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野種?”君不見狠眨雙眼,發(fā)覺云清凈不是幻象,來氣道,“什么你的位子!這遲早是我的位子!” 此人受盡縛仙索的折磨還有閑心計較這些陳年舊事,云清凈忍不住回頭斥道:“你到底下不下來!” 君不見強擰著頭,不肯挪動半步。眼看守軍的臉上都被逼出了要拼個魚死網(wǎng)破的神情,云清凈堪堪伸出一指,君不見大叫:“你敢救我一下試試!” 云清凈本想替他松綁,結(jié)果反倒被他一聲喝,點出的靈力瞬間凝回指尖,恨不得直接戳上這廝的天靈蓋:“你以為我想救你么!” 倏然間,身后罡風(fēng)席卷,云清凈迅速旋身用劍橫擋,“錚——!”,長矛刮過靈劍,刺耳長鳴。就在此刻,守軍如決堤的洪水朝前后兩處涌來,齜牙怒目,殺意高漲,云清凈和靖晗妤轉(zhuǎn)眼卷入其中,君不見困在主座上,這下是真的無處挪腳了。 “臭丫頭!過來給我松綁!”君不見隔著云清凈朝靖晗妤大呼。 云清凈用靈劍掃退敵潮,順勢翻了個白眼,靖晗妤恰在羽翼橫掃中吃力避讓,好不容易冒出個頭:“你們倆斗氣能不能換個日子!” “不能!”云清凈和君不見同時擺出了自己的立場。 靖晗妤:“……” “那你自個兒綁著吧!”靖晗妤接著一聲高喝,九節(jié)鞭霎時洞穿幾個守軍的羽翼,鶴林人痛嚎著吐出恣狂的靈火,靖晗妤反手劃出靈障,被沖出了大殿。 晃眼的天光落下,中央行宮已然化作斗場,各重靈力飛揚激蕩,打出了大陣仗。八十一座星宮,除開幾處偏僻之地,皆被中央行宮傳出的震顫所驚動。無數(shù)仙者整日惶惶以待,似乎終于等來了虛假的風(fēng)平浪靜被撕開的一刻,他們紛紛朝行宮聚攏。 靖晗妤仰身滑下長階,加以緩沖,不過眨眼一瞬,殿內(nèi)守軍皆被洶涌的藍(lán)光撞了出來,一盤散沙,云清凈和君不見各自手持長劍,踏過殿前的飛塵。 君不見目光森冷,云清凈只說:“方才不是我啊,是縛仙索自己松開的?!?/br> 君不見:“……” “滾!”君不見砍人心思更甚,“你給我聽好了!不是你救的我,是我命令你松開的!” “手下敗將還敢來命令我?做什么青天白日夢!” “今非昔比,誰是誰的手下敗將還說不定呢!” “你們倆能不能尊重一下眼前的事!”靖晗妤實在聽不下去了。 眾仙飄浮云集,看著中央行宮被搗得破敗,敗退的鶴林守軍中間嵌入了三道鋒利如刀的身影,無不驚惶。 “主上?是主上回來了!” “這是怎么回事!鶴林的人為何會出現(xiàn)在中央行宮?” “小三尊都在此,輔尊大人呢?凈蓮尊者呢?究竟出什么事了!” 旁觀者有明白的,也有不明白的,但眾人幾乎都可以篤定,蓬萊確實出事了。在九重天風(fēng)云變幻的數(shù)月,唯獨蓬萊寧靜如往昔,如今,云清凈突然歸來,哪怕之前的安穩(wěn)都是真的,也遲早會被他攪沒。 他可是蓬萊的噩夢。 云清凈一邊應(yīng)付這些復(fù)雜的目光,一邊奮力揮動靈劍,藍(lán)光在空中飛濺綻放,這場廝斗根本實力懸殊,守軍節(jié)節(jié)敗退,仍舊撐著殘力在抵抗。 沒了束縛的君不見更是狂性大發(fā),瞪向之前那些譏辱過他的人:“我的話,還沒忘吧……” 話音未落,山傾般的攻襲當(dāng)頭碾壓,鶴翼被劍鋒狠狠撞向地面,連同半截人身都折了進(jìn)去! “呃!” 君不見踏著破裂的地面騰空,掃向殘兵敗將,靖晗妤趁勢撤出人浪,卻隱隱感到不安。周圍的蓬萊人已越聚越多,他們分不清孰是孰非,看到的只有蓬萊人在打蓬萊人。 守軍潰敗前一刻,四面八方忽然涌來鶴唳,云清凈頓手,不過須臾,聲浪的盡頭有一枚火燙的光點“咻”地掠了過來! “嘭!”云清凈受光點狠烈撞擊,來不及穩(wěn)住身子,整個人橫甩出去,在行宮前的長階上砸出一條長長的溝壑,后背疼得冒煙。 君不見、靖晗妤赫然怔住,只見光點消逝,強韌的鶴羽舒展開來,盔甲長矛皆與普通守軍不同,傲立空中,熠熠生光。 “丹隱長老!”殘軍高聲呼喊。 云清凈重新站起,手中靈劍登時添了雪亮,豎在面前,襯出了劍鋒后一雙桀驁的眉眼。 攪動的風(fēng)沙飄至遠(yuǎn)處,能將天光都壓沉幾分。許多仙者聞聲趕去,各處皆是喧嘩。寧婉霜站在冷閣前,抬起頭,中央行宮的方向正爆出起伏的光亮。 “聽說是主上回來了,不知怎么跟鶴林守軍打了起來……”兩名仙侍疾行路過,玉華下意識藏進(jìn)暗處,聽他們又說,“果然九重天一變天,整個仙界都別想好過,驚雷將軍之前在宴席上公然頂撞九重天,結(jié)果還不是沒犟住,又答應(yīng)了出征魔界的事,眼下連蓬萊也跟著出亂子了……” 碎語漸漸飄遠(yuǎn),寧婉霜緊盯仙侍的背影,眉間卻逐漸擰出了寒意。 如疾風(fēng)馳行,云清凈飛身反撲,靈劍在空中發(fā)出長嘯,丹隱見勢收斂雙翼,云清凈一劍砍在羽盾上,倏地蕩出靈流——“嘩!”在空中散盡。 “反了你!”云清凈揚劍又刺,丹隱橫過長矛將他震退。 “仙主大人分明已被貶下凡間,如今回來就喊打喊殺,可有半點將蓬萊和眾人放在眼里?” 云清凈恨得切齒,他初回仙界還有些水土不服,七成功力沒法完全釋放,不過是個半桶水,根本不足以撼動這位鶴林大長老。 幸好這里不止他一人。 丹隱眉宇聳動,很快轉(zhuǎn)了長矛擋向身后,恰逢君不見壓下劍鋒,兩人抵在一處,又是靈光暴漲跳躍!靖晗妤緊接著從下方襲來,丹隱當(dāng)即彈開君不見的劍,抽身躲開九節(jié)鞭的掃蕩,避開數(shù)丈之遠(yuǎn),定睛時,眼前拖傷帶殘的三人在空中并肩而立。 云清凈居最中間,君不見和靖晗妤各在兩側(cè),他們?nèi)私允窃嚐挄膭僬?,主宰著蓬萊的未來。 丹隱終于數(shù)清了對手的個數(shù)。 “齊了。”丹隱說。 三個半桶水,應(yīng)當(dāng)夠了。 云清凈眼色凜然一掃,三人瞬間達(dá)成了默契,共同放手一搏—— . 鶴林,風(fēng)聲祥和,夾雜著遠(yuǎn)處凌亂的打斗聲,時不時爆出轟鳴。 寧嗣因安靜坐在池邊,彈指一動,微風(fēng)輕拂而去,與眾仙靈嬉戲。 以天地為伴,數(shù)年如一日,唯有目光不慎落進(jìn)清池,看見自己的倒影時,寧嗣因會有片刻愣怔。日子長了,永遠(yuǎn)只有他在看,看厭了。 熟悉的氣息從身后靠近,寧嗣因諳熟于心:“你來得正好?!?/br> 寧婉霜腳步有所遲緩,她站定不動,見寧嗣因回頭看她,一貫自然從容,說:“凈兒當(dāng)真沒有辜負(fù)我對他的期望,這么快就回到了蓬萊……” 寧婉霜眉頭皺得更深。 “如今東風(fēng)已至,你也可以先去天柱那里守著了,正好還能避開和凈兒打照面……” “驚雷,”寧婉霜平靜地打斷他,“為何會答應(yīng)出征魔界?” 寧嗣因稍怔,停下來注視她:“怎么?你覺得他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 “但凡親歷過血rou冢一役的人,都不可能再輕易地放任自己回到那里?!?/br> 寧婉霜平日極少現(xiàn)出波瀾,此刻卻將每個字都咬得極重,仿佛有經(jīng)年的重物壓著。寧嗣因沉頓片刻,起身走向她,目光彼此試探,皆是陌生。 “你說的是驚雷,還是你?”寧嗣因問。 “那日你派人叫我來鶴林等你,真的是你要見我么?”寧婉霜回避他的問,重新?lián)屨剂嗽掍h。 寧嗣因背過身,目光掃過眼前的光景,無論新舊,皆一并吞沒于他那綿長的回憶。他深陷在一種自以為平靜的漩渦里,面不改色。 “自然不是。”他說。 寧婉霜早在心間醞釀過這樣的結(jié)果,別人有的天真她沒有。寧嗣因坦誠,她亦不遮不掩,失望道:“原來你對我也會工于心計。” 寧嗣因輕笑一聲,不知笑的是誰:“就你如今的模樣,我如何能放心?” 寧婉霜忍不住反問:“這世上真的還有你愿意放心的人么?” 寧嗣因陷入靜默,寧婉霜能看見他的肩線越發(fā)緊繃,如近乎繃斷的弦。 “當(dāng)初你千方百計勸說烏渺攻打魔界,讓我有機(jī)會接近血rou冢,可曾想過,我也許真的會死在那里?!?/br> “你不會死?!睂幩靡蛘f。 “我中途若沒有因魔引石去血rou冢里緩過一陣,也早就和其他人一樣被消耗殆盡了。” “你不會死。”寧嗣因又說。 “就算沒有死在血rou冢,也可能在逃去人界之后……” “不會死就是不會死!”寧嗣因陡然大喝,驚走了遠(yuǎn)處的仙靈。鶴林邊際殘影乍現(xiàn),有人還在行宮上空浴血纏斗,喧囂逐漸刺耳。 寧婉霜含住微顫的呼吸,不再爭執(zhí):“是我忘了,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br> 瞬息的宣泄過后,寧嗣因終于拾回了一點通透。他默默回到池邊坐下,注視自己水中的倒影,隨手端起魚食,拋撒進(jìn)去,倒影很快碎了。 良久之后,他才自嘲道:“可惜我所熟知的那個玉華,卻已在二十年前就死了?!?/br> “你不該讓我和驚雷見面,因為不止他一人會回想起過去的事,我也會。”寧婉霜復(fù)歸冷漠,轉(zhuǎn)身欲走,寧嗣因用目光緊隨她。 寧婉霜邊走邊道:“放心,我會去守著天柱的。” 倒比之前任何一句都更嘲諷,寧嗣因收回視線,順手傾倒了所有魚食。 ※※※※※※※※※※※※※※※※※※※※ 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