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凌玥接過請?zhí)_外封,“珈藍法會”四個大字隨即映入眼簾。 “禪宗的天海會在此會上講經(jīng)三天三夜,釋盡天下心魔,為此廣發(fā)名帖,邀請神州英才齊聚一堂。” “一張請?zhí)碇粋€參會名額,”令夫人慢條斯理的說道,“我東嶺何家自然不會去捧那群禿驢的場,與其讓它白白浪費,不如讓你拿去,也算物盡其用。” “只是我丑話說在前面,禪宗雖然把‘我佛慈悲’掛在嘴上,但絕對不是善堂。官家推崇道教,不許他們?nèi)腭v上京,等于是斷他們的前路。這么些年來,南北禪宗絞盡腦汁,依舊沒什么進展?!?/br> “此次他們搞出這么大陣仗,背后必有所圖。你若是拿此信去參會卻吃了暗虧,可別說我何家坑你。” 這么說著,她將桌上的禮單一并推向少女。 “你表舅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你收下它們,就當我買個放心?!?/br> “夫人信因果報應(yīng)嗎?”收起禮單和請?zhí)?,凌玥挑了挑眉。 令夫人聞言一曬,“若是讓我家老爺知道我信禪宗的歪理,只怕我這當家主母也當?shù)筋^了。” “巧了,我也不信?!鄙倥酒鹕?,走的毫無留戀,“這區(qū)區(qū)禪宗,還當不了我的禁忌?!?/br> 第53章 “禪宗那群大和尚把這個玩意兒……叫做海鮮大雜燴?” 用筷子在菜盤里翻了翻, 考云臻看著驚喜亮相的腐竹、木耳和一小片裙帶菜, 流下了想吃rou的淚水。 在他的對面,李溪客正夾著一片白藕面露糾結(jié)之色,仿佛這不是薄薄一片脆藕,而是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毒藥。 “別看啦,吃吧?!闭J命的把素菜掃進碗里,考云臻狠狠的往嘴里塞了一口白米飯, “再看它們也不會變成別的。” 聽到他這么說, 李溪客試探著將藕片放到嘴里, 只聽“喀哧”一聲脆響, 薄薄的片體在牙齒的襲擊下一分為二。 少年的身體僵了僵,好似斷的不是口中的白藕而是自己的牙。 此時他們正坐在人來人往的飯?zhí)弥?,只不過, 這飯?zhí)貌粚儆谖妪埳蕉俏挥阽焖{法會。 禪宗為珈藍法會廣發(fā)請?zhí)? 為的就是將這佛門盛事擴成修真界盛會,既然是修真界盛會, 道門三山自然不可不邀。雖然在大部分時間里,道門都懶得給這群禿驢面子。 自古佛道兩脈爭端不斷,雖然沒有鬧到要撓花對方臉的程度, 但也跟一團和氣相差甚遠, 能做到互不拆臺就很不錯了, 還能指望給你捧場? 因此,最初聽到珈藍請?zhí)臅r候,考云臻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彼時他們五龍山被柳千易叛逃事件給拖累的夠嗆, 為了讓他早日頂上年輕一代領(lǐng)頭羊的空缺,他那狠心的師父差點沒使出頭懸梁錐刺股這等絕招來,為的就是讓他早日凝成金丹。 結(jié)果呢,金丹是成了,可他呢,也踢出來帶隊參加這勞什子的珈藍法會了。 而他唯一的隊員,就是李溪客。 那日聚英會后,李溪客直接拜了陸菡萏為師,入門后修煉神速,隱隱有后來追上之勢,然而此次掌教命他一同參加法會,除了大力栽培新晉弟子外,還多少有點想釣出柳千易師徒的意思。 誰讓他和李晏是堂兄弟呢? 反正無論緣由如何,師兄弟倆最終都苦哈哈的坐在這里吃草了。 當然,既然珈藍法會號稱廣聚天下英才,那么只要參會就難免會遇上熟人的。 “拼桌?” 溫潤的男聲自二人頭頂響起,當看到來人衣衫上那標志性的墨竹,考云臻挪到了長凳的另一邊。 微北生欣然入座,還帶著一臉不耐煩的韓焉。 韓焉還是那副被人欠了五百萬兩紋銀的德性,即便長相美艷無雙,也遮不住眉宇間的戾氣,倒是微北生身上真氣凝實,隱隱有瑞光閃過,顯然已經(jīng)踏足了金丹之境。 “你竟然也能金丹,看樣子老天爺也有打瞌睡的時候?!币蝗胱?,韓焉就挑剔的打量了考云臻一眼,嘴巴真是要多毒就有多毒。 考云臻被他氣了個仰倒,正搜腸刮肚的想著如何反擊,就見李溪客放下筷子,翻了個白眼,“小人得志?!?/br> 說得好! 考云臻在心里為李師弟喝彩。 “喲,這不是我們李師兄嗎?”韓焉立馬調(diào)轉(zhuǎn)目標,“我要是有個跟著叛徒跑的堂兄,可是沒臉在人家門派繼續(xù)待的?!?/br> 自打李溪客在承天塔林嘲諷韓焉裝相,二人之間就很不對付,時過境遷,那點矛盾不僅沒有緩解的跡象,反而愈演愈烈了。 李溪客瞥了他一眼,“又蠢又毒?!?/br> “你說誰呢?!”韓焉拍案而起。 “行了?!蔽⒈鄙罅四竺夹?,“等上了擂臺有你倆打的,現(xiàn)在都歇歇吧?!?/br> 他一發(fā)話,劍拔弩張的二人冷哼一聲,頭分別撇向一邊。 “擂臺?”考云臻的重點有點偏,“咱們不是來喝喝茶聽聽經(jīng)的嗎?怎么還要上擂臺?” “你沒看請?zhí)??”微北生頗為驚訝。 考云臻實誠的搖了搖頭。 微北生自入門就被當做太華山下一任掌教培養(yǎng),跟著他師父令狐勝處理宗門事務(wù),對各項大事都能說上兩句,因此禪宗的請?zhí)坏?,他就知曉貼上的內(nèi)容。而考云臻這繼承人頗有幾分趕鴨子上架的意味,哪怕他如今地位提升,思維一時半會兒也轉(zhuǎn)不過來,只知道領(lǐng)了師命做事,哪會去想搞明白個一二三四? “講經(jīng)只是這珈藍法會的開胃菜,”微北生了然,“咱們道門會派人參加,當然是因為后面還有其他的彩頭?!?/br> “怎么講?”考云臻一聽見“彩頭”就來勁了。 “這禪宗的和尚看著老實,其實心眼頗多?!蹦每曜诱戳苏床杷⒈鄙谧烂嫔袭嬃艘粋€圓,又將它們一分為二,“他們雖然廣發(fā)請?zhí)?,這帖子卻分成了兩種。” “一種,只寫了珈藍法會,是給世家和小門派看的?!?/br> “另一種,則附上了天海大師講經(jīng)后的事宜,是給咱們道門大派看的?!?/br> 出家人不打誑語,但出家人可以只說一半。 那些只收了第一種請?zhí)拈T派,不管發(fā)沒發(fā)現(xiàn)其中的貓膩,都會在聽完三天的經(jīng)后被客客氣氣的請出去。 而這二種請?zhí)?,描述了一座由傳?jīng)和尚發(fā)現(xiàn)的神秘道門遺址。 佛門這種以信仰為紐帶的宗派,有坐禪鎮(zhèn)寺的和尚,自然就有四處奔走宣揚佛法的和尚,這些傳經(jīng)和尚或許聲名不顯,卻因總往深山老林里鉆,往往能遇上令人眼饞的機緣。 “那片遺址頗為古怪,似是上古某大門派的宗門遺跡,必須吸收筑基或金丹修士的法力才能開啟?!蔽⒈鄙忉尩?,“禪宗的大和尚修的是佛陀果位,與道門真氣完全是兩種路子,不得其門而入,這才拿出來當個鉤餌,引咱們前來。” “只是吸收法力的話,直接讓咱們站在門前輸送不就行了?”考云臻摸了摸鼻子,“干嘛要搞個擂臺這么危險的東西?” “當然是為了揚名立萬啊?!?/br> 隨著熟悉的女聲響起,一雙手分別搭在了微北生和考云臻的肩膀上,二人尋聲回頭,就見到玉泉山大魔王正對著自己捏花微笑,“拼個桌?” 在大魔王面前,沒有“不”這個選項。 “禪宗這些大和尚最大的心愿就是弘揚佛法,說白了,就是要傳教?!辈坏榷嘶卮?,凌玥徑自坐到了空著的位置上,還對著身后的楊戩拍了拍凳子,“然而如今晉朝以我道門為國教,又尊你們太華山掌教為國師,把這群光頭憋屈的夠嗆。” 微北生聞言微微一笑,破有深意的看了背著油紙傘的少年一眼。 “這時候再乖乖的把遺跡讓出來,那這群大和尚豈不是什么都撈不到?”凌玥抬手對不遠處的小沙彌打了個響指,“但搞出一個道門擂臺就大不相同了,讓世人瞧瞧,這群牛到天上去的道爺還不是要來參加我們佛門的盛會?” “一個要里子,一個要面子,豈不是兩全其美?” “檀越,”小沙彌“噠噠噠”的跑了過來,故作老成的對著少女一彎腰,“有什么需要的嗎?” “給我來兩份齋菜,”凌玥嫌棄的看了一眼桌上的“海鮮大雜燴”,“要最好的?!?/br> “得嘞!”客串了一把店小二的小沙彌又“噠噠噠”的跑走了,不會兒就拎著一個半人高的食盒回來。 只見他墊著腳將食盒放在桌上,掀開蓋子,食物的香氣就從中溢了出來。 “玲瓏豆腐、三鮮小炒、鐵鍋燴餅……”小沙彌一邊從食盒里往外端菜,一邊報著菜名,“……齊了!檀越您慢用?!?/br> 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與自己那盤大雜燴形成鮮明對比的素齋,考云臻不干了:“為什么她吃的比我們好那么多!” “因為凌檀越是我們寺的貴賓?!毙∩硰洿嗌拇鸬馈?/br> “貴賓?”在場其他人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從佛門弟子口中說出。 “因為我有一正一副兩份請?zhí)?,”凌玥從懷中掏出兩份外觀一致的請柬,彈了一下屬于何景中的那一份,“而且在進寺的時候,捐了一萬兩紋銀的香油錢?!?/br> 考云臻極為震驚:“你哪來的這么多銀子?!” “誰叫我日行一善呢?”凌玥對他眨眨眼,“我?guī)煹苡⒖t灑、才高八斗,被何家看中,替他們來參加法會,辛苦錢當然要從何家賬上支了?!?/br> “他,代表何家?”幾人之中,反應(yīng)最大的是韓焉,“他長得哪里像何家人?你以為其他人瞎嗎?” “不像嗎?”凌玥轉(zhuǎn)頭挑起少年的下巴,仔細端詳了一下,“我覺得很像?。克麄兒渭胰擞绪牍?,我?guī)煹芤灿绪牍牵睦锊幌???/br> 你家看人不看臉,光看骨頭啊? 韓焉被她這出其不意的cao作驚得一愣一愣的。 “咳咳,”微北生清了清嗓子,“其實……我也覺得像?!?/br> “微師兄?”這回換考云臻發(fā)愣了,“我記得你家大師兄不就是何家的嗎?” 換言之,你不要睜眼說瞎話?。?/br> 微北生面不改色,“大師兄要是在這里,他肯定也覺得像。” 楊戩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收縮了一下。 “你的良心呢?!”考云臻痛心疾首。 “哎呀,云臻師弟,這你就不懂了。”一道聲音從左邊傳了過來。 “為凌師妹說的瞎話能是瞎話嗎?當然是善意的謊言啦?!币坏缆曇魪挠疫厒髁诉^來。 然后,這兩道聲音的主人一齊跳到了唯一空著的長凳上,“諸位道友,拼桌嗎?” 話雖如此,這兩人牢牢地坐在凳子上,完全沒有一旦被回答“不”就乖乖起身的意思。 接連被人拼桌三次,考云臻已經(jīng)放棄掙扎了,只是虛著眼與二人打招呼,“丁衍、玄咸,二仙山竟然還沒把你倆掛在墻頭祭旗?” “我這么天資橫溢,他們怎么舍得?”左邊名為“丁衍”的圓臉青年不以為然。 “我在娶到凌師妹前是不會死的!”右邊名為“玄咸”的容長臉青年對著凌玥擺出了西子捧心。 然后被后者無情的忽視掉了。 “你娶凌師妹?”丁衍狠狠地敲一把玄咸的頭,“你憑什么娶凌師妹,我才是二仙山這一代的第一人!” “拉倒吧你!”玄咸不甘示弱,“就你那神神叨叨的樣兒,凌師妹會看上你?而且我才是二仙山這一代的第一人!” “二仙山一代不就兩個人嗎?”一直沉默的李溪客終于忍不住了,“你們到底有什么可爭的?” 理所當然的,他被那兩個人無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