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陛下,你在哪?” 楊佑聞聲回頭,四處都是白茫茫的冰層,找不見楊休的身影。 “老六?”楊佑喊道。 “陛下!” 他這次聽清了,楊休真的在底下! 楊佑從巨冰上站起身來探頭往外看,楊休站在無數(shù)階梯的下方,朝著他揮了揮手。他喊完楊佑的名字,費勁地開始往上爬。 楊佑只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在他還不是皇帝的時候,不也是這樣爬著來給敖宸找琥珀嗎? 他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堅冰,這是整個冰室的最高點,可以將下方的風景一覽眼底,盡管這里也沒什么值得欣賞的美景。 因為他是皇帝,所以站在高處俯視眾生,而其他皇子皇孫,永遠只有仰望他的份,這就是冰室的寓意嗎? 他也從上面往下走,想和楊休在中間會和。 楊休氣喘吁吁地爬到了中間,剛想坐下歇息一會,就被楊佑拉起來。 “陛下我這……” “別說話?!睏钣拥?,他來之前就想好了今天要做什么,故而上朝的時候腰間也帶著一把匕首,當然是藏在了衣服里沒被朝臣看見。 楊佑從懷中掏出匕首,皮質(zhì)的刀鞘已經(jīng)有許多地方磨損了,一看就是跟在他身邊很久的東西,寒光凌凌。 上次那把卷刃的已經(jīng)被他丟了,這次他特意換了這把從西南跟隨他多年的苗刀,身經(jīng)百戰(zhàn)而鋒利依舊。 楊休看他什么話也不說,冷著臉就掏出刀子來,心里先涼了半截,卻又仿佛是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自古以來,沒有皇帝不猜忌兄弟,楊休雖然相信楊佑的善良,卻也不時刻提心吊膽地擔心他哪天清算自己。 畢竟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雖然楊佑能暫時容忍他,但保不準哪天兩人就因為觀念上的沖突而爭執(zhí)。 這一天終于來了。 上朝不能帶刀兵,他身上一點防衛(wèi)的東西都沒有。再看看這座冰室,顯然沒有任何外人知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楊佑的刀在空中比劃了幾下,說道:“我讓你幫我個忙,你現(xiàn)在把袖子挽起來?!?/br> 楊休想了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與其在外面落了個抄家斬首的結(jié)局,倒不如就在這里被楊佑親手了解性命比較好。 他活了三十幾年,在泥沼中騰挪,心已經(jīng)千瘡百孔,人也累了,倒不如就此解脫。 他不再猶豫,任命地挽起了袖子露出手臂,閉上眼睛引頸就戮。 他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楊佑卻遲遲不下手,而是將冰涼的匕首貼在他的手臂上比來比去。 等死的滋味比死還難過一千倍。 楊休最受不了這種劍懸在頭頂?shù)淖涛?,忍不住開始催促,“怎么還不動手?” “不要急,”楊佑道,“慢慢來,傷口不能太大?!?/br> 還顧忌著他的遺體遺容,看來楊佑也并非絕情之人,至少可以留個全尸。 楊休心想著。 “我動手了?!睏钣拥?。 楊休狠狠皺起眉頭,竟然有些期待下一秒的痛楚。 確實有些痛,但怎么感覺傷口有些不對勁…… “好了。”楊佑拍拍他的手心。 楊休愕然,睜開眼睛,楊佑只在他的左手小臂上割了一道手指長的淺淺口子,“你……” 他一時震驚,連尊稱也忘了。 楊佑顯然也心不在焉,拉著他的手用力在傷口旁邊擠了擠,血順著楊休的胳膊留在冰面上,滴成一灘圓潤的血跡。 “怎么會……”楊佑喃喃道。 楊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疑惑地問,“陛下您想要做什么?” “不對,”楊佑搖頭,說罷撈起袖子也在胳膊上割了一刀,楊休在旁邊看著驚呼一聲,立刻上前捂住他的傷口。 楊佑卻將他推開,讓手上的鮮血全部流在地上。 楊休瞪大了雙眼,就在楊佑的鮮血接觸到冰面的一剎那,血液迅速地擴散開來,在地面繪制出詭異的花紋,血不斷地往四周蔓延,逐漸侵占了楊休的血所在的地方。 楊休看見,他的血絲毫沒有變化,但透過紅色的血,可以看見下面出現(xiàn)了同樣的奇怪花紋。 楊佑還在放血,血流的速度很慢,繪制出的花紋面積卻很大,不過短短幾息,他們所站的整個臺階都被紅色的血花占據(jù)。 楊佑見狀用手絹捂住傷口。 他好像明白了為什么敖宸說只有皇帝才能解開陣法。 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這件冰室。 這里至于楊氏皇族才能進入,是唯一一個排斥敖宸的地方,而且八百年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一直不在敖宸的感知之內(nèi),而敖宸顯然也沒聽別人提起過。 若非當時武宜之說了出來,只怕楊佑也沒想到宣政殿下面別有洞天。 敖宸不能進入,沒有發(fā)現(xiàn),楊佑想,如果他是高祖,絕對不希望敖宸有解開陣法的一天,所以無論如何,陣眼最好要避開敖宸,也不能讓他知曉,否則他就有可能招攬他人接觸陣法。 除了這些之外,在這里,皇帝和其他人的待遇并不一樣,只有皇帝才能直接走到整個冰室的中心和最高點——那塊巨冰。 就楊佑的經(jīng)驗來看,顯然血液在那塊巨冰上會有特殊的作用,或者整間冰室的花紋都有特殊的作用,只不過需要他的血液才能顯現(xiàn)。比如昨晚,他就在這里再次看到了高祖時期的舊事。 可要將花紋全部顯現(xiàn),究竟需要多少血? 楊佑想著,他剛才注意觀察過一遍,只要他一滴血就可以顯示出很大范圍的花紋。總不會讓自己的后代做人祭吧,楊佑在這種事上還是比較信任祖宗,既然耗費心思設(shè)置了陣法,肯定不會希望自己的后代在這里玩脫了而死掉。 所以他猜,要顯示出整間冰室的所有花紋,應該不用將自己的血放完。 “陛下,該歇息了。” 楊佑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柔媚地說。 他猛地回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在冰室中,而是站在一間華麗的宮室內(nèi),雖然擺設(shè)都不大一樣,但看格局,應該是紫宸殿。 是皇帝的寢宮! 楊佑低頭,先看到的是一雙酥胸和素青色的女式長裙,手上端著甜湯,他不受自己控制地說著嬌滴滴的話語,“陛下,臣妾伺候您歇息吧。” 青綠江山的屏風后面,一個男子低低地應了一聲。 楊佑含胸低頭,謙卑地走了進去,他想控制自己的腳步,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能看著而不能動作,這樣旁觀者的夢境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見了,也就安心地看后續(xù)是如何發(fā)展。 他端著甜湯繞過屏風,走到書桌前。 那里坐著一位英俊的中年男子,黑發(fā)中已有不少銀絲,眉尾刻著堅毅的皺紋,眉目端莊俊朗,神色卻有些陰鷙,正是高祖楊爍。 楊佑心想,原來這一次自己終于有了角色,看起來是楊爍的某個妃子。 “她”上前去,溫柔地將湯盞放下,十指丹蔻,輕輕地在楊爍身上游走,楊爍放松下來接受著“她”的調(diào)/情。 “她”走到楊爍身后,解下了楊爍的發(fā)簪,“陛下,幾日不見,想蘭溪了嗎?” 楊佑覺得蘭溪好像有些耳熟,卻一時沒想起到底是誰。 楊爍向后靠了靠,將頭靠在“她”胸前,“你越來越調(diào)皮了?!?/br> “她”笑得嫵媚動人,“上次您說不喜臣妾不識字,臣妾便找了幾位女先生來學書,今日有人教了臣妾一句話,叫色字頭上……” “她”從胸前掏了什么東西出來,楊佑沒看清楚,下一刻就見到楊爍左手握拳起身用力推開“她”。 楊爍漫不經(jīng)心地展開左手,手心里插著一只手指長的鋼釘,血不斷地流下,他卻不慌不忙地冷笑一聲,臉上全無剛才的柔情蜜意。 楊佑能感覺到這具身體的絕望與狂怒,他猛地從地下躍起,竟然赤手空拳地和楊爍打了起來! 更讓他驚奇的是,“她”的武功顯然不低,面對著常年征戰(zhàn)的楊爍,竟然還能以女子之身將楊爍逼到了角落,兩人你來我往,連說話的空隙都沒有,只在見招拆招。 楊爍有幾拳打到了楊佑身上,他只感覺骨頭都要裂開了,“她”卻還在不停地進攻,好像不殺死楊爍不肯罷休。 正在這時,他們打鬧的動靜驚動了外人,門被猛地推開,楊佑余光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正當他回首查看情況時,一柄長劍飛來貫穿了他的喉頭,血在空中噴薄而出,化作薄薄的一層霧。 楊佑連痛都感覺不到,就被巨大的力量貫倒在地上。 劍直直穿過他的脖子,卻沒有完全斬斷他的生命,他很快就感覺到脖子被斬斷了大部分,僅存的皮rou連接著頭顱,發(fā)出劇烈的疼痛,他不由自主地開始渾身抽搐,捂著脖子說不出話來。 還沒有馬上死,他聽見韓王楊焰說:“陛下,臣救駕來遲!” 楊爍語氣平穩(wěn)地叫他起身,“你很久沒進宮了,你也是?!?/br> 楊佑竭力將眼睛撐開一條縫,只能看見三個人的靴子,有兩雙黑靴子上繡著龍紋。 他聽見敖宸說:“楊焰叫我來的,畢竟朋友一場,認識幾十年了,他想我和你再好好談談,如果你還是一樣要求長生,我們就不用談了?!?/br> ※※※※※※※※※※※※※※※※※※※※ 楊佑不是任何人的轉(zhuǎn)世,之所以會這樣寫其實是有原因的,后面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