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為了隱藏身份,吳雄換上了蘇府的家丁服,不過他那一身氣勢怎么看都跟家丁掛不上勾就是了。 吳雄步伐不算快,但還是透出了他心里那股急躁不安。 過了月門回廊,冬日的樹木只剩了干巴巴的枝丫,蘇柔看了前后沒有遮擋,一片空曠沒地方可以藏人,主動開口道:“吳大人可有跟殿下提及往事?” 皇子身邊的勛衛(wèi)都有官職,吳雄看著是趙煦的心腹,應該是六七品的武官,蘇柔叫他一聲大人不為過。 吳雄聽出蘇柔的意思,知道她是個聰明識趣的,再者人殿下都親了,他已經默認蘇柔是殿下的人,有些話跟她說無妨。 “我們自然提了,可殿下聽不進去。”他們當然想喚醒殿下的記憶,但他們殿下睡醒以后,巡視一圈就只要蘇柔,他們說話他一句都不搭理,這種情況下他們要怎么說。 總不能扯著殿下的耳朵,以下犯上。 只有聽從他的命令來找蘇柔。 “聽不進去便不說了嗎?” 吳雄一愣。 蘇柔繼續(xù):“殿下現在的狀況,藥石不能斷,但熟悉的事物刺激,更能喚醒他遺忘的記憶,對殿下來說吳大人你們都是陌生人,試問誰會聽從陌生人的話,而吳大人卻想著任由殿下怎么做,他不愿聽你們就不說,這算不算是在害殿下?” 蘇柔把問題拋給了吳雄。 吳雄驚訝地看向蘇柔,他本感覺她漂亮柔弱,是溫順乖巧的性子,但聽她這帶著責問的語氣,又覺得她脾氣似乎沒長相看著那么好。 見吳雄不回話,反正已經開始說了,蘇柔就沒客氣:“恕我直言,對于殿下來說,我算是他的‘新記憶’,這樣的‘新記憶’太多,會不會影響殿下的恢復,吳大人你有沒有想過?就像是一張寫滿字的宣紙,又重新變成了白紙,‘新記憶’重新把白紙?zhí)顫M,那之前的字不就是被掩蓋了?!?/br> 蘇柔表情認真,為了脫離趙煦,她真是什么瞎話都編出來了。 反正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跟趙煦攪和在一起。 吳雄在趙煦身邊充當應該不是謀士之類的角色,再加上關心則亂,竟然被蘇柔說的心慌。 “新記憶?以蘇姑娘看來,現在該怎么辦?” 寒風撲面,回廊上的折枝花圓形羊角燈左搖右擺,吳雄覺得自己也是病急亂投醫(yī),竟然問起蘇柔的想法。 “我并非醫(yī)者,但若讓我來看,殿下還是多接觸熟悉的事物更好。不管現狀聽殿下指令是愚忠,吳大人要是真為殿下好,還是少讓殿下做與以往不同的舉動,并且早日回到熟悉的環(huán)境……我問了我爹,殿下對待你們態(tài)度并不幼稚,吳大人自己應該也察覺了,殿下只是因為我救了他,誰也不認識所以待我不同?!?/br> 吳雄點頭:“殿下的確待蘇姑娘格外不同。” “殿下恐怕從未這樣外露的寵愛過誰吧?” 蘇柔的問題讓吳雄多看了她一眼,心想她還沒進皇子府大門,就開始計算起自己是不是最受寵的那個。 不過觸到她格外認真篤定的眸子,吳雄還是點了頭。 “那這就不好了,對于一個忘卻前塵的人,我的存在會讓殿下一步步扭轉性子,那離恢復不是越來遠?若是只有吳大人你們,殿下時時警醒,才會讓他早日恢復?!?/br> “吳大人,你該明白怎么樣才能對殿下更好。你應該跟隨殿下的時間不短了,你知道殿下是什么樣的性子,你覺得他如果清醒會想像現在這般嗎?” 像現在這樣如同孩童一樣討女人的喜歡。 軟綿的嗓音裹著冷風讓吳雄打了個激靈,他腦海里瞬間浮現了主子狹長的眼睛瞇起,帶煞輕蔑的眼神。 他徹底明白了蘇柔話中的意思:“蘇姑娘是說讓殿下不要見你?” 蘇柔點頭:“我認為這樣是最好,殿下只是失去記憶,本事和本能都在,要不然不會從寺廟到蘇府,也不會看出你們聽他的吩咐,對你們下達指令。” 蘇柔說的每句話都十分有道理,但吳雄總覺得怪怪的,具體是哪兒不對,一時間想不明白。 “謝蘇姑娘今日說得這些話,我們武將粗心大意,竟然沒明白這些曲折?!?/br> 說通了吳雄,吳雄自然沒讓她繼續(xù)去趙煦那里,反而提出了送她回去。 “在蘇府我迷不了路,吳大人還是盡快回去照顧殿下?!?/br> 蘇柔不用他送,轉身回院子,腳步越走越輕快。 吳雄無意間回頭看了蘇柔輕快的步子,終于想明白他明明覺得蘇柔說的話有道理,卻還是覺得那里不對,蘇柔說的話每一句都是為殿下著想,但她都是殿下的人了,那番話說出來,不就是不能進皇子府。 難不成蘇柔竟然對殿下避之不及? “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幾個丫頭在院門口望著,見主子回來,連忙迎了上去。 春桃開口詢問,杏雨幾人也緊張地看著蘇柔。 別說有沒有在府中見過吳雄,單說他說老爺有請,卻不許丫頭跟著就夠奇怪了,偏偏她們家姑娘竟然真沒讓她們跟著。 “沒事,爹有件小事問我,說完我就回了?!?/br> “可……” 春桃還想再問,但看主子神情疲憊,只有吶吶的止住。 換了衣裳上了床榻,蘇柔思索她對吳雄說的話,大約是把吳雄誆住了,就希望他行動力強一點,能今天晚上就把趙煦帶走。 春桃她們都覺著不對了,她娘那兒明日不知道怎么交代。 還有蘇蕓也不能一直關著。 趙煦怎么就那么麻煩,之前看他那雙清澈的眼還挺好看的,現在想起來只覺得他是個討嫌鬼。 “今個燭火別熄了?!?/br> 見春桃打算吹了燭火,蘇柔特意說道。 她眼皮跳的厲害,摸著旁邊空著的床榻,總怕像昨日一樣多出一個人來。 因此她在寬衣的時候,為了多些安全感,只褪了外裳。 不得不說,蘇柔的先見之明非常有道理,入夜后因為這幾日事太多,她睡得不安穩(wěn),輾轉反側,手摸到一個東西,下意識抓了上去。 閉著眼睛,蘇柔迷迷糊糊,大概是潛意識還能察覺到不對,手一直捏捏捏。 順著曲線一直往上,最后掐住一個軟軟的東西。 手感變化,蘇柔一驚,睜開眼幸虧有燭火在一下子就看清了面前的趙煦。 她把他當泥一樣捏來捏去,趙煦一直憋著笑,眼睛彎彎的,見蘇柔睜開眼,才咯吱咯吱的笑出聲。 像個小耗子似的。 而蘇柔捏到軟軟的東西就是他的臉,手指夾在他的臉蛋上,松開了還有一個紅印子留在上面。 蘇柔從未像是現在那么氣過,吳雄腦子有病嗎?她冒著冷風跟他說了那么多,他點頭又點頭,一副聽了她的話醍醐灌頂的樣子,現在居然把趙煦放出來了。 而且趙煦竟然又上了她的床。 趙煦還是懂得看眼色的,見蘇柔唇瓣緊繃,訕訕笑了笑:“我穿衣裳了?!?/br> 跟上次相比,趙煦沒有脫得只剩褻衣,老老實實穿了淡藍色中衣,扯了扯衣領,不忘抱怨:“睡覺穿衣裳不怎么舒服。” 聽著蘇柔心里就涌起一股揍他的沖動。 面對她的時候,趙煦就像是個孩子,他的態(tài)度是乖巧的,但行為熊的不能再熊。 偏偏你覺著他熊孩子,他還會一臉茫然無辜,努力去認知自己哪里討嫌了,然后為了討她喜歡努力改正。 這種積極向上的心態(tài),又會讓蘇柔產生不該有的愧疚感。 一個人怎么能! 怎么能讓人那么有氣吐不出來。 蘇柔覺著趙煦多在蘇家?guī)滋欤赡軙钌粴舛滤馈?/br> “吳大人。” 蘇柔先是小聲叫了聲,沒聽到回應,坐直了身體打算下床去窗口看看,趙煦在這里,他的那些屬下總不可能放著他不管。 至于趙煦可能是瞞過那些人偷偷跑出來的,完全沒這個可能。 趙煦這個狀態(tài),那些人一定恨不得多生幾雙眼睛盯著,若是這樣還讓他溜出來,什么皇子勛衛(wèi)還不如換春桃她們上。 趙煦睡在外側,蘇柔腳跨過去的時候一頓,回頭看著他握著她的胳膊。 “四殿下……” 趙煦用力一扯,把蘇柔拉回了原位,蘇柔來不及掙扎,他人就往她身上壓了半邊身子。 “他們說了好多。” 趙煦靠近蘇柔的耳邊,頭壓在她的肩上疲憊地說道,“可是我只相信你啊。” 男人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藥味,混合他身上本來的味道,倒像是一種類似冷木香的味道。 氣息打在蘇柔的耳畔,驚起了她一片雞皮疙瘩。 蘇柔捧起他的頭,趙煦的嗓音磁性低沉,他不看著她眼睛說話的時候,她就會模糊他的狀態(tài)。 兩人對視,落入一雙過于清澈的眼珠里,蘇柔皺起了眉,她剛剛竟然覺著趙煦是在裝失憶暗示她什么。 “我知道殿下你只是腦子迷糊,并不是傻了,你為什么只相信我?” 趙煦臉被蘇柔捧著,由上往下地看著蘇柔。 烏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轉了轉,趙煦往旁一趟,牽著蘇柔一只手,手扣了上去。 十指相握,趙煦帶著滿足的笑聲道:“因為我們是夫妻呀,卿卿?!?/br> “……”夫你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