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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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之詞?!?/br> “哦?”我走進(jìn)他兩步,看著他陰云密布的眼睛:“那你覺得,侯爺是信姬玉公子還是信你?你敢賭么,你輸?shù)钠鹈???/br> 我們之間一時靜默,空蕩蕩的走廊上悄無聲息,他早已不是那明亮天真的少年郎樣子,深沉得可怕。若是子蔻見了這樣的梓宸,怕是會十分難過。 “你想要什么?”他終于開口:“不去向侯爺揭露而是跟我談判,你想做什么?” “對于我和公子來說誰是真正的內(nèi)jian并不重要,只要能成事就是好的。我們沒有當(dāng)場扣下你人贓俱獲也是表示誠意,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 我看著梓宸,微微一笑。 子蔻得知了梓宸的真實(shí)身份之后果然很難過,她趴在床上哭了許久,抽抽搭搭地差點(diǎn)沒喘上氣來,我坐在床邊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她其實(shí)和梓宸也沒說過幾句話,完全憑著一種幻想中的美好對他懷有憧憬。夏菀同我說子蔻常常如此,容易陷入單方面的喜愛但是也很快忘卻。過不了多久她可能連梓宸是誰都不記得了。 這樣的孩子,也不知是多情還是無情——夏菀這么說過。 “所以梓宸答應(yīng)了嗎?”她一邊抽著鼻子一邊問。 她終于接受了梓宸是侯爺情人的事實(shí),開始問下面的事情。 我拍著她的背,慢慢說道:“他沒有別的選擇?!?/br> “那他也不是很忠于丞相?!?/br> “他自幼隱瞞身份入候府,對相府談不上有多少感情。他沒有背叛丞相一來是因?yàn)樗募胰诉€在丞相手里,二來是他太喜歡侯爺了?!?/br> 子蔻抬起朦朧的淚眼,疑惑地看著我:“他喜歡侯爺?那他還一直做jian細(xì),早點(diǎn)坦白就是了。” 我拍拍她的腦袋,笑著說:“不然?!?/br> 這也是梓宸的悲哀之處。 若他對項(xiàng)少涯沒有愛意,早些對項(xiàng)少涯坦白,以項(xiàng)少涯的氣度再加上他對項(xiàng)少涯的救命之恩,項(xiàng)少涯很可能會幫他救出他的家人,同時不計(jì)前嫌依然留他在身邊。 可惜他喜歡項(xiàng)少涯,越是親密的關(guān)系里越容不得欺騙和隱瞞。他騙過項(xiàng)少涯,現(xiàn)在若是坦白就算留下性命,也不可能繼續(xù)做項(xiàng)少涯的情人。 他不舍得失去項(xiàng)少涯,這是梓宸的死局。他越是不敢坦白就要為丞相做更多的事情,逐漸積累的欺騙更讓他難以啟齒。 抓荷心之前我對姬玉說了對梓宸的調(diào)查,姬玉便決定順?biāo)浦巯劝押尚耐瞥鋈ィ偃ネ评T梓宸。 那時他悠悠笑道:“細(xì)作多疑,若想他相助,必得給出最能打動他的條件?!?/br> 對梓宸來說,那條件便是項(xiàng)少涯。于是在我答應(yīng)幫救出他的家人,并且向項(xiàng)少涯隱瞞他的身份時,他眼里雖有猶豫卻明顯亮了起來。 這是他無法拒絕的條件。 子蔻聽了幽幽嘆氣,她翻個身躺在床上小聲說:“現(xiàn)在我覺得jiejie你說得很有道理?!?/br> “什么?” “沒有喜歡的人是挺好的,不然少不得傷心又左右為難,就像梓宸似的?!?/br> 我笑起來,子蔻兀自嘆息了一會兒,轉(zhuǎn)眼看著我:“阿止jiejie,你從前的心上人,你為什么喜歡他呢?” 我的心上人? 我怔了怔,繼而輕笑:“其實(shí)也沒什么特別的。只是我小時候遇到他,他給我講了三天的故事,教我唱了一支曲子。那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br> 我生母去世的時候適逢父王生辰大宴賓客,宮里忙做一團(tuán),并沒有人關(guān)心我的去處。我隨處游蕩之時遇見他,他叫阿夭,是賓客帶來的琴童,抱著個比人還高的古琴在后院迷路了。 我沒有說我的身份,只是告訴他我的生母去世了,他很為我傷心。他問我為什么不難過,我說因?yàn)椴豢梢浴?/br> 一國之主的壽宴大吉,最忌晦氣,所以嬤嬤不許我哭。 他就把琴放下來問我想不想聽曲子。我母親生前很喜歡《桃夭》這首歌,我請他教我唱。 我生來五音不全,這么簡單的歌還連著學(xué)了三天,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竟然只會了這么一首歌。 或許也是,再沒有人像他那般耐心細(xì)致,一個音一個音反反復(fù)復(fù)地糾正,不嫌棄我的愚笨。 子蔻看著我,放佛在等我那個“很久很久之前”的后續(xù)。我想了想,說道:“可能是在他之前,沒有誰對我這么溫柔,也沒有誰夸我好?!?/br> 即便是我生母也不曾夸過我,她原是伶人,出身低微卻也有些才藝,偏偏我是怎么教也不會的木頭。她是樂觀不拘的性子,倒也不會罵我只是常常笑話我。 日久天長,我回想起來她真的是很不錯的人,也是愛我的。大約是第一次做母親,也不太會知道如何做得好。不知道即便是遲鈍如我,也希望被夸贊。 子蔻的眼睛亮了,也不知道是聯(lián)想到了什么一臉憧憬:“啊,溫柔,我也喜歡溫柔的男子。他對你這么溫柔,該是喜歡你吧!” 我忍不住笑起來,笑得有些大聲。她撇著嘴看著我。我說道:“他是個溫柔的人,對誰也都會溫柔,并非我有什么特別。” 我有什么特別呢? 大概就是特別愚鈍又怪異,一首歌學(xué)了整整三天,母親死了都沒有哭,卻在終于學(xué)會了《桃夭》的時候哭了。 收網(wǎng) 子蔻沒有聽到她想聽的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有些不滿足地哼哼唧唧。我躺在床上仰頭看著天花板,很多久遠(yuǎn)的記憶在腦海里來來往往。 其實(shí)我常常想起他,即便那是十四年前的舊事。 那三天里白日他都會來陪我,晚上他要去宴會上幫忙奏樂,我就坐在庭院里,一邊看煙花一邊等他。 不彈琴的時候他就給我講故事,許許多多的故事,宮城之外那個巨大的世界,上百的諸侯國,神話里的南冥北冥,世界盡頭。 我遇見他,才知這世界偌大。 至于那首《桃夭》,我會唱之后阿夭笑著夸我唱得好,看著他的明媚笑眼我卻突然哭了。 母親走的時候我不知道還能為她做什么,我甚至沒有多少難過,最多是茫然無措。 在那個時候我突然想如果我能早點(diǎn)學(xué)會這首曲子就好了,能在她死前好好地唱一遍給她聽。她特別喜歡這曲子,肯定很開心。 或許她還會笑著彎了眼睛,夸我一句唱得好。就像他這般溫柔地笑著,夸我做得好。 我突然覺得非常難受,我不知道活著有什么意義,明明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人愛我了。 阿夭安撫我道:“你好好愛自己,這世上不就有人愛你了嗎?對你來說,你就是世上最可貴的人?!?/br> 我抬頭看著他,他笑意明亮溫柔。 那好像是第一次,唯一的一次,有人對我說我是可貴的。 后來我就按照他說的那樣,在這世上最愛自己,只愛自己地活著。在我年幼時無數(shù)次孤寂恐懼,或者走投無路的時刻,我總是想起他的話,想著若我死了這世上便沒人記得我了,居然就這么堅(jiān)持下來。 這個人我只見了他三天,卻記了他十四年。 他在哪里呢,他還活著嗎,他過得好不好呢?如果他見到現(xiàn)在的我,一定會很失望吧。他曾經(jīng)出于善意溫柔相待的姑娘,并沒有成為像他一樣善良的人。 不過,他大概早就不記得我了。 “但是啊,阿止jiejie?!弊愚⒑吆哌筮笸?,轉(zhuǎn)過臉來趴在我枕邊,看著我說:“jiejie你說起那個人的時候眼神是不一樣的。你一定很喜歡他,有個心上人真好?!?/br> 我笑著揉揉她的頭,輕聲道:“睡吧?!?/br> 樊國國君年事已高,沉迷于求仙問道對國事并不上心,丞相引薦了一位“仙人”給國君,國君每每身體有恙便聽從仙人之語治療。在姬玉來前國君身體不適,仙人言說國君命格屬火病中不可與命格相沖之人相見。 姬玉生辰屬水,自然就被排除在了國君的賓客之外。蘇琤倒是常常去見樊君的,沒過多久那“仙人”就因?yàn)槊胺柑K琤惹樊君發(fā)怒,此時又浮出他平日里貪污獻(xiàn)銀及言語不敬國君的證據(jù),樊君怒不可遏斬了那仙人的頭連帶著還遷怒了丞相。 我并不清楚姬玉是如何做的,威脅了梓宸之后我便把他交給了姬玉。想來他給姬玉提供了許多不利于那仙人的證據(jù),姬玉精心挑選了幾個,以蘇琤為觸發(fā)裂隙的點(diǎn),一個個排布好,讓他們被觸發(fā)后達(dá)到最好的效果。 由此姬玉終于可以面見樊君。 夏菀同聆裳和我一起為姬玉整理要面見國君的衣冠,夏菀從箱子里抱出一件件的衣裳,在桌上鋪平,聆裳便拿著裝了開水的銅壺熨平衣服上的褶皺。 我對于此類事情一向是手忙腳亂笨拙至極,不毀壞衣冠已是大幸。還好夏菀囑咐我燒水,并不讓我再做更細(xì)致的活。 聆裳性子有些風(fēng)風(fēng)火火,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她手腳很快,做事卻是極妥帖,照料姬玉的生活起居可謂是無微不至。 “公子面見君上,你可同去?”夏菀一邊收拾一邊問我。 我給小火爐扇著風(fēng),聞言答道:“公子吩咐我陪同。” “公子游說最為精彩,之前有人當(dāng)堂與公子辯駁,愣是八個人沒說過公子一個人,還有被噎得背過氣去的。真是笑死我了……總之阿止明日便可知?!瘪錾讶ヒ鹿窭锬靡路捯魟偮溆纸恿艘痪湫⌒〉捏@呼:“哎呀,這里還有幾件小衣服?!?/br> “你開錯箱子了,是另一邊的。”夏菀走過去,指著旁邊的一個箱子。聆裳看了那些小衣服半天,笑得樂不可支:“這是公子小時候的衣服吧,菀姐你的收藏?” 夏菀也不否認(rèn),她偏過頭笑笑:“他一年年地長得太快了,我怕我忘了他小時候的樣子?!?/br> 聆裳嘖嘖感嘆了兩聲,笑道:“可惜我來得晚,公子已然是翩翩公子了?!?/br> “來的晚也是好的,早年公子遭受那些事,你這脾氣哪里忍得住?!?/br> 夏菀說著便看向我,我看了看她們便專心給小火爐扇風(fēng)。夏菀把那些小衣服放好合上箱蓋,嘆息一聲:“他這些年真是變了很多?!?/br> 聆裳和夏菀又說了幾句,她便拿了衣服走過來,經(jīng)過我的時候有些吃驚地停下腳步:“阿止,你身體不舒服么?怎么在發(fā)抖?” 我直起身來,活動活動筋骨:“蹲久了,身子麻了。” 這天明明沒有干什么活,我卻覺得很疲憊。便是如此疲憊晚上也沒有能早早睡著,我睜著眼看著天花板,聽著子蔻安穩(wěn)的呼吸聲直到東方漸白。天快亮的時候我終于迷迷糊糊入夢,夢里我看到了阿夭。 我已經(jīng)多年沒有夢到他了。 他還像十四年前那樣,穿著件鵝黃色的衣服,抱著比他還高的琴站在我的面前,他長得好看笑起來更好看,有一雙琥珀色的澄澈眼睛。 他離我有兩步之遙,我上前一步他卻后退一步。 他對我說——對不起。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他只是看著我,溫暖又凄傷地看著我,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夢在此處戛然而止,醒來的時候子蔻在旁邊喊我的名字,她說我在發(fā)抖,她有點(diǎn)擔(dān)心我。 “你做噩夢了嗎?”她問我。 我點(diǎn)點(diǎn)頭,想了想?yún)s突然笑了出來。我拍拍子蔻的肩,說道:“這么多年了,這世上居然還有能讓我害怕的東西?!?/br> “夢只是夢,你別怕。”子蔻很篤定地說著。 我看著她的眼睛,笑笑:“嗯。” 這日我和嫦樂墨瀟南素陪同姬玉面見樊君,他穿得優(yōu)雅笑得妥帖,既謙和又不失貴族的威嚴(yán)。 樊君有些懶洋洋的,傳聞中他對政事頗不上心,看來確實(shí)如此。雙方寒暄落座之后,樊君倚在那金絲椅背上,慢悠悠地說:“久聞公子有奇策,說來孤聽聽。” 姬玉行禮,笑道:“奇策不敢,但有一條長生之方,獻(xiàn)于君上?!?/br> 一聽到“長生”樊君的眼神就亮了起來,正襟危坐不復(fù)慵懶姿態(tài),急切地說:“公子請講。” 我看見姬玉眼里的笑意,樊君上鉤了。能被譽(yù)為天下第一說客,姬玉自有他的本事。他言說余國立國之時曾捕獲一只千年神龜,供奉至今,是以余國國主歷來長壽。強(qiáng)奪神物怕是對神不敬,但若是樊國能救余國于水火,便可順理成章要他們獻(xiàn)上此神物。 丞相主張今年樊國有水災(zāi)收成不佳。此時開戰(zhàn)勞民傷財(cái),應(yīng)該養(yǎng)精蓄銳。姬玉道吳國正是氣勢囂張,哪里會給樊國養(yǎng)精蓄銳的時間,彼時他攻下余國得了余國糧倉,難免不會攻擊鄰近的樊國,那時再交戰(zhàn)為時已晚。如同渡河,敵方在河中之時正是最薄弱,出擊輕易便可取勝,敵方已經(jīng)渡河而來陳兵列陣,最是氣勢高昂,再出兵已經(jīng)晚了。 丞相又說那吳趙大軍人多勢眾,即便樊國幫余國也不能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