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芒相撞而生的銀白色光芒在天樞罩中蕩出層層漣漪，余波中靈樞器生出的金、紫兩道劍芒游龍般呼嘯著纏斗，金石相觸的錚錚聲不時震得人雙耳蜂鳴不已。

    元羨最初心內(nèi)生出的，對于在演武場布置天樞罩的不以為然，于此刻消散的無影無蹤。

    麒麟闕和崇明鎧于昨日夜間移回了鹿鳴堂。

    左子沖與秦殷帶著殿衛(wèi)送麒麟闕和皇穆鎧甲入內(nèi)的時候皇穆正給元羨講解五殿換防的時間地點，以及駐防與當?shù)伛v軍的關(guān)系。

    “主帥，麒麟闕與崇明鎧放在何處？”左子沖向元羨及皇穆行禮后，躬身問道。

    皇穆指著沙盤旁的角落道：“還放在原處就好。”之后又道：“子沖，你問一下霍寧，那兩把全靈注好沒有，好了的話今日就送過來，我先熟悉一下?！?/br>
    左子沖拱手稱是，與秦殷一同退出。

    皇穆行至兵器架旁，拿起麒麟闕。本來顏色暗淡的銀灰色長劍漸漸生起金色光芒，不多時，便通體流光溢彩。

    元羨于是知道，麒麟闕原來是金色的。

    皇穆看了眼一臉驚奇的元羨，一臉驕矜，她“嘩”得一聲將劍抽出來，金光驟現(xiàn)，將堂內(nèi)的幾顆夜明珠襯得暗淡起來。

    元羨沒想到此劍在拔出后光芒更盛，此刻幾乎掙不開眼。他遮住眼睛，過了一會兒漏了些縫隙看向皇穆，她已收劍入鞘，正彎著眼睛洋洋得意地沖自己笑，握在她手里的麒麟闕仍隱隱有華光流轉(zhuǎn)。

    “原來在你手里，它是金色的?！?/br>
    皇穆將劍遞給他，“它本身就是金色的，之前不過是因為我傷著，所以它也奄奄一息?！?/br>
    元羨接過來，嘗試著拔劍，依然失敗。

    他倒也不覺得挫敗，“靈樞器皆如此認主嗎？”

    “差不多，不過此劍尤其認主，旁的靈樞器不過是他人無法驅(qū)使，此劍隨我共衰榮，前段時日我較為虛弱，所以它也顏色喑黯，靈力衰弱?！?/br>
    “此劍是什么材料鑄成的？”元羨轉(zhuǎn)而好奇劍的來歷。

    “麒麟洞內(nèi)的一塊鐘玉，本來是獻給天君的，當時麒麟剛剛建殿，天君大概覺得我難以服眾，便將把這把劍賜給了我。麒麟殿當時還未命名，春官府報了幾個名字，天君都不滿意，正好火麒麟獻瑞，便叫了‘麒麟’?！被誓卤е鴦ψ陂缴虾炔?，邊喝邊給元羨倒了一杯。

    元羨在她身旁坐了，皇穆給他倒水倒得順手極了，他覺得他們?nèi)缃衽c尋常夫妻無異，心里十分歡喜。

    “殿下用什么兵器？”

    元羨露出些慚愧神色，“我用劍，但技藝平平。”

    皇穆笑，“殿下的劍術(shù)是馮將軍教授的嗎？”

    元羨搖頭，“他用的是槍，劍術(shù)是姚隸將軍教我的，他當時是青龍殿軍樞部的部丞?！?/br>
    “馮將軍的兵器好像是叫平戈槍吧？”皇穆想了想問。

    元羨點頭，“正是，我幼年見過，不過只是隱隱有光華，遠沒有麒麟闕這么，”他頓下來想了想要如何形容，“鋒芒畢露地好看。”

    皇穆笑了一下，“殿下的劍叫什么名字？”

    “明庭?！?/br>
    皇穆重復(fù)了一遍，笑著稱贊：“好名字。”繼而問道：“也是靈樞器？”

    元羨點頭，“是把全靈?！彼q豫了一下，憤憤道：“卻不認主，除我之外，旁人也能拔得出來?！?/br>
    皇穆笑，“或許是殿下用得少，靈樞器是愈用愈熟?！?/br>
    元羨想起天君所說的血rou、內(nèi)丹、元神皆可注靈，“你用什么給麒麟闕注的靈？”

    “血rou。”皇穆笑道，然后毫不意外地又見元羨皺了皺眉?！暗钕率怯X得心疼，還是覺得血腥？”

    元羨將麒麟闕拿過來，輕撫劍鞘，沉聲道，“心疼?！?/br>
    “建麒麟殿之時，我修為尚淺，所以就注了半只手臂?！被誓抡f著在右手手肘處比劃了一下。

    元羨大驚失色，那日陸深注靈不過是用匕首將手掌劃破，沾了些鮮血在上面?；誓抡f注入的是血rou，他以為不過是更多的鮮血罷了，怎么居然是半個手臂？

    他接著想起皇穆寫字吃飯皆用左手。

    皇穆活動著右手展示給他看，“這部分是后來生成的，”她指了指手肘手腕及手掌部分，“其實與原來無異，不過因為生成的較慢，我后來用左手用得也習(xí)慣了?！?/br>
    元羨當時沒再說話，心里依舊是心疼。

    他這幾天在東宮冗雜的公務(wù)間隙，想起皇穆時，依舊是畫蛇添足的心疼，即使她已痊愈，行走間不再蹣跚艱難。

    便是此刻，皇穆與陸深在天樞罩中戰(zhàn)得不分伯仲，身邊贊嘆叫好之聲此起彼伏，他的心里依然有些隱隱的心疼，或許是因為皇穆身后的血痂雖然已盡數(shù)脫落，但那依然顏色深紅的道道疤痕不僅長在她的背上，還刻在他的心上。

    皇穆幾日前行動自如后就要和陸深動手，陸深費盡口舌才讓她把日子推后了三天。

    這幾天她處理的軍務(wù)還沒有前幾日她硬撐著每天在官署辦公半天處理的多，整日在清夷堂與人對戰(zhàn)，卻不許元羨旁觀。

    清夷堂內(nèi)給她搭手的是宗盈，茂行玩笑說皇穆與宗盈借練武之名私會，他卻半點醋意也無。他之前將諸多復(fù)雜情感都投注于陸深身上，如今那些情緒皆飄渺到近乎沒有。皇穆與宗盈在清夷堂內(nèi)練武，他不妒忌，也不生氣，不過是擔心皇穆太辛苦。

    她喝了宮中的藥后次日便行動自如，上午處理軍政，午休過后便去了清夷堂，回來時已是傍晚，他正同春坊眾人商議公事，隔窗遠遠見她談笑風(fēng)生，待春坊眾人散去后，他去鹿鳴堂找她，卻見她歪在榻上睡著了，沏好的茶水已經(jīng)涼透，看情形是一口都沒喝。

    他猶豫了一下沒有叫她，取了涼被，輕輕蓋上。被子一上身她就醒了，迷迷糊糊地問，“忙完了？”

    元羨坐在她身旁，理了理她的鬢角，笑著說：“剛弄完，你再睡一會兒吧?！?/br>
    皇穆?lián)u頭，“不睡了，再睡晚上就睡不著了?！闭f著掙扎著坐起來，一臉不高興，她睡得渴了，伸手取茶，元羨攔住將茶調(diào)溫了才給她，她就著元羨的手喝了一杯，之后猛得摟住元羨，佯裝著放聲大哭，“殿下，臣好累?。　?/br>
    元羨嚇得茶杯差點失手，隨手放在榻幾上，回手摟她，強忍著笑意道：“明天歇歇吧，身體剛好，不能這么勞累?！?/br>
    “再歇下去，陸深那獠就是全力放水我也打不過他了?！彼砷_手，靠在元羨懷里，哀哀切切地說。

    “陸深會放水？”元羨好奇道。

    “他一直放水來著，所以麒麟眾將都以為他打不過我，不過他放水放得很含蓄，這些年來看出來的人不多，當然也有可能眾將皆知，唯我一個人以為別人都不知道?！被誓卖[了一會兒略清醒了些，聲音不再那么粘粘的，她喝了口水，卻不好好咽下去，含在嘴里，呼嚕呼嚕地玩。

    她頭發(fā)睡得蓬松，整個人毛茸茸的，夜明珠的朦朧光線下，她鼓著腮一臉稚嫩中居然又有些嫵媚。

    元羨忍不住湊過去在她腮邊親了一口，她將茶水咽下，笑著道：“這可是在鹿鳴堂呀?！?/br>
    這句話何其推波助瀾，元羨本來不存在的想法于彼時磅礴起來，卻沒敢動作，此處畢竟是鹿鳴堂。

    可皇穆卻毫不在意，輕車熟路地笑著摟住他。

    皇穆左手執(zhí)劍臉上笑意吟吟，“陸帥耄耋之年，還有如此身手，本帥深感敬服?！?/br>
    已近□□十個回合了，皇穆與陸深皆不見疲色。

    今日兩人都未穿鎧甲，只著缺胯袍，手肘處戴護臂。皇穆一身杏白，陸深則一身青柏綠。

    陸深聞言笑起來，“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卑職雖然年邁，但壯心不已，主帥切勿手下留情?！彼呎f邊立劍刺向皇穆，這一下絲毫端倪也無，完全是驟起的，劍芒所到之處氣勢如雷霆震怒。

    皇穆側(cè)身輕巧閃避，一改之前的御守，一劍一劍乍徐還疾，綿延不絕地刺出，金色劍芒幾乎將陸深環(huán)繞其中，陸深卻不格擋，游刃有余地應(yīng)對皇穆的刺殺，二人流暢無滯，忽往復(fù)收地你來我往。彼此有攻有守又幾十個回合，皇穆手中的靈樞器突然劍芒大盛，劍氣化作一條金色白澤咆哮著立于皇穆身后，陸深見狀提劍調(diào)息，劍氣在他身后凝成一條紫色巨龍。他們臉上始終帶著的笑意于此刻消散的無影無蹤，白澤呼嘯著沖向陸深，巨龍盤旋而上，劍氣相匯之際光芒大盛，眾人皆掩面不能直視，鏗鏘之聲有如天崩地裂，光芒消散后，場上也無白澤，也無巨龍。

    皇穆與陸深相向而立，陸深手中的注靈劍，碎做三段。

    皇穆向左顏做了個手勢，左顏命人收起天樞罩。

    “謝主帥賜教，卑職甘拜下風(fēng)。”天樞罩堪堪收起之時，陸深抱拳向皇穆躬身道。

    “副帥不必客氣，杖朝之年，矯健如此，果然老當益壯，精神矍鑠?！被誓滦χ鴮G給迎上前的赫詹，邊向場外走邊解護臂。

    “陸帥此次頗為體恤，你我再纏斗上一時三刻，本帥就沒有力氣凝聚劍氣釋放金色大白澤了。今日陸帥所執(zhí)的若是出云戟，勝負必然早見分曉?！被誓略缟咸氐囟谇缡鈱⒆o臂系得緊些，她久未持劍，身體也還有些虛弱，此時雙手顫抖不已，解不開護臂，陸深欲上手幫她，行至一半?yún)s又想起元羨在旁，于是又將手收了回去。

    皇穆顫巍巍半天打不開護臂，見陸深伸手習(xí)慣性地把手腕遞過去，沒想到他卻又收了回去，不覺詫異地看他一眼，“給我解開呀?！?/br>
    陸深沒奈何，只能復(fù)又伸手將雙手的護臂都給她解了。“誰給你綁的？這么緊。”他開始以為隨便一解就開，沒想到系得那么緊，只好站住研究?！澳阃笊系膫€是要當心些，護臂暫時不要系得那么近?！彼吐暤?。

    皇穆笑：“這是周晴殊系的，陸帥請當面斥責(zé)?！?/br>
    元羨剛才眼花繚亂，但因為知道此二人未有奪對方性命之心，所以并不心驚膽戰(zhàn)。此刻天樞罩收起，他們二人毫發(fā)無傷地說笑著向這邊過來，他懸了許久的心終于落下。然后毫不意外的，又開始熟門熟路地妒忌陸深。

    “我也會解護臂。”他心里酸酸地想。不過皇穆戰(zhàn)敗了陸深，他還是頗為高興的。雖然這個結(jié)局昨日皇穆就告訴了他，但在他看來，今日場上果如皇穆所說，陸深放水放得頗含蓄，他反正是根本看不出來陸深相讓了皇穆。

    他二人走得近了，與元羨見禮，他上前寒暄：“兩位將軍辛苦了，本宮今日方知，何為靈樞器?！?/br>
    彼此客套幾句，元羨知道皇穆還要與陸深及燧鑒部探討靈樞器奪靈斷靈的事，所以略聊了幾句，就率眾回了春陽閣。

    茂行本來不想走，元羨也不勉強，但他略作猶豫還是跟在元羨身后走了。

    “你不聽聽？”元羨見他跟在身后，頗感意外。

    茂行笑道：“你不在，我留在那里不合適，今日的會密級高，讓我聽他們不愿意，不讓我聽，他們會覺得你不愿意。”。

    “你怎么那么高興？”元羨被他的興高采烈搞得莫名其妙。

    “皇穆好厲害！出劍既兇猛又刁鉆?！彼f著趨馬上前，一臉不懷好意地笑著問元羨：“殿下心中可有得意，可有惶恐？”

    元羨撐了許久的笑意，終于溢出。他轉(zhuǎn)頭看向別處，不想茂行看見他一臉夫復(fù)何求的笑。

    他當然得意，五殿之一的主帥，顧裴中那個幾乎閱遍天下美人的紈绔書中的天界第一美人，能夠和戰(zhàn)神榜上排名第三的武將打得難分伯仲的將軍，是他的心上人。

    早上天樞罩將她與陸深罩在其中之后，她拔劍在手，英氣勃勃之際，鮮活淋漓的可愛，他面上帶了笑意，心內(nèi)有了種塵埃落定之感。

    他得知自己被確立為太子時，在不可置信的狂喜之后，他心內(nèi)的安然熨貼同今日見到皇穆在演武場上威風(fēng)凜凜地迎風(fēng)而立時，毫無二致。

    這份得意不可對人言，只能埋在心底，藏起來，藏起來，保護好。

    可是哪能藏得住，他轉(zhuǎn)臉之前竊喜一樣的笑早被茂行看在眼里。他探著身子笑著追著他看，“殿下，殿下，把笑容略收收，殿下現(xiàn)在看起來有點傻，不是很配得上麒麟主帥。”

    元羨嗔怒地看他一眼，頗為忌憚地回顧身邊。

    “殿下，大家真的都知道了。”茂行見他如此掩耳盜鈴，不覺失笑。

    “我怕有損皇穆聲名?！痹w低聲道。

    “太子妃殿下，似乎不是個在意這些的人?！泵幸矇旱土寺曇簟?/br>
    “太子妃”三個字，讓元羨如春草萌生的笑容，越發(fā)茂盛葳蕤。

    “以前聽人說她身手干凈漂亮，我還不以為然，”他說著又想起一個皇穆的故事，此事他之前并不相信，可是今日之后，他略信了七八分?！暗钕驴陕犅劵誓略?jīng)廢掉了白虎殿崇寧院副指揮使?；傅挠冶?？”他說的似乎是個問句，但口氣擺明白了他知道元羨一定不知道。

    卻讓他失望了，元羨雖然生疏于元都軍政秘事，但在他對于皇穆事無巨細地打探之下，他對此事略有印象。

    回報來的關(guān)于皇穆的眾多消息中，有一條是某年五殿演練，皇穆與他人對戰(zhàn)時，失手將其右臂斬斷。他頗感震驚，那時候皇穆在他眼里還是一個搖搖晃晃的小瘸子，弱柳扶風(fēng)不堪一擊，難以想象她能斬人手臂。

    “好像是對戰(zhàn)的時候失了手？”

    “哪里是失手，她故意的?！泵衅乘谎郏靡庋笱蟮負u搖頭，“那時候麒麟剛建不久，大概是自恃身份高貴，時時處處皆要壓其他四殿一頭，時間久了，四殿難免有微詞。有些人就拿皇穆做文章，管麒麟叫牝雞殿。她斬人手臂那一次，是麒麟與白虎演武，祝桓臨戰(zhàn)前鼓舞士氣，說今日對戰(zhàn)牝雞殿，許勝不許敗。他這話應(yīng)該也不是專門說給皇穆聽，她畢竟是公主，哭鬧到天君那里，任誰都要吃虧。但就是被皇穆聽到了，要求對戰(zhàn)?；?。從官階上是以大欺小，但她年紀輕，經(jīng)驗少，又是女孩，與她對戰(zhàn)，白虎無論輸贏都不體面。所以蔣策堅決反對，但皇穆執(zhí)意如此，僵持到最后?；高€是上場了。據(jù)說一開始?；笡]當回事，小打小鬧地應(yīng)付，但皇穆招招致命，逼得他認真起來，不出幾十回合，皇穆就斷了?；赣冶?，且對眾人道，‘誰再讓我聽見牝雞殿這三個字，我就讓他知道，什么叫最毒婦人心?！耸绿m臺狠諫過幾輪，波瀾也無，最后還是?；傅哪赣H哭訴到了太后那里，天君才裝樣子罰俸了皇穆一年。”

    元羨聽完覺得有點可笑，但此事太像是皇穆能做出來的。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她斬的是白虎的人？”

    “斬斷手臂，”茂行糾正道：“殿下，斬斷手臂就已經(jīng)夠兇狠了，不必取人性命。是白虎的。靖晏司司馬之位空缺的太久，五殿關(guān)系緊張。但這緊張之中，麒麟與白虎尤其不睦?！?/br>
    麒麟與白虎不睦，是因為皇穆和蔣策做過夫妻？還是與皇穆做過夫妻的那個人，并非蔣策？皇穆斬了?；傅氖直?，是因為?；竿嫘梓氲?，還是因為他才是那個和皇穆做過夫妻的人。祝桓長什么樣？

    元羨不由嘆了口氣，他也知道自己之前時時刻刻在意陸深，如今心心念念好奇皇穆那個夫君是一件甚不體面的事，可是他沒辦法。

    元羨揚手召來茶盤，溫了杯水喂給皇穆，她懶洋洋喝了，趴在他懷里昏昏欲睡。他特別喜歡這個時候的她，嬌兒無力軟綿綿的。

    他摟著她，想起茂行所說的她斬斷了?；傅挠冶邸?/br>
    他回宮后讓人調(diào)來了?；傅挠涗洠嗝菜愕蒙现苷?，身材高大，比他還要高些。那次對戰(zhàn)在十年前，麒麟殿剛建不久。十年前她就打得過白虎殿崇寧院能征善戰(zhàn)驍勇高大的副指揮使了？

    他對著祝桓的檔案頗研究了一陣子，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如今懷里摟著的，便是當時的始作俑者，他提起她雪白軟糯的手臂，詫異于這只手能斬人手臂。但畢竟有跡可循，她雙腕上還有應(yīng)龍之戰(zhàn)留下的深色疤痕，左手掌心一道陳年疤痕，雙手手掌及虎口處皆是薄繭，。

    “麒麟創(chuàng)建之初，很辛苦吧？”他與她十指相握，摩挲著她指間的薄繭。

    皇穆顯是沒想到他此刻會問起這個，詫然抬眼，“不辛苦，麒麟是在白澤基礎(chǔ)上組建起來的，并非平地起高樓般從無到有?！?/br>
    元羨想知道的和他問出的，幾乎南轅北轍，但他想知道的，實在沒辦法，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開口問。

    皇穆當然知道他不過拋磚引玉，后面一定還有話，等了等見他只是握著她的手細細端詳，“殿下可是聽說了什么？”

    元羨笑著搖頭，“沒有的?！?/br>
    “殿下可知道蒼梧之戰(zhàn)？”

    “知道。”蒼梧之戰(zhàn)，□□慘勝。是天庭幾場最慘烈戰(zhàn)事之一，傷亡將士近十萬。

    “我曾經(jīng)的夫君，殉國于此戰(zhàn)?！?/br>
    元羨陡然一驚，側(cè)頭看向皇穆，她合著眼睛枕在元羨手臂上。

    皇穆知道自己這句話會讓元羨無比震動，睜開眼睛，毫不意外又看見了元羨臉上她最為熟悉的神色，那神色中亦有憐憫亦有憐愛。她沖他微笑了一下，不想再說話，揮手滅了屋內(nèi)的夜明珠，窩在元羨懷里，沒一會兒就呼吸綿長。

    元羨知道，她睡著了。

    他有些如釋重負，又有些彷徨無促。

    她的戀人不在了，他不用擔心他們舊情復(fù)燃。

    她的戀人不在了，他永遠都敵不過一個殉國的軍將。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答案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