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六, 陸綏和溫庭弈回了一趟汝陽王府, 自從上次負(fù)氣離開, 陸綏這么久了還沒有踏入過這個家門。

    這些天漸漸回了暖, 也不再似年前那般不見一點太陽的影子，正巧這一日暖陽當(dāng)空，坐在馬車?yán)锏臅r候陸綏就心想，老爺子指定躺在院子里曬太陽。

    汝陽王府還是如往常一般，少了陸綏就顯得有些冷寂，因為事先沒有通知，陸綏到了門口的時候也不見有下人來迎。

    陸綏輕嘆了一口氣：“但愿爹不要怪我自作主張。”

    當(dāng)日朝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 眼看皇帝當(dāng)真要當(dāng)著眾朝臣的面派葉寶璋掛帥出征, 陸綏才不得不出面求旨。

    那一瞬間，陸姌的千叮萬囑仿佛拋到了九霄云外，等到頭腦一熱說出口, 陸綏才似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迷迷糊糊地回過神來。

    想必現(xiàn)在陸綏掛帥出征的圣旨已經(jīng)懸在了汝陽王府的大廳, 老爺子就等自己回去再拉到祠堂一頓家法了。

    “殿下多心了, 王爺他必定不會說什么, 若是殿下這次當(dāng)真避而不去西北，王爺才會真的動怒。”

    陸綏苦笑一聲，長吁一口氣：“但愿吧……老爺子動起怒來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撐得住的, 珩蕭是不知道小的時候我被他按在桌子上揍?！?/br>
    那個場景, 現(xiàn)在想想都夠回味的。

    走過幾道蜿蜒的走廊, 走廊盡頭就是老王爺?shù)臅?。溫庭弈知道此刻他和老王爺必定有許多話要交代，便沒有跟進(jìn)去，獨自一個人在門外等著陸綏。

    陸綏一腳踏進(jìn)書房，就見老王爺背對著自己，潔白的方巾擦拭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聽到身后的動靜，擦劍的手微微一頓，淡淡道：“知道回來了？”

    陸綏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一撩衣擺，緩緩地跪了下來。

    “兒臣不日就將啟程趕赴西北戰(zhàn)場，今日回府，拜別父王?！?/br>
    不論平日里怎么裝作紈绔，真到了這種關(guān)頭，陸綏發(fā)現(xiàn)他還是不能云淡風(fēng)輕地與他身邊的人道別。

    一去西北戰(zhàn)場，死生便由不得他做主。

    老王爺將劍收回到劍鞘中，緩緩走到他面前，親自將他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叮囑：“去了西北萬事就要當(dāng)心，父王相信你的能力……此次西北韃子突然侵犯邊境，你一定要加倍當(dāng)心。”

    陸綏悶聲點了點頭，眼簾低垂。

    老王爺抬頭望向門外的溫庭弈，有些感慨道：“溫庭弈呢，你決定如何？”

    將溫庭弈帶到軍中肯定不行，且先不論軍規(guī)中不允許攜帶親屬家眷，再者，西北極為苦寒，溫庭弈的身子一去西北，根本受不住那里的環(huán)境。

    陸綏自然也想到了那里，目光投向門外，緩緩道：“自然是將珩蕭留在京城，西北刀劍無情，我怎會舍得讓他陪我一同吃苦?！?/br>
    他扭頭看向老王爺，緊蹙雙眉：“只是京城也并不安穩(wěn)，皇帝現(xiàn)下已經(jīng)狗急跳墻見人就咬，我此番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來，只望父王顧好自己。只有你們安然無恙，我在西北才可放心?！?/br>
    老王爺笑著點了點頭，伸手將腰間的劍解下，遞給了陸綏。

    “這是陪伴了父王半生的寶劍，你小的時候不是問父王討要過很多次嗎？如今父王成全你，將此劍贈給你?！?/br>
    他挑了挑眉，不知為何鼻子有些酸，眼睛也有些花，想必是窗戶沒關(guān)好，風(fēng)吹的緣故。

    陸綏再次踏出房門的時候，不知為何眼圈紅了一周，溫庭弈知他心情不好，牽過他的手柔聲道：“殿下，我們?nèi)ソo王妃告?zhèn)€別吧?！?/br>
    陸綏點了點頭，嘴巴張了張，臨出口的話又被自己咽回了肚子中。

    祠堂在王府的一角，離陸綏的房間最近，王妃剛剛逝世那會陸綏整晚都睡不著覺，常常一個人半夜偷偷溜到祠堂，抱著王妃的靈牌才能入眠。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他進(jìn)暗衛(wèi)所。

    陸綏一直都在逼著自己快快變得強(qiáng)大，他一直在逼著自己長大，因為從來沒有人會告訴他不必那么強(qiáng)大。

    他回過神來，溫庭弈正緊緊牽著他，回身對他粲然一笑。

    陸綏突然記起來，上一世，他趕赴西北的時候他和珩蕭也不過剛剛成親，珩蕭那個時候還在病中，大雪寒冬時來祠堂替他祈福。

    那時他的一雙手是那么涼，而今一模一樣的光景，他握著珩蕭的手，心里卻是溫溫?zé)帷?/br>
    回到紅泥小筑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天黑的時候了，陸賦乖乖站在門前等他們，見到兩個人甜甜喊了聲：“小叔叔，公子?！?/br>
    陸綏彎腰拍拍他的肩膀，問道：“今日怎么在這里等著我？”

    陸賦雪亮著一雙眼睛，問道：“小叔叔，賦兒想同小叔叔一起去西北殺敵，掙回軍功，將來光明正大地回來！”

    少年此刻的年歲同陸綏當(dāng)年上戰(zhàn)場時相差不多，陸綏當(dāng)年第一次領(lǐng)兵也不過十三十四歲。

    陸賦身為陸丹的兒子，當(dāng)年的廢太子之子，按理應(yīng)當(dāng)死在六年前。要他光明正大地回到朝中不容易，但是如果他能有軍功傍身，倒是會容易許多。

    陸綏卻蹙了蹙眉，搖了搖頭：“賦兒還小，此次便留在長安同珩蕭好好學(xué)習(xí)策論經(jīng)典，將來……”

    陸綏一頓，目光不自覺地一寒，終是沒有說下去。

    他拍了拍陸賦的肩膀，轉(zhuǎn)身回到了屋內(nèi)。

    “殿下?！钡鹊絻扇嘶氐轿葜校瑴赝マ倪€是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陸綏腳步一頓，朝他回身，笑著朝他遞出了手：“珩蕭可是有話對我說？”

    溫庭弈緩緩走近，緩緩低眉，半晌才斟酌道：“臣心知殿下不想看臣上西北戰(zhàn)場，臣也不愿意為殿下添麻煩，臣會留在京中替殿下盯著朝中的一切?！?/br>
    他緩緩勾唇笑了，語氣溫和，眉眼舒展：“臣只想要殿下明白，殿下身后的汝陽王府亦是臣的家，臣必定會拼命護(hù)住殿下所鐘愛的?！?/br>
    “殿下的身后永遠(yuǎn)有臣，所以殿下只需一心護(hù)好國，臣自在這里，為殿下護(hù)好家。”

    陸綏盯著溫庭弈看了半晌，突然長臂一攬將人整個抱在了懷中。

    他的聲音低沉喑啞，隱隱可以聽出幾聲濃重的鼻音。他將腦袋埋在溫庭弈的脖頸間，半晌才喟然一聲長嘆：“珩蕭，若無你，我該如何？”

    若無你，這漫漫紅塵，他該多寂寞。

    ※※※※※※※※※※※※※※※※※※※※

    過渡章略略無聊點qaq下一章就走開劇情了，寶寶們放心感謝在20200214 20:58:50~20200222 14:19: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薄涼糖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