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_分節(jié)閱讀_60
國公府至南邊一處園子里,代月湖畔,紅梅樹下。 楚瑜背依著一株梅樹,懷擁一紫泥酒壇,闔眸沉睡,與花獨眠。 前些日子落得雪未融,他便這般躺坐雪地,濕透身上青狐裘而不知,枝頭積雪落在發(fā)間,墨發(fā)如潑,更肖冰肌雪骨。只一雙眉頭凝作三分薄愁,任那酒香混梅香也不曾掩去。枝頭紅梅恰似楚瑜一張面龐泛起的緋紅一層,濃艷慵淡,萬紫千紅而不及。 李恣借著月光癡癡站了良久,方才醒悟,忙上前去扶住楚瑜,伸手一探,已被他額上guntang驚的一顆心提起。 “先生,醒醒!”李恣將醉在花下的楚瑜抱起來。 楚瑜沒了半分回應(yīng),夢里昏昏沉沉,俱是往昔事。這一睡,不知天日…… 待醒來,已是初六。 楚瑜醒來的那天,御醫(yī)簡直要回家燒高香。 “二爺未免太……”幾位御醫(yī)無奈道:“本就體寒,醉酒睡雪中,這可不是糟蹋自己個兒的身子?” 楚瑜撐著沉甸甸的額頭,也不敢還嘴,任由幾個御醫(yī)嘮叨個夠。畢竟自己這么一病,害得人家跟著加班,實在過意不去。 等秋月送完幾個御醫(yī)走,楚瑜這才撐著綿軟無力的身子坐起身來。 “先生?”李恣心下一咯噔,總覺得楚瑜在思量什么大事。 果真,楚瑜自己坐了會兒,忽然開口道:“青葙,我是不是該娶妻了?” “咳!”李恣被自己嗆了一下,睜大一雙眼瞪著楚瑜。 楚瑜初醒,長發(fā)未束,懶倦到有些風(fēng)塵了。他屈著長腿,將胳膊搭在膝頭,下巴輕輕擱在臂彎,似有些苦惱道:“也不知道真兒會喜歡什么樣的……” 李恣臉色微紅,張了張嘴,道:“先生,還是再睡會兒吧?!?/br> 莫不是病糊涂了。 楚瑜挑眉,不言。他不信就沒人能代替那個人,既然真兒想要大爹爹,他就給她找個。 第44章 華采衣兮帶蘭香,與日月兮齊光。幼年成名,雙璧之一的戶部尚書楚瑜在單身的第四個年頭,終于松了口,透露出一點想娶親的意思。 上京冰人為之大振,一個個削尖了心思想要挑出最合楚二爺眼緣的貴女。干了這票大的,絕對能名揚上京。 誰料楚瑜這邊還不等挑好合適的人選,那邊真兒就被氣哭了。 青雀軒外,楚瑜拍著門柔聲哄道:“真兒你給爹爹開開門……” 屋里傳來真兒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聲:“不……爹爹不要真兒了……嗚……” 楚瑜不知這話從何說起,后來經(jīng)秋月提點,才明白同性相排斥的道理。楚瑜一想,倒也是這個理兒,思來想去只能舍了娶個溫婉賢淑女子的念頭,改琢磨找個身家清白有才德的男子。 雖然男嫁非罕見事,可男兒心強,甘愿嫁作人妻的恐怕不多。楚瑜本不大抱有希望,只是等了大半月也不見有冰人來遞畫說媒,這就不大正常了。 難道二婚真的就這么不招人待見?楚瑜偶然進入李恣書房去,見桌下堆著小山一樣高的畫軸,打開竟是形態(tài)各異,無一不端雅的男子丹青…… 李恣面不改色道:“不知是誰送來的,丹青技藝不錯,我便拿來學(xué)習(xí)一下。” 楚瑜:“……” 為師不信。 楚瑜鐵了心想要給真兒再找個爹,李恣的心思他大抵明白幾分,但從不曾考慮過。李恣是他的學(xué)生,是他屬意的接班人,悉心培養(yǎng)多年不是用來內(nèi)部消化的。 這件事,楚瑜是認(rèn)真的。 先從家世入手,身家三代內(nèi)有虧者,絕對不可以。再做品性考究,若性情不夠溫良者,自是不準(zhǔn)。最后便是觀其眼緣,察其待人接物。此乃面試,楚瑜親自邀約,直接考校。 層層把關(guān),堪比科舉。 此事荒唐,叫人逞口舌之愉,做茶余飯后笑談。偏楚瑜是何等人物,這么多年橫行朝堂,飛揚跋扈也好,剛直不阿也罷,總歸陛下寵著縱著,安安穩(wěn)穩(wěn)坐著戶部第一把交椅。莫說這聞所未聞的相親,就算是直接擺個擂臺又能如何。 笑談后,眾人方才后知后覺,嫁給楚瑜是何等穩(wěn)賺不賠的事。暫不說楚二爺佚貌獨絕,單憑二爺于朝中地位而言,便是叫人艷羨。楚家長公子是皇后,如今承襲爵位的是楚瑜,楚瑜唯有一女,若能嫁過去,得個一兒半女,再得楚瑜提攜,定是光耀門楣的好事。 一時間,不少門戶開始惦記著將家中未曾嫁娶的兒子給塞過去。 良莠不齊,楚瑜忽覺擔(dān)子有些重,只好將所有空余時間都排出來面談考校。饒是如此,只單單是目前冰人竭力推薦的人選,一天排三場,也排了月把。 后有一日,幾個世家紈绔子弟醉酒戲言,想要作弄楚瑜一番,故而扮謀親者主動邀楚瑜。本想叫這位攪的上京天翻地覆的戶部尚書丟把臉,誰料初見驚為天人。作弄不成,反倒是被迷了眼去。紈绔公子失魂落魄回到家中,哭喊著非楚瑜不嫁。 那紈绔兒出身高門世家,家中自是不肯,熟知惹得那位小公子閉門拒食,險些餓死房中。最后還是其父托人說請,得了楚瑜一句勸慰話。小公子這才含淚開門,一遇楚瑜誤終身。 此類事并非偶然,反倒是層出不窮,最后不少高門世家哭著找陛下告狀,這日子沒法過了。 燕承啟倒抽著涼氣,有心想勸楚瑜收一收,可楚瑜說來也是無辜,人家只不過是想要給女兒找個爹而已…… 此事無法,只得一拖再拖,直到春末。朝中再次收到捷報,戎盧大敗,撤軍賠款,此戰(zhàn)是自新帝登基,最為揚眉一戰(zhàn)。 功勛折上為首的人名赫然以朱砂筆標(biāo)作,秦崢。 秦崢此人一戰(zhàn)成名,初始為流犯小卒,后在燕軍受調(diào)虎離山計時,斬上領(lǐng),傳軍令,以其果敢心智和殺伐手段離奇守城六日,等來了大軍。若非是守住了涼城,大軍勢必四面受敵,損失難估。 以此為憑,秦崢名聲大噪,被點作將領(lǐng)帶兵出征,半年大捷而歸,戰(zhàn)功赫赫。西北有民謠道:將軍如日月,戎盧似霜雪,日月照霜雪,回首自湮滅。 寥寥幾筆,書不盡邊關(guān)風(fēng)霜雨雪。 天子大悅,御筆欽點,班師回朝日,封官加爵時。 御書房,楚瑜也不抬頭,也不起身。 燕承啟好整以暇道:“怎么,楚卿有何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