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無策-2
元羨命人將太廷司整理的案卷復制了一份,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帶著卷宗去了福熙宮。 皇穆的辦法十分奏效,周兆于當夜前往西市待賢坊一家燈籠店,將入鎮(zhèn)魔主塔的方法告之店家。那日陸深送來的文移之內并非傳靈麒麟,而是偽裝成傳靈麒麟的窺鏡,小麒麟四散奔跑之時將窺鏡裝在披香臺眾人身上。周兆趁夜色前往西市時,太廷司派了隊武衛(wèi)暗隨,及至他將機密和盤托出之際,便被武衛(wèi)將店內眾人一一擒獲,經審問,此店乃是北綏暗探在□□的一個聯絡點,店主是一只小蛇精。 周兆乃是中山洲蔓渠山竹箭化天地之靈氣修煉成精,后經歷天劫,登天界領了寶箓,分在披香臺。據周兆言,他修煉成精時曾受恩于北綏一只夫諸。此夫諸去歲因錯被北綏降罪,即將奪靈,他為讓夫諸立功才復繪塔圖,他知塔圖無用,但北綏中人卻不知曉。 這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除掉一個北綏暗探及據點,終究是好的。 他在鹿鳴堂坐不多時皇穆便來了,臉色較那一日好了許多,她與元羨敷衍見禮,扶著侍從的手緩緩坐下,“恭喜殿下,攜太廷司、麒麟殿一舉拿掉了北綏在□□安插的暗探。解決了天君日夜焦心之事?!?/br> 她臉上帶著些懶洋洋的笑,說出的話沒半點誠意。元羨不知怎么就從那副笑容中覷到些陸深的神色,心內不覺一刺。 “此事全賴主帥計謀,我不敢觍居奇功。”他說著將手上卷宗遞給皇穆,“這是太廷司整理的審問細節(jié),還請主帥過目。” 皇穆微笑道:“殿下客氣?!苯舆^來細細審讀。 她今日穿了件半舊的妃色燕居服,外罩了一件紗衣,頭上系了條同色抹額,妃色艷麗,顯得她臉色蒼白,但并不似那日那般慘白。她一邊看卷宗,一邊無意識地轉動茶杯,元羨發(fā)現他上次以為的,茶杯上的描金麒麟,實際上是一只白澤。 “殿下,卷宗上說,周兆被抓那夜,審問時拒不承認他復繪了白虎殿塔圖,在看到收回塔圖那日出入白虎殿的簽名后,便將整件事都認了下來。” 元羨見她皺眉,“主帥認為這其中尚有蹊蹺之處?” 皇穆道:“殿下,每季鎮(zhèn)魔塔圖銷毀之時,披香臺司文入軍殿時需勘驗令牌,在殿門外簽字,取圖時需在中府簽字。他們簽字的記錄根本做不得什么證據,緣何他之前不認,見了自己簽過字的入殿登記便認了?況且,這燈籠店的位置也頗有意思,白虎殿主帥蔣策的府邸也在待賢坊……”她起手召出待賢坊坊圖,將燈籠店與蔣策府標注出來,她將坊圖移動著看看,“殿下,從這燈籠店的二樓向東北望去,正是蔣策府的后門?!?/br> 元羨起身看看,“此處是用來監(jiān)視蔣策的?”他回身取過案卷,翻看了一遍,“卷宗上寫著,此店開于昭晏六年……” 皇穆接口道:“蔣策這處府邸建于昭晏十八年?!?/br> 元羨頗感意外,按如此說,此店并非為監(jiān)視蔣策而見。他將卷宗看過幾次,沉浸在事情辦理的干凈利落的洋洋得意中,未曾有疑,今日皇穆如此說,他于是又將事情前后想想,覺得進展的似乎過于順利,“主帥是否覺得,此事與白虎殿有關?” 皇穆搖搖頭:“臣不知道,只覺得此店的位置十分有趣,以及周兆此人前后轉變之快頗令人疑惑,殿下可知太廷司審問之時,可有白虎將從旁協助?” “沒有,卷宗中有參與審問的臣工名單,因事關機密,是在湖心亭中封閉審問,無有軍殿將士從旁協助?!?/br> “殿下可知道白虎殿送入殿登記者是何人?” 元羨翻翻卷宗,其上并無記錄,“我著人問問?!彼援厖s想到這是在福熙宮,他今日出門未帶著人。 皇穆看看卷宗上的簽字,揚聲叫人,有內侍應聲而入,“你去請?zhí)⑺旧偾溲汀彼胂?,搖頭道:“你讓太廷司少卿薛和向白虎殿要送入殿登記者的名字,級別。” 內侍領命而去,皇穆命人添了茶,“這是花朝監(jiān)去年年底制的新茶,名叫‘云霞里’ ,殿下嘗嘗看?!?/br> 今日他得到的是個描畫著水仙的八角杯,放在靛青色的茶盞上看著楚楚可憐,他舉杯嘗了嘗,味道醇厚回甘舒展,他用心聞了聞,茶香甘甜。她的屋子如往昔般香氣繚繞,花香果香交織,這茶香若不細心,依然是要被蓋過去的。 侍從不多時便領命而回,將太廷司的調查文移承予皇穆,皇穆接過來遞給元羨,元羨笑著擺手,“主帥先看?!?/br> 皇穆不做推辭,命人取來印信,蓋在信封上,信封自行展開成信箋模樣?;誓驴戳丝矗f給元羨,“送出入簽名核檔者乃是白虎殿一名八品女官,名叫洛唯,與周兆素無往來,太廷司召其問話,當日本就是她當值,出入核檔也正是由她保管。她那日并不知事涉何事,也未見到周兆?!?/br> 元羨接過來草草看過,看向皇穆:“主帥,可要太廷司召洛唯問話?” 皇穆搖頭,“殿下,臣以為不必,此事可結案了?!?/br> 元羨頗感意外,“可主帥不是覺得還有可疑之處嗎?” 皇穆輕笑:“這不過是臣的管窺蠡測,殿下如此折節(jié)下士,臣不勝惶恐。臣所覺得的可疑之處或者不過就是巧合而已。此店開業(yè)較蔣策建府早了十幾年,不可能是為他而建,白虎殿這些年除了此事外,再無失泄密事發(fā)生,去歲九月三殿暗探事,與白虎的關系不大。至于周兆的前后變化,人心瞬息萬變,無可揣度,臣覺得此案如今再無什么值得深究的疑點,可以結案。至于可疑之處,不妨稟明天君,請陛下定奪?!?/br> 元羨見她如此說,略一思索,點點頭,“此事陛下既交于我與主帥,還請主帥明日與我一同入宮,將此事之來龍去脈稟明陛下?!?/br> 皇穆看看元羨,眼中有些元羨說不清的情緒,他不由一怔,正想問是不是有什么為難之處,卻見皇穆嘴角浮起些笑意,輕聲道:“全憑殿下安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