗自笑起來后,復又談了口氣,“適之啊,明人不說暗話,我也不是那習慣拐彎抹角的人。皇上曾同我示意過一件事,我想知道,你是怎樣的想法?!?/br>
    焦適之心頭清明,這或許才是今日李閣老尾隨他出來的原因。他回首望著屋內(nèi)熱鬧的場面,對李東陽輕聲道:“李閣老,我等往這處走吧。我愿聽其詳?!?/br>
    等朱厚照從那群官員中脫身時,回首再找焦適之,卻發(fā)現(xiàn)他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在場內(nèi)了。望著旁邊李東陽也同樣空缺的位置,他捂著腦袋呻吟,心里詛咒著剛才勸酒的將士與喝酒的自己,站直身子把樂瀟扯了過來,踢著他去找人。

    他坐在上首揉著額頭,武將本來就豪爽,在邊境待久了更是如此,正德帝在面上挺著毫不遜色,但實際上已經(jīng)有點過頭了。

    焦適之隨著樂瀟進來,一眼便望見正德帝皺眉的神情,三兩步走到他身邊去,“您還好嗎?”正德帝抬頭望著他,視線有些潰散,不過一下子便凝聚在一起,低聲說道,“無礙,已經(jīng)喝了醒酒湯了?!?/br>
    朱厚照望著周邊開始有人喝癱軟的模樣,臭著臉站起身來,“走吧,今日聚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是我們自己的時間,我可不想再在這里待下去了?!苯惯m之在旁邊攙著正德帝繞過外層往外走,倒是沒有吸引多少人的注意。

    在出門的時候,李東陽剛好進門,樂呵呵地看著正德帝的臉色說道:“皇上今日可算盡興?可別在外頭逛得太久,早點安歇才是。”他們能阻止皇上到今日已經(jīng)是莫大的驚喜,即便現(xiàn)在能看得出皇上腳步踉蹌,李東陽也知道今日是阻止不了他的。

    正德帝淡淡瞥了他一眼,嘟噥著出去了,“真是多嘴?!?/br>
    李東陽站在原地,與兩人擦肩而過,許久后才動了動僵硬的腳往里面走,他可不就是多嘴嗎?

    他眼前閃過剛才在花園中與焦適之的對話。

    李東陽知道,他與焦適之終究會有一場對話,只是連他也想不到竟然會是在這個時候。只是北巡以來,李東陽察覺到某種咄咄逼人漸漸而來的態(tài)勢,隱約中他已經(jīng)覺察出皇上的不對勁。

    雖然他并不知道正德帝的打算到底如何。

    他望著一臉純良,幾乎被皇上擋住所有風雨的焦適之,心中不禁感嘆他的好運,又感慨其厄運。若是女子,這當然是全天下最好的運道,可落到男子身上,那怎么都說不得一個全然的“好”字。

    李東陽想說的事情不少,但他沒想到最先開口的人,反倒是焦適之,“李閣老,今日的對話不會傳到第三人的口中。您是想問我關于皇上的事情吧?”雖然是問句,卻帶著篤定的沉穩(wěn)。

    李東陽一嘆,手心下意識摩挲了兩下手爐,在覺察后又停了下來,“此事……之前皇上已經(jīng)找我談過。但明日一過,皇上就二十又五了,再拖,又能拖延到哪日呢?”

    焦適之的唇色有些淡,輕呼口氣,一大團白霧在嘴邊消散,“此事,李閣老找我,也是無濟于事。您既然知道事情經(jīng)過,若勸的人是我,皇上定然勃然大怒。若我做那等閑云野鶴飄散離去的事,想必正德年間第一個天下通緝的人便是我,沖動之下皇上會做何事,我等皆不知曉?!?/br>
    “我不會拿著這些不知道的事情去賭,如果李閣老是來說此事,我只能拒絕?!?/br>
    李東陽欲說的話幾乎都被焦適之給說完,怔愣片刻后才無奈搖頭,“任之倒是已經(jīng)想得透徹了?!?/br>
    焦適之輕笑,那小小的笑意點亮了剛才略顯陰暗的臉色,“您該早兩年來尋我的,若是那個時候,或許還有挽回的可能?!蹦莻€時候,別說在一起了,連焦適之自己也在矛盾的關頭,好與不好到底是如何評判,他也不知道。但決定一旦做下,焦適之就容不得自己猶豫后悔。

    焦適之的話語令李東陽眉毛一動,忽而問道:“任之的性格,當不愿行這樣妄為之舉,若天下皆知,也不過是罵名覆身,可為何卻……”這種略顯八卦的話題顯然不是李東陽經(jīng)常提及的問題,在還沒說完的時候,自己便先住了嘴。

    焦適之眉目含笑,“您這個問題,我已經(jīng)問過自己很多遍了。然情之所至,一往而終。沒有什么愿不愿意,可不可以的事情。別人若因此輕我辱我,那又有何懼?我本便不是坐以待斃之人?!?/br>
    “至于千百年后史書如何記載,史書中的焦適之或是榮華富貴,或是令人不恥,又什么關系呢?與現(xiàn)在的我又有何干系?不過是一紙令人隨意涂抹的白紙罷了?!?/br>
    “我能活不過百年,顧得了的人不多,能顧得一個是一個,其他的,與我毫無瓜葛?!?/br>
    當時李東陽的視線落在他身后片片落下的雪花上,心中想的卻是,果真是年輕啊。

    他年輕的時候,似乎也有過這樣縱情肆意的時刻,可是人終究會老的。

    李東陽一邊哈著氣一邊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身邊的楊廷和望著周圍喝得一塌糊涂的武官,帶著不明顯的厭惡,“李大人剛才去哪兒了?倒是讓我一陣好找。”

    李東陽笑道:“屋內(nèi)太悶了,我出去外面散散步?!?/br>
    楊廷和以手帕捂著口鼻說道:“要不我們也隨同皇上先走吧,再待下去,便要更加不可收拾了?!崩顤|陽欣然應允,令侍從把東西收拾了,便起身出門。

    出門的時候,屋外的雪花早已把剛才那幾行連綿而去的腳印掩蓋,恢復如初。

    楊廷和搓著手說道:“這天氣也太冷了,比京城還要冷上不少。”

    李東陽含笑著望著雪景,“但是也別有一番滋味不是嗎?楊大人,要不要去外面逛逛?”

    楊廷和詫異李閣老居然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不過望著天色,又聽著那不斷續(xù)的鞭炮聲,竟也生出了幾分期待。

    新年啊。

    朱厚照即將回去的時候酒醒,對焦適之試圖偷偷帶他回來的行徑進行了嚴重的譴責,然后兩人直接一頭扎入了熱鬧的街道。

    即便是九邊重鎮(zhèn)的宣城,也是有資格享受著過年的喜慶的。而這里的年節(jié),與京城截然不同。京城是帶著優(yōu)雅雍容的貴女,而這里便是哼著鄉(xiāng)村小曲兒的活潑姑娘。同樣是身處北方,這里的年味卻來得更加喜慶熱烈。

    正德帝顯而易見更喜歡這里。

    焦適之慶幸他有帶碎銀出門,在不到一刻的時間內(nèi),正德帝已經(jīng)搜刮了不少攤子,甚至還給兩人買了個面具。焦適之看著遞到他手里的半邊面具,無奈道:“您這是……”

    朱厚照笑著打斷了他,“我知道你已經(jīng)讓錦衣衛(wèi)跟在身后了,難道我們的身形他們還認不出來?這不過只能擋住一半的臉罷了?!?/br>
    的確,焦適之手上這個銀白色的面具僅僅只能擋住上半張臉,焦適之在正德帝的慫恿下終究還是戴上了面具,而正德帝的面具則是金黃色的。戴上后正德帝望著焦適之許久,然后搖頭說道:“果然還是不戴面具好看?!?/br>
    焦適之好笑地伸手欲摘下,“我便說這沒什么意義?!闭碌蹍s伸手攔住焦適之的動作,牽住了他的手腕,繼而滑落掌心。焦適之怔住,卻被正德帝一扯往前走了,“現(xiàn)在無人能知道我們是誰,難道我們連牽個手都不行?”

    他們身后還跟著錦衣衛(wèi)呢。

    這句顯而易見的反駁被焦適之吞下,兩人繼續(xù)閑逛起來。

    震天響的鞭炮聲惹來四處彌漫的煙霧,那略嗆鼻的味道卻成了除夕夜最鮮明的點綴,孩童的大笑聲,少男少女的歡樂,擦身而過的路人臉帶笑意,攤主熱烈吆喝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構(gòu)成了眾生百像。

    一張銀白面具,一張黃金面具,躲在面具后面的人偷摸在街角攤位后偷了個吻,面具后的人是誰,沒有人知道,路過之人起哄地吆喝了幾句,也隨著人潮慢慢散開。

    而那兩張面具,也在人潮中隨之而動,不知去向。

    第9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