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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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睛紅了起來泛起淚光,罵道:“他媽的……他怎么能瞞我十一年!” 話音未落他便拔劍而起轉(zhuǎn)身一腳踹開門,朝著溫爾苑的方向過去了。我望向沈白梧,沈白梧低聲說:“你去跟著他!” 我便立刻把碧璽叫過來照顧沈白梧,然后提起裙子朝著溫爾苑的方向奔過去。路上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我都無暇道歉,隱約聽見——怎么回事都往溫爾苑跑? 當(dāng)我趕到溫爾苑的門口時,正看見顧零和姬玉站在院中,顧零不知道什么時候摘了面具拿著劍直直地指著姬玉。姑娘們似乎是聞訊都跑來了,墨瀟和南素飛身來到顧零的身邊抽出劍來抵著他,墨瀟喝到:“還不放下劍!” 顧零卻完全不管墨瀟,上前一步指著姬玉道:“你拔劍!你把劍□□我們像個爺們兒似的,我們像從前似的打一架!” 姬玉微微揚起下巴,背著手神色莫測地看著顧零。也不知他們僵持了多久,姬玉突然笑起來,他擺擺手:“墨瀟,南素,你們放開他過來?!?/br> 墨瀟和南素有些顧慮地放下劍,警惕地盯著顧零一步步退到姬玉身邊。姬玉向墨瀟伸出手道:“墨瀟,借你的劍一用?!?/br> “你的劍呢!你的夢死呢!”顧零紅著眼睛喊道。 “折了,我現(xiàn)在不佩劍?!奔в衲弥珵t的劍在手里顛了顛,也舉起來指著顧零,偏過頭微微一笑:“來吧。” 顧零咬咬牙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姬玉靈巧地閃開。幾招之內(nèi)全是顧零進(jìn)攻姬玉避讓,顧零氣道:“你為什么不出手!你……” 他話音剛落姬玉終于閃避不及舉劍格擋,清脆的一生“?!表懀瑑蓜ο嘧卜路饚е鹦且话?。但是下一秒姬玉的劍便脫手掉落在地,顧零來不及收劍刀刃便狠狠砍在姬玉肩膀上,鮮血沿著肩膀滲出來。 顧零愣了愣,說道:“你做什么?你把劍拿起來,你不要讓我!” 姬玉大聲笑起來,笑得肩膀都顫抖著,身上的玉佩跟著叮咚作響。他舉起那只握劍的右手說:“拿多少次也是一樣的結(jié)果?!?/br> 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細(xì)瘦的手正顫抖著,如秋日垂死的蟬翼。 顧零像是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顫著嘴唇問道:“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就像你看到的這樣,廢了,拿不了劍了。” 姬玉站在一片幽靜樹影里,語氣仿佛說個笑話一般輕描淡寫。 ※※※※※※※※※※※※※※※※※※※※ 姬玉他其實是所有人里面最堅韌的人,他甚至比沈白梧還要決絕。 這一章直到卷末是整卷我最喜歡的幾章了~ (雖然感覺看到這里的大家應(yīng)該都收藏了,但還是厚著臉皮重新說一遍,求收藏呀~) 決絕 顧零不知所措。 “怎么會這樣的……” “沈白梧沒告訴你?我中了毒,生了一場大病,病之后就留下了病根。” “那你……那你還能彈琴嗎?” 姬玉微微一笑,把自己顫抖的手背在了身后:“‘正?!那用銖娍梢?,我自己的曲子就完全不行了?!?/br> 他的笑容如同面具般完美。 我想起那天在暮云彈琴他說他不彈了,他從不佩劍而用匕首,那些并非他不愿而是他不能。 所以他才燒了他最心愛的琴和曲譜,折了他的劍重鑄了匕首。 顧零說,姬玉的手專為彈琴而生,是全天下最靈巧的手。從天才變成殘廢,姬玉這么驕傲的人該有多痛苦?他的痛苦遠(yuǎn)在青矢之上吧。 姬玉微微抬起下巴,示意顧零放下手里的劍,輕松地笑道:“怎么還是一激動就要打架,以為還像小時候那樣打一架就能重歸于好?你都多大了了?” 顧零扔了劍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蹲在地上淚流滿面像個孩子:“你為什么!姬玉你為什么……你為什么什么都不說,為什么不告訴我,這是十一年啊,整整十一年!” 姬玉的笑意漸漸淡下去,眸色深沉。他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顧零面前,蹲下來看著顧零的眼睛,冷聲說道:“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顧零,你特地跑到沈白梧這里來,一門心思地想挖出我在燕國的過往,現(xiàn)在你知道了,你滿意了?你為什么想要知道這些事情?你就是想要找到一些理由來為我開脫,以此原諒我殺你哥的事情對吧?” “你他媽……”顧零一把攥住姬玉的衣襟,眼睛通紅。 姬玉就任顧零抓住自己的衣襟,神色淡漠道:“沒必要,顧零,真的沒必要,你沒必要原諒我。你想報復(fù)我就憑本事來,我遭遇的那些破事和你,和你哥有什么關(guān)系?” “你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后,就會幡然悔悟?qū)ξ腋赣H恨之入骨站在我這邊對他同仇敵愾嗎?你做不到,你發(fā)過誓終生忠誠以命報他的恩情不是嗎?即使到現(xiàn)在等你冷靜下來也不會覺得他錯,他是為了興復(fù)周王室,這么光輝的愿望就算手段極端了又怎么樣?犧牲我,我哥哥,我jiejie,我母親又怎么樣?這是大義滅親啊?!?/br> “過不了多久你又會想勸著我們相互理解重歸于好,我呸,顧零你別惡心我了?!?/br> “他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要是你我就翻臉走人從此遠(yuǎn)離姬家的所有人,就看我們狗咬狗吧?!?/br> 姬玉流暢地吐出嘲諷之語,顧零抓住他衣襟的手就漸漸松開來,他迷茫又痛苦地看著姬玉,像是有滿肚子的話卻不知道能說什么。 我躲在門邊遠(yuǎn)遠(yuǎn)地看這這一幕,只覺得明明受難的是姬玉,可他比顧零游刃有余多了,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這世上似乎沒什么能打敗姬玉。 他什么都失去了,所愛的一切都沒有了,可他還是活得高高在上讓眾人仰望艷羨。他從不會像沈白梧這般孱弱自棄,所有蝕骨銘心的痛苦都埋葬得毫無痕跡,上一秒殺死了自己下一秒就能轉(zhuǎn)過身去談笑風(fēng)生。 這個人就算歷盡千劫百難被燃燒化為灰燼,也會有不死的倔強和驕傲,從灰燼里站起來艷烈地嘲笑世人。 姬玉冷靜地整理了自己被扯皺的衣襟,平淡道:“該說的都說完了,你走吧。希望下次見到你的時候,是你下定決心來殺我?!?/br> 言罷姬玉便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顧零卻抓住了他的衣袖,顫聲道:“阿夭?!?/br> 有什么很快地從姬玉的眼里劃過去了,他閉上眼睛然后再睜開,轉(zhuǎn)身看向顧零的時候就換上似笑非笑的假面。 庭院里屋檐下的鈴鐺叮當(dāng)作響,如同不知人間疾苦的稚子笑聲。姬玉笑得很好看,后背挺得很直以至于緊繃,紫色的發(fā)帶在黃昏模糊不清的光線里乘風(fēng)飛舞著。他那么溫和又不可置疑地,說出最決絕的結(jié)語。 “阿夭早就死了。顧零,他棄了你,你也棄了他吧?!?/br> 然后他慢慢地把衣袖扯出來走回房間關(guān)上房門,其余的姑娘們也跟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只剩顧零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庭院中。 夜幕降臨,紅色燈籠發(fā)出溫暖柔和的光線,籠罩著這個已經(jīng)僵住的人。我走過去對他說:“顧零,走吧。” 顧零沒有反應(yīng),我便拉住他往外走,他也任由我拉著他完全不反抗。這一路他一直非常安靜,直到我們快到雪明閣的時候,顧零像是突然反應(yīng)過來似的不肯往前走了,他慢慢地蹲在地上抱著頭,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我蹲下來安撫他,顧零斷斷續(xù)續(xù)地哭道:“為什么……為什么……” “我……我應(yīng)該跟他們一起去燕國的……姬樂和姬玉發(fā)生那些事情的時候身邊一個人也沒有……該多絕望啊……” “我明明發(fā)過誓,我要畢生保護(hù)他們的……我怎么能……十一年……我一無所知!我還埋怨他性情大變……我還埋怨他放棄劍術(shù)和琴……” “天子……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啊……就算是為了重振周王室……也不能……” 他哭得像是個小孩子,我拍著他的后背,沉默地聽著他的聲音。 十一年,從姬玉十四歲質(zhì)燕國到如今二十五歲游說天下,漫長的時光和漫長的真相。一邊是恩重如山的天子,一邊是從小相伴的朋友。 姬玉和周天子對立這么長的時間里,顧零一直是站在天子那一邊勸姬玉回頭的,他雖然仍然對姬玉有深厚的感情,但他也怨懟姬玉殺害他哥哥。姬玉早就看得清楚,索性替顧零做了選擇。 對于這位忠誠熱心卻遲鈍的故友,或許姬玉原本打算讓他能安然無恙地愚笨一輩子。 可終究,沒有人能被欺騙一輩子。 我終于把顧零送回房間,等廚房把晚飯送來的時候我去敲他的房門,才發(fā)現(xiàn)顧零已經(jīng)不告而別了。他的房間收拾得很整齊,留書一封寫著——拜謝,吾歸。 顧零到底還是回去洛邑,回到周天子身邊了。 雖然如今的結(jié)局原本就是由他的愚忠、懦弱、對姬玉的不信任而來,算是咎由自取,但仍然是可憐。我很難想象他會以什么樣的心情度過余生。 我收了紙條去告訴沈白梧,沈白梧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并不驚訝。他下午說了太多話,晚上的時候精神就很不好,神色懨懨地靠在床頭,抬起眼睛來看著我。 “你不覺得我可恨么,我為了自己逃命丟下了姬玉?!鄙虬孜嗟穆曇粲袣鉄o力。 他今天又說沒胃口不肯吃晚飯。我便讓他好好躺下去,給他蓋上被子掖好被角,碰碰他的額頭確定他現(xiàn)在沒有發(fā)燒。他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我便回答道:“我又不是姬玉,既沒有資格憎恨你也沒有資格原諒你。只是世人大多自私,換了我或許也會這樣?!?/br> 沈白梧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苦笑著說道:“我本以為,我不同于世人。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惶惶不可終日,為這般忘恩負(fù)義的可恨舉動開脫。我想當(dāng)時萬分危急就算我拉他翻墻也來不及,又想試毒那么痛苦我害怕逃走或許也正常,甚至想過我是趙國世子活下來比姬玉更有價值。想來想去我幡然醒悟,齷齪便是齷齪,為此開脫只會越發(fā)卑劣?!?/br> 他從被子里伸出胳膊來壓在被子上,雙手交疊放于小腹,白色絲質(zhì)的里衣在燭火下瑩瑩反光。他輕聲說:“我見識過姬玉對燕世子有多狠,我這一輩子都在等他來報復(fù)我。或許只有他盡情報復(fù)過我之后,我才能在他面前抬起頭來?!?/br> “可是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沒有等到,快到死了也不能好好面對他。偶爾我會想這是不是就是他的報復(fù)?但這太輕了,不是他的作派?!?/br> 我只是默默聽著不說話,走到桌邊去掐滅了燭臺的燈火。室內(nèi)一下子就黑了下來,只剩一地清冷月光。我輕聲對沈白梧說:“好好睡一覺吧,不要想這些事情了?!?/br> 沈白梧在朦朧的黑暗里低低地笑著,他說:“為什么只要有你在,就覺得世事安穩(wěn),苦樂悲歡都沒什么大不了的?!?/br> “那不是很好么?” “若我能活得長久,我肯定會娶你。便是姬玉再怎么生氣,我也不會把你讓給他?!鄙虬孜嗟穆曇魩Γ袷情_玩笑。 但我知道,他從不愛開玩笑。 我便走到他床頭,彎下腰去抱住他的肩膀,輕輕地拍兩下。 “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想娶我。沈意,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你,你會長長久久地活在我的心里?!?/br> 沈意,他的名。沈意沈意,他這一生里有多少意難平。 沈白梧也抱住我的肩膀,他凄然地笑了一聲。我聽到極其細(xì)微的如同耳語的聲音,模糊不清難以分辨。 他好像說——我很喜歡你。 我便輕聲回應(yīng)道——我知道。 靜默片刻之后,耳邊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剛的清晰了一些,能聽出沈白梧溫柔和無奈的語氣。 ——我也知道,你喜歡的……是姬玉。 月上中天,沈白梧早已疲憊地睡去。整個成光君府萬籟俱寂,只有夏蟬此起彼伏地聒噪著。月光皎潔地灑在房間的地磚上,我睡不著索性披著衣服起來,借著月光去花園轉(zhuǎn)兩圈。 剛剛踏進(jìn)花園的時候我便察覺到火光,來自于一盞放在池塘邊沿的宮燈,燭火跳躍著映著一旁主人的臉。 那是姬玉,他正坐在池塘邊沿出神,一條腿屈起踩在池子的石質(zhì)邊沿上,另一條腿則放在下面。他手里好像拿著什么,時不時往池塘里一灑,便聽見鯉魚涌動的水聲。 見我來了,他便轉(zhuǎn)頭看向我。 我們的距離不遠(yuǎn)不近,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我說道:“顧零走了。” 姬玉輕輕“嗯”了一聲,表情說不上來悲傷還是開心,有淺淺的一層寂寞。 “你其實不必把話說的那么絕?!?/br> “這樣最好?!?/br> “可從此之后,你真的失去他了?!?/br> 姬玉沉默了片刻突然輕笑起來,他反問我說:“你不也失去了姜期期,在這世上再沒有一個在乎的人,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我很早就知道這世間的所有都是短暫相會,擁有的時候不要太過迷戀,失去也就不至于傷筋動骨。我不像他這樣曾經(jīng)有感情深厚的親人,我也不曾像他這樣有刻骨銘心的仇人。 我們是同一種人,又是完全不同的人。 姬玉披著一身皎潔月光,褪去了那層笑意完美的面具,看起來冷靜又孤獨。我終于問出了那個我一直想問的問題。 “你為什么要我回到你身邊?” 姬玉輕輕一笑,又灑了一把東西進(jìn)池塘,伴著水聲他慢慢說道:“你終于想起來問這個問題了。我思來想去,覺得我再也不會遇見像你這樣的人。姜酒卿,這世上只有一個你,你是獨一無二,所以我反悔了?!?/br> “九九,我們來日方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