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我仿佛知道得太多_分節(jié)閱讀_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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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廷和掀開車簾,望著外面鴉雀無聲卻宏大壯觀的場面,臉皮子抖動了兩下,又無奈地嘆了口氣?;噬仙磉叺乃泄俦赖牟皇莿e人,怕是他們這群官員罷了。 從罷朝不出至今,已經(jīng)整整過了十數(shù)日,皇上果真沒有跟任何一人有過接觸,所有的事情全部都丟給了內(nèi)閣與司禮監(jiān)。 他放下車簾,轉(zhuǎn)身看著馬車內(nèi)另外幾人,無奈說道:“首輔大人,您為何把我們都叫到這里來?!?/br> 李東陽道:“你們在這,官員們?nèi)m門的可能就少了?!崩顤|陽這么說不是沒有道理的,事實上在他們看到正德帝出行時的嚴肅便知道,這位皇上的心里也是有數(shù)的。 楊廷和想說些什么,但從李東陽的話中更是覺察到了不太好的信息,“難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李東陽老神在在地說道,“自然是有,聽說詔獄已經(jīng)住滿了?!彪m然事情是交給了內(nèi)閣,但錦衣衛(wèi)從來都擁有獨立的權(quán)力,即便是內(nèi)閣也是動搖不了的。 楊廷和苦笑連連,但他的臉色卻沒有旁邊焦芳來得難看,事實上這段時間他都有些頹然,就連回家焦瓊提起此事,都被他罵得狗血淋頭,由此就能看出實際上他內(nèi)心是如何窩火。 謝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側(cè)身望了一眼窗外,看著李東陽說道,“雖說的確是比想象中平靜了許多,但皇上此舉真的能夠令百姓信服?”雖然看起來的確是有這樣的傾向,但是謝遷可不相信每一個人皆是如此。 李東陽搖頭,輕啜了口茶水,慢條斯理地說道:“自然不是如此。還有很大一部分人對此的反應是厭惡的,尤其是眾多學子們。聽說江南那邊已經(jīng)連開了數(shù)十場學會,而接連爆發(fā)的議潮也是如此?!?/br> 謝遷問了這句話,得到回答后便沉默了下來,沒有打算再說些什么。其實李東陽說的事情,其余幾人也能夠預料得到,百姓是最容易被取悅的,也是最容易被安撫的?;始业氖虑榫嚯x他們太過遙遠,或許只是日后漫漫的談資罷了。但是學子可就不同了,這天下終究還是靠著三年又三年的進士撐起來的,他們的評說相較而言更為重要。 如今學子所爆發(fā)的抗議不能不受重視,畢竟明朝亦非常重視言論,不然言官也不會如此任性。 當然這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對正德帝而言,他關(guān)注的恰恰是常人所忽略的百姓。正如唐朝太宗曾說過的話語: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們看似簡單樸實,可要得到他們的信任,卻也不是那么容易。至于學子…… 想起此事,李東陽輕笑起來,他現(xiàn)在都能夠想象得到皇上對此會有怎樣的言論。雖強迫著讀了十幾年的圣賢書,可他們這位天子的骨子里,可完全沒有被儒學思想給浸染上一絲半毫,他們這些做老師的還真是失敗啊。 楊廷和視線掃過李東陽,眼見著這位首輔大人居然還笑得出來,不禁說道:“李大人,您難道都不著急嗎?”這個時候,不該說一力勸阻才是,怎么能夠安坐在這里?如果不是剛才李東陽提起詔獄,楊廷和或許早已令馬車繞路去宮門口了。 李東陽淡聲道:“我只是在笑我們自己,咸吃蘿卜淡cao心?!?/br> 楊廷和先是一怔,隨后面帶薄怒,“李大人此話何意,我不能接受!” 李東陽搖頭嘆息,眼眸里閃著睿智的光澤,“我等如此義憤填膺,除開祖宗規(guī)制外,更是為了社稷江山著想,希望皇上能有子孫延續(xù)?!睏钔⒑皖h首,就連焦芳也分神望著他。 他繼而說道:“然你們或許不知道,皇上已經(jīng)下令過繼,不日護送的隊伍即將入京。” “什么!” 楊廷和與焦芳大驚失色,就連謝遷眼里也閃動著詫異神色,難以置信他所聽到的內(nèi)容。焦芳急聲說道:“我等從未知道此事!皇上怎么能夠越過我等直接下令!”李東陽“咔噠”一聲把手上的茶盞放下,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他是皇上,若是真的想越過我們做些什么,難道我們能夠知道?如果不是因為皇上令我監(jiān)國,這件事情又需要花多長的時間才能被我等得知?” “皇上是故意的?!?/br> 李東陽道。 先是皇上意欲迎娶男子,后又是皇上打算過繼皇子,接連兩件事情令內(nèi)閣都沉默了幾許,許久后楊廷和才艱澀開口,“首輔大人既然知道了此事,為何不向皇上進諫,我認為您不是會為之退縮的人才是?!?/br> 李東陽擺擺手,嘆氣道:“不必花花轎子人抬人了,昨日得知此事的時候,我的確是打算入宮。但是皇上連我都不允入內(nèi)了?!?/br> “但是今日……”楊廷和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李東陽給打斷,他輕聲說道:“昨日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情,或許你們應當聽聽后再做打算?!?/br> “皇上或許有打算在太子十五歲后退位?!?/br> 李東陽的話說得很輕巧,但落在幾位閣老耳朵里卻全然不是這么回事!他們無不是詫異地望著李東陽,宛如他剛才說的話是什么猛虎野獸! 剛剛明明還在說皇子的事情,轉(zhuǎn)眼間又跳躍到了太子?還有……退位! “你們不用這么看我,我之前也說過,皇上是故意的?!崩顤|陽悠悠地說道,聲音稍顯蒼茫。故意令他監(jiān)國,故意留下這些東西,故意讓他知道這么多事情…… 正德帝不過是把現(xiàn)實擺在他們面前,啪啪地打他們的臉。在他們看來如此重要的地位,正德帝卻是全然不在乎。這拘束在皇宮的日子,完全沒有外面的世界寬廣,一旦看過了,就再也難以回頭了。 御駕慢慢地消失在官道的盡頭,在鼓聲與熱鬧的人群中,有那么幾個不起眼的人被人尾隨,然后敲昏帶走,他們無不是穿著文人服飾,亦或者是上了年紀的,而出手的人也是非常的迅速宛如從一開始就盯上了他們。 這行動悄無聲息,沒有誰能夠覺察到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皇宮。 宮內(nèi)早就布置得花團錦簇,然而正德帝并沒有什么心思去看。他坐在御駕內(nèi)摟著適之,手掌一寸一寸地摸上他的心口處,感受那越發(fā)微弱的心跳聲,胸口仿佛也染上了隱秘的痛苦。那般痛苦日日夜夜地纏繞著他,亦或者也會繼續(xù)跟隨著他。 坤寧宮雖然按照慣例進行了整理,但正德帝并沒有打算去那里,御駕徑直地停在乾清宮,正德帝不假他人手,親自抱著焦適之入內(nèi)。 乾清宮內(nèi)的模樣就與以往大不相同了。就連邊角處也被細心地換過擺設(shè),更加喜慶明亮起來,到處充斥著紅色的綢帶。正德帝目光落在那兩支龍紋紅燭上,哼笑了聲,看著身后默默跟隨著的樂瀟道:“這么鬼精靈,怎么不把心思花在其他地方?” 樂瀟訕笑道:“皇上,小人的心思落在這里,便是小人的正事啊,其他地方也不需要小人的出力不是?” 正德帝回首望著被他親手安置在床榻上的焦適之,擺手說道:“全部都退下去吧,除非朕的命令,否則任何人都不得來打擾,就算是母后也是如此。” 樂瀟點頭,靜靜地帶著人告退。 正德帝的視線在屋內(nèi)掃了一圈,驟然想起當初在豹房曾經(jīng)一閃而過的念頭,他希望給焦適之一個盛大的婚禮……當初曾以為是妄想,沒想到…… 朱厚照站在屋內(nèi)搖頭,還真是沒想到。 他與焦適之身上的冕服正是尚衣監(jiān)特地趕制出來的,款式并無什么不同。這是正德帝第一次正大光明用這樣的方式表達了他與焦適之的關(guān)系。他慢慢地走向室內(nèi),指尖在絲滑的衣袖上帶過,留下些許漣漪,外衫落在了屋外。 他一步步地走向焦適之,單膝跪在床邊看著那人清俊的模樣,牽起他的指尖落下淡淡一吻,帶著無盡的纏綿之意,“適之,你與我,終于再也不能分離了。” 即便百年之后,也再無人能分開他們。即便他們不能同棺而眠,卻生死都不能分離。 朱厚照一下又一下地在那微涼的指尖啄吻,唇間的溫蒂仿佛也令那處guntang起來,“我愛你?!?/br> 那天晚上并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正德帝僅僅是摟著焦適之安眠,懷里摟著的人就是他的無上寶物,再不能割舍。 …… 正德帝好似在做夢。 他夢見了一個孩童的成長,從牙牙學語的模樣,一步步變成頑劣調(diào)皮的孩童,再在父母嬌寵下順順利利地長大,然后是驟變。 朱厚照知道,他在夢見他自己的過往。 那個人,便是他自己。 可奇怪的是,他的所有夢境中,都沒有焦適之的存在。八歲,十歲,十二歲,十五歲……當夢中的他登基為帝的時候,距離他最近的人……是劉瑾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