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修)
敖宸確實干脆利落地搶走利落他的被子,可是楊佑要怎么和宮女解釋這個問題? 八寶袋不見的事情讓宮人們著實緊張不少,要是被子再不見了,他怎么說得清楚? 問題是,八寶袋那是個小袋子,可能會弄丟,可是哪還有人丟被子的? 瑞芳站在床頭,端著水靜靜地盯著楊佑,等著他的解釋。 楊佑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被子給丟了?!?/br> 瑞芳不依不饒地問道:“那是丟在哪里了,總有個去處吧?!?/br> 楊佑嗯嗯啊啊就是說不出來。 湛芳走進來,聽完了事情的經(jīng)過,她直接問道:“到底為何丟掉被子,那是內(nèi)務府用新棉花做的。” 楊佑總不能說有條龍要拿被子去墊板凳吧…… 他還是沒說話。 湛芳看著他低頭沉默的樣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瑞芳還要刨根問底,湛芳拉住她,“殿下做事自有道理,這件事你不要管了?!?/br> 她從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子鋪在床上,叮囑楊佑:“殿下,您想丟什么當然沒問題,可是一定要處理干凈。” 楊佑想著,敖宸的地方別人找不到,進不去,那被子確實可以當做處理干凈了,他點點頭。 吃過早飯,楊佑問麗妃在哪里,湛芳說麗妃和幾位美人一起同游御花園,要下午才回來。 楊佑便將和麗妃長談的安排推到了晚上,湛芳照舊詢問他要不要去遛鳥。 他想了想,借著遛鳥,他還有其他的事情要確認。 提著鳥籠出門,瑞芳一直盡心盡責地跟在他身后。 她看看楊佑走的方向,上前攔住他,道:“殿下,您這是要往鐘靈殿去嗎?” 楊佑放松地笑笑:“我去找六皇弟,不行嗎?” 瑞芳噘著嘴搖頭,“上次就是在鐘靈殿,差點著了道,干什么要去哪里找晦氣?!?/br> 楊佑嘆氣,他問瑞芳:“瑞芳,宮里我和六弟交情最深,你覺得他是隨便出賣兄弟的人嗎?” 瑞芳想了想,答道:“雖然六殿下沒有您好,但是也不算個壞人?!?/br> “所以啊,”楊佑手指逗了逗鳥,“我也不相信他是壞人。” 我相信他一定有說不出口的苦衷。 楊佑沒有說出后半句,瑞芳終于放下了手,兩人往鐘靈殿走去。 去鐘靈殿的路上有了許多來往的太監(jiān)和宮女,楊佑仔細觀察著,這些人都是養(yǎng)心殿的,都是帶著東西過去,空著手回來。 宮女們手中抬著各式錦緞、點心,還有不少的時令水果。 他皺著眉頭,問瑞芳:“最近宮人間有沒有什么傳聞,關于六皇子的?” 瑞芳看著來來往往的宮人們也是一頭霧水,“沒有啊,什么消息都沒有。” 楊佑驀地加快了腳步,走到鐘靈殿,才發(fā)現(xiàn)人聲鼎沸,殿中的美人都聚集在陳貴人的屋檐下,嘰嘰喳喳地道賀。 他就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人,穿著一身素凈的衣服,提著鳥,既沒有準備賀禮,臉上也不見喜色,饒是如此,諸位美人還是向他行禮。 他禮貌地笑著接受眾人的問好,還有在問好下藏著的窺探目光。 他和六皇子之間的事情,雖然被麗妃壓了下去,不過是把明面上的水花變成了暗地里的水流,知道的人很多,揣測的人更多。他們恐怕都以為兩位皇子自此要勢如水火了,誰知楊佑竟然還敢來鐘靈殿。 陳美人笑著迎他進去,他搖頭,直接問道:“我來找六弟。” 他抬了抬手上的鳥籠,示意自己是來找楊休玩的。 陳美人的表情凝滯了一瞬,她笑著說:“休兒在里面,你進去吧?!?/br> 她話音一落,便有一個小宮女過來領著他往里面走。 瑞芳警惕地看著四周。 楊佑同樣看著,陳美人身邊的宮人基本都被換光了,全是新面孔。 楊休的房間還是當時出事那一間屋子,屋內(nèi)的布置甚至都沒有變化,只是將血跡都擦拭干凈了。 楊休坐在矮桌前,穿著一身白衣在沏茶,茶煙裊裊,他神色肅穆,像是出塵的謫仙。 他一點都不意外楊佑的到來,頭也不抬地說:“有人跟我說你來了,我剛才還沒信。我以為你真要和我老死不相往來了?!?/br> 楊佑把鳥籠交給湛芳,走進屋內(nèi),屋里來來往往有很多養(yǎng)心殿的人在布置東西,將各種奢華物件都往楊休屋里堆。 楊休之前在宮里并不是受寵的人,屋子里的擺設相較于皇帝的賞賜,實在是太過寒酸。 他把一杯茶放在對面,伸手示意楊佑坐下。 楊佑掀起衣擺坐下,楊休道:“聽說你的封地和封號都下來了。” 楊佑端起茶,輕輕飲了一口,沒嘗出來是什么滋味,“昨日來讓宮里選,膠東王、廣寧王、弘農(nóng)王,估計我是要留在京城了。” 楊休笑著舉起茶,恭喜他:“看來日后我們在京城還有好一段時間呢!我的王位已經(jīng)定了,睿王。” 楊佑眼皮一跳,按照齊國的慣例,一個字的封王等級比兩個字的高。如果是用燕、趙之類的地名,則表示王管轄著很大的疆土,如果是使用安、賢等詞語,則暗示著皇帝的倚重。 楊佑不為所動:“看來皇弟很快就能參與政事了,可喜可賀。” 楊休也不惱,自己喝完了手中的茶,問楊佑,“你來就是為了王位的事情嗎?” 楊佑的目的當然不是這個,可是楊休的王位已經(jīng)足夠說明了問題,即便如此,他還是想問清事實:“我還不知道你封王的事情?!?/br> “也是,”楊休冷漠地笑笑,“五哥備受寵愛,成天享受生活還來不及,哪里有閑心管我這類閑人?!?/br> 楊佑被他一句話堵了氣,從前的兄弟變成了如今的樣子,他的手無意識地抓緊茶杯:“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楊休驚訝地看著他,繼而平復了情緒,“假如你是為了俊陽君的事情,那大可不必道歉?!?/br> 楊佑大驚,楊休連俊陽君的事情都知道了? 楊休抬手,遣退了宮人,只有瑞芳還堅守著自己的崗位,站在門口。他無聲地看著楊佑,竟然給楊佑一種不切實的壓迫之感。 楊佑朝著瑞芳點點頭,她躬身退下,順便帶上了門。 楊休端坐的身子突然朝著桌子歪倒下來,端正的姿態(tài)立刻被拋卻。他歪斜著倚在桌上,手指游走在茶杯邊緣,寬大飄逸的衣服從肩上滑落,露出他肩頭的紅痕和咬痕。 楊佑立刻移開了眼。 楊休輕笑著,伸出手將楊佑的頭扭過來,他的眼睛里帶著無限的媚意,話語卻冰冷刺骨,“好好看看我,這就是以后的你?!?/br> 楊佑長呼一口氣,伸手把楊休的衣服扶好,繼續(xù)說著:“對不起?!?/br> 楊休退開,用力又把衣服扯下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惡心?” 楊佑看著他惡毒的表情,平靜地說道:“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br> 楊休以一種妖嬈的姿態(tài)坐好,他摸著身上的各種痕跡,沒有看楊佑,“沒什么苦衷,我就是想要更高的位置?!?/br> “假如你覺得你付出的一切都值得?!睏钣油蝗徊幌朐賳栂氯?,因為不管楊休到底有沒有苦衷,一切都發(fā)生了。 楊休的手指在肩上按了一會才直起身來,將衣服穿好,然后換了一副表情和楊佑說話。 他的表情,就和以前的閑人六皇子一模一樣,半是嫉妒半是輕蔑地說道:“我有時候覺得你聰明得自在,為什么你總能看清一切呢?” 楊佑搖頭,“我只是知道了我不喜歡什么。” 楊休趴在桌子上,緊緊地抓著楊佑的手,指甲嵌進他的rou中,楊佑抖了一下,沒有將手移開。 “不值得。”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話。 楊佑還在想是什么不值得,他將楊佑的手拿過來,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楊佑的手心濕了。 楊休的肩膀有著細微的顫動,他的聲音卻很平靜,“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和你一起玩嗎?” 楊佑心一跳。 楊休接著說:“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我十一歲的時候,我終于能夠在尚書房和諸位兄弟一起讀書了。可是他們好像并不歡迎我,不僅是皇子們,連皇子的侍讀都欺負我。我就在想,為什么我們流著皇帝的血,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地位和命運。大皇子他們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而我連一副好的筆墨都得不到。我不甘心,難道就因為我的母親是平民,就得低人一等嗎?后來我發(fā)現(xiàn),在尚書房,總有一個人與眾不同。他總是不完成作業(yè),也不怕夫子打罵,即便考了最后一名,也毫不在意。雖然也受皇子們欺負,但是整天在宮里閑逛,斗蛐蛐挖泥巴,好像活得自由自在?!?/br> 楊佑的喉結動了動,他小時候確實在裝,裝自己對皇位毫不在意,裝自己不學無術。 “我后來就想著,他活得這樣自在,如果我和他一起,會不會也活得一樣自在?我就老想著和他一起玩,我們一起在御花園挖蚯蚓,用玉米粒設置陷阱捕捉小鳥。雖然受欺負,可是一樣活得快樂。后來他的母親變成了麗妃,而我的母親卻還是一個美人。我能看出來,宮里人對他的態(tài)度變了,可是他和我還是一樣的好。久而久之,我也沾了光。我們再也沒被其他人欺負過?!?/br> 楊佑猛地握住楊休的手,“別說了。” 楊休笑了笑,卻沒有中斷自己的敘述,他握著楊佑的手抬起頭來,臉上還殘留著淚痕,眼睛卻亮得驚人,“我一直以為我最喜歡的是他在一起,可是我后來發(fā)現(xiàn),喜歡一個人在宮里算什么,什么都不算。我喜歡的,不是一個好人楊佑,是可以用麗妃的身份給我?guī)肀Wo的楊佑?!?/br> “你知道我喜歡的是什么嗎?” 楊休攥著楊佑的手,青筋暴起。 “我現(xiàn)在就要得到它了?!?/br> 以一種自己完全沒有想過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