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著涼了, 正躺在床上休息呢?!痹缟媳荒橙嗣{迫去醫(yī)院幫忙跑腿買藥膏的崔·冷漠·家齊面無表情道。 “哦哦,”萬紅鳳天真地點了點頭, “那病的不嚴重吧?” 崔家齊繼續(xù)冷漠道:“沒事,明天肯定好了。” 這時候,西邊的天際彌漫著絢麗通紅的色彩,晚霞漫天。 而那一邊,程舟懶洋洋地躺在藤椅上, 吹著柔和的輕風, 享受著某人全方位的貼心伺候。 霍越澤正端著飯碗一勺一勺給他喂飯。 吃飽喝足以后,程舟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他現(xiàn)在身上也沒那么疼,更何況一整天他也沒少使喚霍越澤來回忙活, 可是這人對他的耐心出乎意料地好, 任勞任怨地隨他出氣。 程舟踢了他一腳,道:“好了, 你不要圍著我轉(zhuǎn)了, 湯圓兒呢?你給他喂飯了嗎?” “喂了,他在圍欄里面自己玩著呢, 你別理他?!?/br> 霍越澤放下飯碗, 轉(zhuǎn)身雙手撐在他臉頰的兩側(cè),“舟舟,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午五點多了,我必須要出去一趟, 要處理楊哥那幫人, 還要和大哥那邊仔細說清楚?!?/br> “那你要注意安全, 不要讓別人傷到你?!背讨塾终澈乩p住他,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 “我知道,”霍越澤把他抱了起來,往臥室走著,“我再給你涂點藥膏,現(xiàn)在疼不疼?” “沒、沒早上那么疼了?!?/br> …… 程舟紅著臉提起褲子,霍越澤抱起他,低頭輕輕地吻著他的臉頰,“乖?!?/br> 他已經(jīng)很乖了好嗎!程舟沒好氣地躲開他湊過來的親昵,被他抱到客廳小崽的床上以后,三兩句就催著霍越澤出了門。 聽到院子大門關(guān)閉的動靜,程舟這才仔細看了看藥膏的成分表,標簽上的字顯然是手寫的,就是蘆薈、薄荷和苦參之類的中藥藥材,似乎挺有用的? 也不知道霍越澤是托付誰買來的?程舟的臉幾乎更燒了。 小崽就在他的眼前噠噠噠地來回跑,甚至跑過來想拉著程舟一塊跑,可惜程舟只想癱在床上偷懶,推脫了小崽的熱情邀請,倒在床上看著頭頂?shù)娘L鈴,慢慢思考著以后的事情。 今晚就是中秋夜。 高家的宅院應該不會再燒起大火。 沒了霍越玲,他和霍越澤的關(guān)系也不會被曝光,自然也不會有一幫人闖進霍家鬧騰,繼而也不會有霍大嫂的死亡。 那些不好的事情就這樣被他輕易改變,簡直順利地不可思議。 程舟閉上眼,雖然他的心底還有很多疑問,但是他完全不著急找到答案。 說起來可能有點難以置信,程舟總有一種感覺,以后他遲早都會揭開所有的疑問的。 追究到底,如果上一世程舟和霍越澤沒有碰巧離開昌安市,那些悲劇也絕對不會發(fā)生。 幸好他能救回二姐和大嫂,尤其是大嫂的性命。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別的不說,霍大嫂的死和程舟絕對脫不了干系。 以后他必須要更加謹慎。 在這個落后封閉的年代,不容于世的戀情經(jīng)不起任何曝光,程舟接受不了那些沉重的代價,也受不了人人喊打喊殺的瘋狂。 想到這里,程舟陡然想起一件關(guān)鍵的事情。 他差點又把自己忘了。 宋珍珠說,中秋節(jié)過后的第三天,他帶著小崽回了昌安市,結(jié)果被人圍起來打得陷入昏迷,甚至流了很多血…… 那一天,他的精神力肯定出了問題,以至于不能自保。 不過算算時間,那天正好是星期五。 到了星期五,程舟決定請假一天,乖乖呆在家里窩著,看看他的精神力到底能出了什么問題。 天色漸黑。 圓如盤的月亮高高懸掛在天上,皎潔的月光像水一般流瀉下來。 霍越澤以雷霆手段清除了所有的后患。 那群以楊哥為首的混混,包括于大熊,都得到了該有的下場。 至于霍越玲,沒有一個人關(guān)心她的去向,霍越澤也沒有明說,霍大哥在私底下拉著霍越澤問了幾句話,而后愣愣望著遠處的天空,沉默了很久。 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時候,在城郊外的某個地方,忽然便多了一個墓碑,上面僅僅寫著一個字。 ——玲。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暫且不談。 霍越澤處理完楊哥那幫人以后來到霍家,兄弟兩人單獨坐到院子角落喝著酒。 忽然,霍大哥低聲道:“越澤,以后你要更加謹慎,有些特殊的能力,最好不要在人前暴露?!?/br> 昨天下午他就已經(jīng)有所懷疑。 霍越玲坦白交代的過程實在是太過順利,尤其最后仿佛失了魂一般安安靜靜,更是讓人產(chǎn)生懷疑。也就崔家齊那個二貨不會多想。 霍越澤笑了笑,“我知道的。” 霍大哥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些人,注定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從小到大相處那么多年,他很早就深刻意識到了這一點。抬頭望著茫茫夜空,月光那么亮,他忽然就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時候霍越澤才兩歲大,他自己也是剛剛過了八歲的生日,正是調(diào)皮搗蛋精力無限的年紀。 那天下午,他抱著破足球,在外面玩得全身臟兮兮的才趕回來吃飯,還沒走進家門,就看見了弟弟獨自一人發(fā)呆的模樣。 看著看著,他忽然就有些心疼。 霍母也站在門前,看著丁點大的小兒子孤零零地坐在樹下發(fā)呆,走過去肯定能看見他在哭,可是霍母始終站在原地,很久都沒有動一下。 直到很多年以后,霍母漸漸覺得身體不太行了,拉著霍大哥的手提前叮囑道:“我知道越澤總是惦記著一個人,后來他莫名其妙忘了小時候的事情,整天強迫自己跑出去和你們玩,可是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些日子,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霍母隱約猜到了霍越澤不太尋常的來歷,大概是小孩子能記得些前世記憶,所以那個僅僅兩歲大的孩子就已經(jīng)學會了發(fā)呆和悲傷。 身體越來越差的時候,霍母最放心不下的,最心疼的,恰恰就是霍越澤。 “越東,不管以后他想做什么,你盡量順著他。我想讓他這一世過得好一些,起碼不要再像小時候那樣天天哭了?!?/br> 所以當霍越澤帶著程舟來坦白的時候,霍大哥也只是象征性的反對了兩下,并沒有過多的阻攔,甚至睜一眼閉一只眼,接納了程舟那個老是惹他生氣的小兔崽子。 最后還不忘給他們兩個人打掩護。 到如今,霍大哥心想,他弟弟很小就惦記著后來又忘了的那個人,應該就是程舟吧? 他笑了笑,道:“昨兒忘了和你說,還記得咱們在教師家屬院的鄰居嗎?周淑萍,就是周姐?!?/br> “當然記得了?!被粼綕牲c頭道,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的鄰居。 “昨天下午她找了過來,想給舟舟那個小兔崽子牽線介紹對象……” 話音未落,某人的臉明顯黑了下來。 霍大哥故意道:“聽說要給舟舟介紹的那個女孩子條件相當不錯,模樣也好,在鐵路局工作,現(xiàn)在是二級工,賺得比你都多……” 霍越澤一口氣喝完剩下的酒,隨手摔了空酒瓶子,道:“說那么多廢話做什么?直接拒絕了,以后如果再有這種事,你們直接對外說,就說……” 霍大哥幸災樂禍道:“說什么?” “就說舟舟還小,沒打算那么早就結(jié)婚!”霍越澤起身準備走人。 “哎行。”小兔崽子,別怪大哥坑你,這回十有八.九你要遭殃了。 回了家,某個醋壇子的臉色依然陰沉。 小崽抬頭歡喜道:“叭叭?!?/br> 程舟正背對門口坐著,陪著小崽搭積木,“你回來啦?” 話還沒說完,猝不及防就被滿身酒味的男人逮住,程舟嫌棄道:“你在哪里喝的酒?大哥拉著你喝酒的嗎?走開走開,別靠近我——” 這句話算是捅了馬蜂窩?;粼綕稍谒呡p聲道:“不讓我碰,換成別的女孩子就可以碰了是不是?” 什么亂七八糟的?程舟皺眉,“你是不是發(fā)酒瘋呢?哎哎哎,干什么呢?放我下來!” 霍越澤扛著他進了臥室,小崽想跟過去,“叭叭——” 砰的一聲響,小崽……妥妥地被擋在了門外面…… 愣了片刻,小崽撅著嘴轉(zhuǎn)身,分分鐘鉆進了自己的被窩,把周邊的零碎玩具統(tǒng)統(tǒng)推開,“壞叭叭,湯圓兒也、也不要理你了,*%#……” 小崽在外面罵著,程舟也在里面罵人,“你發(fā)什么瘋?走開走開!”說著就抬腳踹人。 霍越澤摁住他細瘦的腳踝,一想到有女孩子打著程舟的主意,甚至找了中間人來牽線,心底就止不住戾氣橫生。 可是他舍不得再讓程舟疼,低頭到處胡亂的親,仿佛四處撒野占地盤的野獸,蠻橫,沖動,失去理智。 直到程舟好不容易從他嘴里得知來龍去脈,苦兮兮地趴在床上喘息。 簡直就是飛來橫禍! 這天夜晚,高家的宅院沒有任何事情發(fā)生。 一切都很平靜。 中秋節(jié)后放一天假,百貨大樓直接關(guān)了門。礦區(qū)也破天荒地關(guān)門放了一天假。 程舟像是被掏空的卷心菜,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睡著回籠覺,小湯圓兒也在旁邊睡得昏天暗地。 霍越澤起得早,去副食品店采買新鮮的蔬菜豆腐瓜果等等,九點多才帶著滿滿當當?shù)谋澈t回到家。 看著床上一大一小睡得四仰八叉的父子兩人,不由得笑了笑。 趴著睡的程舟翻了身,一腳踹開薄被,恰巧露出了軟乎乎的肚皮,深深淺淺的痕跡也露了出來。 霍越澤的眼神深了深,下一秒無奈地嘆口氣,走過去給程舟蓋好薄被,看著他的睡顏半晌,正準備起身,偏頭就對上了一雙烏黑發(fā)亮的圓眼睛。 小崽哼了一聲,顯然還記著昨晚被擋在門外的氣,果斷轉(zhuǎn)身,小屁股對準了霍越澤,擺明了不肯和他說話。 霍越澤:“……” 霍越澤毫不留情,拎著小崽的后領(lǐng)子,直接把人提溜了出去。 既然醒了,正好拎出去鍛煉鍛煉身體,免得呆在床上亂蹦亂跳到處鬧騰。 傍晚時分,晚霞漫天。 風從遙遠的地方吹了過來。九月份的氣溫剛剛好,不冷也不熱。 霍越澤把藤椅搬到屋門口,程舟抱著小崽躺在藤椅上吹著輕風。 漸漸地,天色終于黑了下來。 仰頭就是漫天的星光,忽閃忽閃若隱若現(xiàn)。深色的云慢慢隨著風飄散。 兩雙極像的圓眼睛里盛滿了光芒。小崽指著天上說:“叭叭,星、星星……” 程舟懶懶地說道:“啊對,星星很好看,湯圓兒看那顆最亮的星星,它在對著你眨眼睛呢?!?/br> 小崽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順著風飄蕩地很遠很遠。 程舟忍不住抱著他搖啊搖,狠狠親了好幾下說道:“湯圓兒要記得,每一個人都有一顆屬于自己的星星,叭叭喜歡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傍晚天還沒黑的時候,你就能看見它,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你也能看見它,所以那顆星星就是我的!” 小崽當即道:“我的!” 一模一樣理所當然的語氣。霍越澤聽著有些想笑。 香樟木亂七八糟堆在地上,他正坐在旁邊拿著錘子敲敲打打,準備給小崽做個衣柜,還有小書櫥。 頓了頓,程舟又臨時起意,從空間紐扣里拿出來好幾瓶花花綠綠的藥水,防水劑也拿了出來。 他想在墻壁上畫畫,沒有趁手的工具,想也不想地就把灶臺上洗碗的兩個刷子給禍害了。 霍越澤:“……” 小崽興奮地拍著手,“叭叭!” “湯圓兒乖,等著,叭叭給你把這堵墻全部畫滿星空,以后白天也能看到星星?!?/br> 程舟的態(tài)度及其認真,黑色藥水全部倒到搪瓷盆里,加水稀釋過后,刷子蘸上顏料,一股腦涂了上去。 霍越澤都沒來得及攔住,靜靜坐在一邊看著他折騰,洗碗的刷子肯定不能用了,三個搪瓷盆全毀了,一個染成了黑色,一個染成了黃色,還有一個染成了墨藍色…… 洗是不可能洗干凈的,他眼睜睜看著某人把透明的防水劑挨個加了進去…… 還有程舟身上的衣服,或多或少蹭了點顏料。 短時間內(nèi)不可能畫完一面墻,程舟只畫完了黑色的天幕和深深淺淺的云團,困得實在挨不住,“不畫了,不畫了,明天下班了再繼續(xù)畫?!?/br> 說到做到。 第二天下班以后,程舟在百貨大樓買到了趁手的畫筆,回了家第一時間就開始繼續(xù)畫,甚至顧不上跟著霍越澤一塊去霍家拿街道辦事處發(fā)放下來的票券。 忙得甚至有些危機感。 小崽也在旁邊拿著程舟新買來的畫筆,在最底下認真畫著歪歪扭扭的星星。 晚上七點多,程舟提前完成了目標。 他畫的很用心,星星很小很密,大小不一,線條卻勾勒的清晰分明,墨藍色云團的顏色也是有深有淺,渲染的及其自然,搭配著黑色的背景,場面及其震撼。 小崽看得有些入迷,“叭叭,好看!” 程舟蹲下身,特地在角落畫了三個手牽手的火柴人,摟著小崽鬼使神差道:“以后湯圓兒每天睜眼就能看到星空,要記得叭叭一直都很愛你,很愛很愛你,叭叭一直都在你身邊陪著你,湯圓兒以后不要難過,知道嗎?” 說完程舟就有些發(fā)愣,他說的都是什么鬼?偏偏這時小崽斬釘截鐵點頭:“知道!” 程舟:“……” 小崽能聽懂程舟說的那番話,卻不明白其中隱藏的深意,順著墻滿足地來回看了好幾遍,歡歡喜喜跑進了屋。 程舟帶著有些奇怪的復雜情緒跟著小崽,進了屋,霍越澤正擺放著新做好的小衣柜和書櫥,抬頭道:“畫完了沒?快去換衣裳,一個兩個都是調(diào)皮搗蛋的?!?/br> 弄得滿身都是顏料,那幾件衣服能洗干凈才怪呢。 程舟笑了笑,撇去心底忽如其來的不舍,拿著新買的搪瓷盆兌了一盆溫水,把臟兮兮的小崽洗得干干凈凈,哄著他進了被窩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