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一
饒是身為師兄的沈玄英也是第一次見到師弟這幅模樣, 葉青幽問他管不管, 沈玄英當(dāng)即上前一步,輕輕喚道:“師弟?!?/br> 正要走的兩人馬上回頭, 夏不遮一看來人是誰,連忙行禮。 黎陌也欠了欠身, 低頭道:“師兄?!?/br> 事情朝這方面發(fā)展,感到意外的反倒是葉青幽。 他剛剛只是隨口一說,無非是想打斷他要說的話。葉青幽趁著沈玄英不在,偷偷去見墨泠, 雖然此人臉皮一向極厚, 又天不怕地不怕, 但被沈玄英親自抓包他還是稍稍有些心虛。 沈玄英這個人,確實(shí)是個老好人,但他并不傻。 本來以為隨口說的那句話他肯定不會放在心上,更不可能真的上前去問,卻不想他真的問了。 葉青幽偷偷看了他好幾眼, 心中復(fù)雜。 黎陌和沈玄英感情一直很好,哪怕只是對方一個眼神, 都知道他想說什么。 這件事黎陌似乎早在心中決定好了, 他應(yīng)該是想了很久很久,才鄭重地對師兄道:“我想收不遮為徒?!?/br> 這話一出口,四周有一剎那的瞬間安靜。 被這話驚到的不止沈玄英, 連葉青幽都微微睜了睜眼, 一臉不可思議。他忍不住追問黎陌:“你要收不遮為徒?” 黎陌對葉青幽一向都有微詞, 但這并不影響他要收夏不遮為徒的決心。涼涼地看了眼葉青幽,他道:“是。” 一瞬間,葉青幽所有要說的話都堵在了咽喉中,一個字都說不出。 要是他記得不錯,這位黎峰主的死因就是被他徒弟坑死的。 葉青幽并不清楚其中的因果恩怨,很不巧,他被坑死時(shí)葉青幽正好被鎮(zhèn)壓在星云派下。他突然有了一些想法,當(dāng)年夏不遮和他一樣沒有拜師,但在后期,也就是他性情大變之后,葉青幽曾聽說他拜了一位峰主為師。 那時(shí),夏不遮并沒有告訴葉青幽他的師父是誰。 雖說這不是什么秘密,只要葉青幽想,隨時(shí)都可以去問別人。 但當(dāng)時(shí)葉青幽已經(jīng)能感受到夏不遮和以前的不同,雖然說不上來究竟是哪里不同,但他和夏不遮坐在一起時(shí),總覺得他的笑臉下隱藏著什么。 自從夏不遮有了師父,他的心性離從前的他越來越遙遠(yuǎn)。 最后連葉青幽都差點(diǎn)不認(rèn)識他了,在親眼看到他微笑著殺掉十幾名無辜弟子后,葉青幽和他大吵了一架。 那是他們認(rèn)識以來第一次吵架。先是互相辱罵,罵得喉嚨痛了,就悶聲互打,實(shí)力相等、兩個好友招式幾乎一樣,誰也奈何不了誰。 在雙方都精疲力盡后,雙雙倒在地上,仰望著天繼續(xù)互罵。 葉青幽罵他披著羊皮的狼,殺人不眨眼的狗屎惡徒。 他罵葉青幽不知好歹的小雜種,被豬油蒙了心肝的臭瞎子。 罵道最后,葉青幽流氓本色盡顯,越罵越難聽。氣的夏不遮撕了一張笑臉,露出本來的面目,禮節(jié)規(guī)矩一樣不要,比潑婦還要潑婦要不是累得站不起來,他的手指頭都快將葉青幽的鼻子戳進(jìn)腦袋里。 兩人痛罵對方一天一夜,最后走時(shí)互相吐了口水,異口同聲道了一句:“你滾吧,不要你了!”這場亂戰(zhàn)才算結(jié)束。 這次吵架后,兩人似乎真的決裂了,人前人后再沒呆在一起過。 葉青幽一個人,制作傀儡,或下水撈魚摘花,樂的逍遙自在。夏不遮披著好人的面孔,坑蒙拐騙了一群人,酒rou朋友越來越多。 每次不小心撞到對方,葉青幽總是一個人,夏不遮身邊總是圍著一群人。 兩人全當(dāng)對方不在,只惡狠狠地哼出一聲:“呵。” 這種相處方式惹得其余人一頭霧水,搞不懂這倆出了名的好朋友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憋不住了,去問葉青幽。 葉青幽嘴里嚼著一根嫩草,頭靠著雙臂,冷冷吐出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br> 問的人更加納悶,“道不同不相為謀”?早知道“道不同”,你們還在一起那么多年? 再去問夏不遮,兩人像串通好了似的,也是這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br> 想想,和夏不遮決裂的第三年,葉青幽就被他害了。 先前葉青幽不明白為什么,如今黎陌突然說要收夏不遮為徒,葉青幽頃刻間茅塞頓開——難道夏不遮改變的原因是他師父? 從前的師父是誰,如今已經(jīng)不得而知。 這次的師父是黎陌,葉青幽不敢確定重來一次后,黎陌到底是不是他以前的師父。畢竟墨泠和沈玄英的行為都和當(dāng)年不同。 但介于從前的黎陌是被他徒弟活活坑死的,時(shí)間和夏不遮死亡的時(shí)間有點(diǎn)吻合,葉青幽不得不留一個心眼。 在葉青幽回想當(dāng)年的事時(shí),沈玄英已經(jīng)從震驚中回過神。 他真心為師弟感到高興:“你要收夏不遮為徒?好啊,這很好啊。很早之前我就勸你收過徒的,這次若沒有意外,他應(yīng)是本次仙盟大會的魁首。以筑基中期的修為戰(zhàn)勝那么多后期的弟子,他是個很有前途的修士?!?/br> 黎陌毫不謙虛地贊成道:“我也是這樣覺得的。不遮本事強(qiáng),人也有禮貌懂規(guī)矩,不像某些人?!?/br> 葉青幽知道他最后那一句又是在諷刺他,他早就知道黎陌不喜歡自己,不喜歡就不喜歡吧,他又不是銀子,還能讓人人都喜歡。 葉青幽倒是不在乎他怎么看自己,可本性偏要叫他頂嘴:“黎峰主,你怎么能這樣說人呢?” 黎陌也早知他會頂嘴,早有防范:“我指名道姓說誰了嗎。” 葉青幽笑道:“沒有呀??墒蔷退銢]有,你也不能這樣講啊。人的性格不一樣,造就他的行為就不同。弟子冒犯一下,就比如你和掌門,掌門溫柔,你嘛……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我現(xiàn)在想要贊美掌門的溫柔,可我總不能說‘掌門您簡直溫柔如水,不像某些人,冰冰冷冷,石頭一塊’?!?/br> 黎陌眼睛才望過來,他側(cè)邊的夏不遮忙抓住他的袖子,歉意道:“黎峰主青幽就是這種性格,小土匪一個,你不要介意?!?/br> 給新徒弟面子,黎陌不追究了。 不追究新徒弟的朋友,他卻追究起新徒弟對他的稱呼:“我已和師兄說了要收你為徒,還要叫黎峰主嗎?!?/br> 夏不遮突然瞅見葉青幽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心道下次一定不幫你,面上收起笑臉,對黎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師父。” 又對沈玄英行禮道:“掌門師叔。” 黎陌滿意了,沈玄英樂呵呵地從腰間的袋子中摸出一個法寶,遞給夏不遮:“突然有了位師侄,我還沒來得急準(zhǔn)備一下,這個法寶你先拿著,等拜師禮的那日師叔再送你更好的?!?/br> 夏不遮并不矯情,行禮謝過后,收下了。 黎陌以夏不遮明日還有比賽為由送他離去,目送那對師徒離開后,沈玄英又要重復(fù)他未說完的問題了。他道:“幽幽你去哪里了,我一回來就沒見到你。” 葉青幽偷偷地翻了一個白眼,最討厭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就算這個問題他非問不可。 葉青幽:“在屋里憋得慌,我想下來走走。誰知走著走著,就碰到不遮他們了?!?/br> 沈玄英凝視他一眼,還是選擇相信:“下次你憋得慌就和我說,你體內(nèi)余毒未清,傷也沒好全,不要亂跑?!?/br> 葉青幽最怕有人對他說教,膩著嗓子拖長聲音甜甜道:“好~” 回到九華仙府,沈玄英親自熬了粥,送到葉青幽手中。 葉青幽傷勢未好,也就出去玩的時(shí)候,沈玄英準(zhǔn)他稍稍放縱了一下,胡亂讓他吃了些東西。可回到九華仙府,還是得吃素的。 用雪白的小勺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粥,葉青幽很挑嘴地將粥中的碎rou吃了,留下蔥花和白米一會吃。 他砸了砸嘴,幾乎想將碗放下了:“掌門啊,你的廚藝是很好??稍俸玫膹N藝天天做一樣?xùn)|西,還是會讓人吃膩的。你想想,雞湯是淡的,骨頭湯是淡的,連粥你都做成淡的。再這么下去,我嘴里都快淡出個鳥了,你就不能加點(diǎn)佐料嗎?!?/br> 這種話沈玄英聽了不下百次,但他依舊很有耐心地道:“你想加什么?” 葉青幽道:“加什么?這還用問嗎,加辣椒啊,加醋啊,我是個重口味,還是個男人,是男人就要吃大魚大rou,就要吃紅紅火火味道重的東西。要不是為了享受美食,我早就辟谷了?!?/br> 沈玄英彎眼微微一笑,答應(yīng)道:“好。等你傷好了,我就允許你吃那些東西。” 葉青幽想把手中的粥糊到他臉上。 掛念夏不遮的事,很嫌棄淡淡的粥,葉青幽勉強(qiáng)用勺舀著吃。 他邊吃邊不動聲色地問沈玄英:“掌門,你和黎峰主從小一起長大,可知黎峰主有沒有惹上什么禍端?”未改變的夏不遮和未改變的葉青幽類似,兩人心中一直都想做個君子,少時(shí)還約定過一同守護(hù)對方,守護(hù)正道和弱小者。 所以能讓夏不遮改變的,葉青幽想可能是誰在不知情下動了他的逆鱗。 葉青幽的逆鱗是葉之凝,夏不遮的逆鱗葉青幽并不知道。 聽他提到這個,沈玄英驚了一下:“怎么了嗎?” 葉青幽忙道:“沒有,就是好奇隨便問問。” 沈玄英是絕對不會說謊的,他仔細(xì)一想少時(shí)的時(shí)光,微笑道:“黎陌雖然冷漠,但他從小就恪守規(guī)矩,連下山的次數(shù)都屈指可數(shù),又如何會惹上禍端?” 葉青幽追問:“那他的家人呢?” 沈玄英道:“他家乃修真界名門,家族強(qiáng)大,避世不爭。也不會惹上禍端。” 那就奇怪了。葉青幽想。 難不成是重來一次夏不遮的未來改變了,畢竟他連拜師時(shí)間都提前了。 都怪葉青幽,曾經(jīng)不曾重點(diǎn)留意一下,如今什么都是一頭霧水。 …… 過了三日,一大早,沈玄英就和葉青幽一同來到九華仙府外。 說好了,今日沈玄英帶他去看抓到的魔將。 墨泠依言變作一只小飛蟲,飛進(jìn)葉青幽的左袖子中,藏匿好。 不想,他剛進(jìn)來,沈玄英便笑著一把捏住葉青幽的左袖袖口。 ※※※※※※※※※※※※※※※※※※※※ 今后更新時(shí)間在每天中午12點(diǎn)正。 對了,忘了說,本書中除了主角彎成蚊香外,其他都是鋼鐵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