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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琊說:“你們去吧?!?/br> 待他們離開,李琊拉攏病床周圍的淺藍色隔離布簾,半趴在病床邊緣。良久,她低喚了一聲,“葉釗,醒過來?!?/br> * 街道派出所門口,龐景汶站在別克旁,出神地望著不遠處。他沒想到再見會是如此境況,自己也又會有用到最顯爛俗的詞語這一天——物是人非。 秦山領著楊嵐走了出來,她忽地停下腳步,遠遠望著曾經的少年,竟有說不出的感慨。 楊嵐收回視線,轉身問:“為什么放了我?” 秦山說:“葉釗的決定。” 楊嵐呵笑一聲,“好人不長命,禍害遺萬年?!?/br> 秦山無法理解她,皺眉說:“以后好好生活吧。” 楊嵐抿緊唇,朝龐景汶走去,靜默地對視片刻,她輕聲道:“再見?!?/br> 龐景汶還未開口,就見她快步走去路邊,攔下的士坐了進去。 楊嵐抱著新款的晚宴包,莊重得如同抱著誰的靈位。夏夜晚風悶熱得緊,教人踹不過氣。車窗外忽明忽暗的光,此后再與她無關了。 抵達別墅,楊嵐打開客廳的燈,華麗的水晶吊燈在大理石地板上折射短的重影的痕跡。她去了衣帽間,敞亮的空間里裝的全是昂貴的服飾,還有擺在玻璃柜里的用防潮袋裝起來的奢侈品包袋。 江旭比趙弘武大方多了,救起欲投水自盡的她,給了她此前從未享受過的生活,甚至親手將挑剔的母親掃地出門。然而現在這些再度成了泡影。 楊嵐不明白,為什么李山茶輕而易舉就可以擁有的,她費盡心機卻還搶不來。 她覺得自己早就壞了,是供人消遣的器皿,任由男人折磨她的身體,摧折她的心。但是沒關系,只要有錢就行了。可她還是奢望愛,錢可以買來虛假的愛,買不來真心實意。 楊嵐翻開玻璃柜臺上的《VOUGE》雜志,看見在黑白光影里穿著西服外套的長發(fā)女人,是那么高傲而冷然,是受萬千追捧的女主唱,是聚光燈下的明星。 璀璨的星星啊。 她只是一灘污泥。 楊嵐又想,李山茶教訓得沒錯,自己早該聽話的。就算現在想重新來過,也再沒機會了。 她無可奈何地笑起來,眼淚簌簌落下。 打火機擦出火花,雜志燃燒起來。 一切都在燃燒。 滾滾濃煙升騰翻滾,楊嵐跌坐在地毯上,靠著再也不會冰涼的柜子。 想起那位總是靦腆的少年,想起穿戴時髦的伙伴,想起第一次踏進茶樓,想起生澀而純粹的第一次。 還有…… 無法迎來的未來。 女孩與不屬于她的時代,消失在火光中。 第七十五章 “二零一二年年七月五日上午六點, 渝北區(qū)香樟林小區(qū)某獨棟別墅突然發(fā)生火災, 造成一人死亡。消防人員在接到報警后趕到, 用高壓水槍和滅火彈將活撲滅。對于起火原因, 消防人員尚未排查清楚, 但極有可能是人為縱火引發(fā)的。據目擊者稱……” 李琊正在同隔壁床的病人家屬商議調低音量,聽見這則新聞報道,忽地轉過身去盯著電視。 秦山拎著早點急急忙忙走進病房, 想說的話都被新聞硬生生截住。 李琊同他打過招呼,看著電視畫面說:“這也燒得太嚴重了吧?!?/br> 秦山將一袋早點遞給她, 猶豫著說:“我剛得的消息,楊嵐自殺了?!?/br> 李琊怔愣住,“什么?” 秦山指了指電視, “江旭在渝北的家?!?/br> 李琊張了張嘴,不曉得說什么,默默去坐在陪護椅上。她拿出小籠包送到唇邊,又將其放回袋子里。 秦山問:“醫(yī)生來過了嗎?” 李琊說:“查房的時候來看過,說他可能是疲倦導致的昏睡。” “飛飛的事有點兒復雜, 律師說起碼得兩個月公安才會立案,我們看能不能聯系上香港那邊兒, 不能引渡的話, 只能爭取最少的量刑?!?/br> “多久?” “五到七年?!?/br> 李琊悶悶地“嗯”了一聲,就著吸管喝了一口豆?jié){。 秦山斟酌片刻,說:“你去睡會兒?我來守著。” “不用。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看著他?!?/br> 秦山嘆了口氣, “山茶?!?/br> 李琊看著病床上的人,輕聲道:“你說,我欠他的是不是怎么都還不起了?” “大釗肯定不會要你這樣想?!?/br> 李琊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握著病床的扶手俯下身來,“葉釗,再累也先醒過來好不好?我很擔心。” 無人應答,她抿了抿唇,轉過身去。正要抽離扶手上的手指忽然被勾住了。 李琊猛地回頭,睜大的灰藍色眼眸蒙上薄薄霧氣。 葉釗張開唇縫,似乎因嗓子干澀而暫時說不出話,最后艱澀地擠出一句,“……茶。” 李琊反握住他的手,關切地問:“你覺得怎么樣?” 葉釗點了點下巴,視線仔細描摹她的臉龐。 秦山連忙說:“我去喊醫(yī)生!” 二人還沒說上話醫(yī)生就來了。醫(yī)生一邊檢查一邊說:“你運氣好,傷口不算深,沒有穿破腸道。不過還是要注意,這段時間肯定……” 醫(yī)生絮絮叨叨一席話,李琊全數聽了進去,很鄭重地道謝。 醫(yī)生走后,秦山說著去樓外抽支煙也暫時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