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賀笑道：“殿下喜歡的話，我家里還有許多，下次帶一些進宮給你?！?/br>
    正說話間，田甲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先朝劉據(jù)行禮，然后從袖子中拿出一卷竹紙，遞交給張賀：“這是我關于接下來擴大造紙規(guī)模的一些構想，還請小公子過目?！?/br>
    張賀將竹紙攤平在案上，看了起來，劉據(jù)也湊過頭一起看。

    那田甲作為商人很有經(jīng)營頭腦，提出的幾點建議都非常有用，其中有一條建議更是讓張賀非常欣賞。

    田甲提出目前白色的竹紙制造工藝已經(jīng)成熟，應該進行分類造紙，根據(jù)紙的不同用途，在上面加上暗花或者染成不同的顏色。田甲認為，制作出來品相最好的純白色無雜質(zhì)的竹紙應該挑揀出來作為皇家專用，剩下來略有一些雜質(zhì)的供應給諸侯王、列侯還有各大公署，造出來最次的雜質(zhì)較多表面凹凸不平的定價最低，用來販賣給普通民眾，然農(nóng)民走卒也用得起紙。

    “田先生這個建議非常好?！睆堎R喜道，“我為什么之前造完紙就忘記這茬了？多虧你的提醒。”

    田甲說：“我覺得由天子下令讓各郡縣盛產(chǎn)竹子的地方也開設分作坊進行造紙，以國家的名義派專人去地方督辦，這樣造出來的紙可以就近運輸販賣，省了不少力氣?！?/br>
    “這就叫做連鎖經(jīng)營?！睆堎R敲了敲案幾，“我覺得咱們這紙還得做個品牌出來，讓人一看就知道是皇家專營的?！?/br>
    “因為小公子你造紙的名聲在民間已有所傳播，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這紙是張湯兒子所造，民間都管它叫做張氏紙?！?/br>
    “國家專營的造紙業(yè)，拿張家命名未免過于托大，我還是稟明今上，求他給起個名字吧。”

    “剛好我的馬車還停在溪邊?！眲?jù)于是說道，“不如張賀跟我同車回宮，正好和你一起去找父皇?！?/br>
    “那我和太子先行回去?！睆堎R站起身來，對田甲說道，“這里還是要拜托先生多加照看?！?/br>
    “放心好了?！?/br>
    劉據(jù)站起身來的時候朝窗外張望了一下，這里正對溪水對面的竹林，岸邊堆積著砍伐下來的竹子，工匠一般在這里將竹子按照規(guī)定長度砍好，然后一起運到水池里浸泡，因此地上堆積了不少竹樁子。

    “我有一個建議不知道當講不當講?！?/br>
    “殿下但說無妨?！?/br>
    “我看你這里那些竹樁子和廢料堆放著也是白白浪費，豈不可惜。為何不用它們做竹雕和竹子裝飾品來進行販賣，還可以變廢為寶。”

    這就是回收利用，在造紙的同時開發(fā)副業(yè)。沒想到太子還頗有經(jīng)濟頭腦。張賀連忙說道：“這是個好主意，田先生你可以把太子的建議也考慮進去?！?/br>
    “好?！?/br>
    張賀和劉據(jù)回到未央宮后，求見劉徹，張賀將田甲寫在紙上的方案呈交給劉徹觀看，劉徹看完之后大為贊賞，令他趕緊找少府去辦這些事。

    張賀趁機提出：“陛下，臣以為既然要擴大造紙規(guī)模到全國郡縣，那就應該給國家所造的紙取一個響亮的名字，昔日鄧通鑄錢有鄧氏錢，這個名字雖然便于記憶但卻不夠文雅，紙張多為文人雅士所使用，臣還請陛下賜一個風雅的名字?！?/br>
    “張賀倒是好算計，想要朕的御賜墨寶不成？”劉徹一邊說一邊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大字，對張賀說，“拿去吧。”

    “臣謝陛下。”張賀既然有侍中之職，就近身去拿了天子書寫的白紙，劉據(jù)幫他執(zhí)著白紙各一端，只見上面兩個瀟灑的大字“鳳鳴”。

    從此之后，由張賀發(fā)明督造的竹紙就有了一個天子所賜的品牌名字鳳鳴紙，這種紙張的名氣不久之后將傳遍大江南北，這就是后話了。

    卻說張賀等到劉徹的墨寶干透之后，小心翼翼地將它卷了起來，和劉據(jù)告辭后離開了未央宮。此時暮色已起，再去上林苑已經(jīng)是來不及了，張賀心想田甲應該也回家了，就去了閭里的田家，他準備和田甲商議如何在紙底端一角加上鳳鳴竹紙的方形LOGO作為以后的商標名。

    田甲和張賀正坐著商議，突然見田家一個小廝急急忙忙從外面跑了進來：“大事不好了，你的大兄田信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平白被官府抓了?！?/br>
    第73章 驚嵐

    “什么？田信被抓了？”田甲大驚失色, “我大兄和我一樣只是個本分商人，為何要抓他？”

    張賀一聽田信這個名字，就覺得有幾分耳熟, 連忙抓住來人問道：“可曾知道抓人的是什么人？是丞相府的嗎？”

    “好像確實是丞相府屬吏?！?/br>
    “不好了, 我得快去通知我爹?！睆堎R坐不住了, 他對史書上張湯傳的內(nèi)容雖然只是粗略瀏覽, 記得不多，但他有印象張湯被丞相三長史扳倒就是從誣告他將朝廷內(nèi)部的消息提前告訴一個商人朋友開始的，現(xiàn)在想想，那個商人好像確實姓田。

    在丞相府的牢房里，一個面相敦厚的中年男人正被吊著, 受到嚴刑拷打。

    朱買臣接過屬吏遞過來的白色方巾擦了擦手上濺到的血跡, 冷笑著站了起來：“我還道商人重利，威逼利誘一下就能屈服，君倒有幾分風骨?！?/br>
    邊通在一方說：“不想再吃苦頭的話，就趕緊招供，張湯每次向今上奏請的建議，都事先說給你知道, 你因此加倍囤積貨物, 牟取暴利后與其平分?！?/br>
    田信雖然身上布滿傷痕，但還是“呸”了一聲：“我和張湯是君子之交, 他在朝廷里有何決策，我一概不知，你們別想屈打成招。”

    “哦？”朱買臣用方巾包住對方的一縷頭發(fā), 將他拉扯地歪過頭來，朱買臣就這么居高臨下地對田信說，“今天你進了這個門，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br>
    “你要做什么？”田信警覺地睜大眼睛。

    “來人?！敝熨I臣喝完，兩個侍衛(wèi)走了上來，其中一個將田信血跡斑斑的手捉起，另外一個遞上寫得滿滿當當都是張湯罪行的白紙，將田信的手指粘上朱砂，用力地按了下去。

    “罪人田信已經(jīng)對和張湯合謀的罪行供認不諱，繼續(xù)關押起來?！敝熨I臣將那張白紙在田信眼前晃動，故意讓他看清上面寫的字，然后滿心歡悅地走了出去，“你就等著和你的老朋友陰間相見吧?！?/br>
    “放我出去！你們這是偽造供詞，不得好死！”田信在黑暗的牢房中高喊。

    但是那扇門無情地關閉了，他無法離開這里，更無法提醒張湯提防誣告。

    于此同時，張賀已經(jīng)帶著田甲匆匆趕到了御史府，卻被告知張湯為了稟報關于文帝陵盜錢案審理結果一事，午后就去皇宮求見劉徹去了。

    “看來他們是故意挑了這個時候下手。”張賀吶吶自語道。

    “張公子，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田甲和他哥哥關系一直很好，他自然是知道張湯和丞相府的人素來有矛盾，知道田信此去定是兇多吉少，因此焦急地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打轉。

    “先生莫急?！睆堎R只得安慰田甲道，“我們先去丞相府看看?！?/br>
    張賀驅(qū)車來到丞相府門口，讓守衛(wèi)通稟自己是張湯的兒子張賀，有要是求見丞相長史，侍衛(wèi)通報了三遍都沒有讓他進去。

    田甲想到自己哥哥無辜被關，心里一著急就沖動起來想要硬闖，被帶刀侍衛(wèi)押住，猶自掙扎時，一位個子瘦小留著山羊胡的男人從大門里走了出來。

    “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在丞相府門前喧嘩？還不把人拿下！”

    “慢著！”張賀跨前一步攔住了正押著田甲往里面走的侍衛(wèi)，嘴上說道，“這是我的一位朋友，是丞相長史無禮，三次通稟對我置之不理，他方才有些為我抱不平，如果有冒犯之處，還請這幾位侍衛(wèi)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貴手?！?/br>
    他當街高聲說了這席話，頓時有不少路人停下腳步，用探究好奇的目光朝這里打量。張賀還未成年，在路人眼里就是個嬌生慣養(yǎng)的小公子，和面帶兇相的來人一比，看起來倒像是大人當街欺負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