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瑩一只手摟著李充儀，叫她躺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娘娘，您看，這是什么？”

    “手？”李充儀疑惑道。

    她沒什么力氣了，整個人都躺在朱瑩懷中，枕下柔軟的胸腹正隨著呼吸規(guī)律起伏：“娘娘，錯了。您再猜猜？”

    臨近小產(chǎn)的危急時刻，李充儀的恐懼因朱瑩的話驅(qū)退不少。

    她心情平靜下來，仔細(xì)觀察了朱瑩的手，沒發(fā)現(xiàn)有何奇特之處。

    不過宮中女子都很重視養(yǎng)護肌膚，朱瑩這手暫時還沒練武練出繭子來，她想了想，道：“是……一只無瑕的纖纖玉手？”

    朱瑩微笑道：“娘娘，還是錯了?！?/br>
    “朱meimei，我猜不著。”李充儀說。

    朱瑩懸在空中的手握成拳頭，揮了揮：“娘娘，這是一只邦硬的大手，誰敢打您，我就把誰一拳砸個烏眼青?！?/br>
    內(nèi)室之外，有宮人報道：“兩位娘娘，藥煮好了?！?/br>
    “端進來?！敝飕撜f。

    藥汁以銀碗盛著，呈到李充儀床前。宮女跪在地上，一勺勺吹涼了藥喂到李充儀嘴里，苦澀的氣味充斥了整座內(nèi)室。

    朱瑩光看著就覺得苦，如果躺這兒的是她，她肯定端起碗來一口氣灌了。

    李充儀喝了藥，依舊半靠在朱瑩懷中。

    她還記著剛才朱瑩說的話，臉上泛出幾分笑容，虛弱道：“朱meimei，你說什么傻話呢。哪個嫻靜的女子，會這樣……”

    話未說完，外面當(dāng)值內(nèi)侍聲音拉長，高聲唱報道：“皇后駕到――”

    朱瑩本是故意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自己心中也沒什么底。此時聽見皇后親自來了，她驚喜道：“娘娘，有皇后娘娘在，您還怕什么？”

    皇后快步走入內(nèi)室，探望過李充儀，囑咐朱瑩好好看顧她，然后來到主殿上首坐下，召來宮人，先問道：“太醫(yī)為何還沒有來？”

    派去請?zhí)t(yī)的內(nèi)侍連忙跪下：“回皇后娘娘，太醫(yī)院諸位御醫(yī)，還在內(nèi)廷外搜檢衣物……”

    “多長時間了？”

    “回皇后娘娘，有……半個多時辰了?！眱?nèi)侍說。

    御醫(yī)都是健全男子，素來進內(nèi)宮不易，需要詳細(xì)搜查，有時甚至?xí)樯弦粌蓚€時辰?？衫畛鋬x等不得這個。

    “做事情，需要分清楚輕重緩急?！被屎蟛粣?，吩咐道，“來人，去告訴外頭，叫他們查得快些。若是李充儀耽擱得出了什么事，我拿他們是問！”

    她派出去的自然是永安宮中之人。

    ·

    李充儀服了藥，疼痛稍解，朱瑩輕輕放下她，蓋好被子，也來到主殿之中。

    三位御女已經(jīng)被皇后請回偏殿去，不許出來，朱瑩站在內(nèi)室門口，猶豫片刻，便被皇后叫到近前。

    “今日朱美人做得不錯?！被屎罂滟澦值?，“只是這宮里人未免也太不曉事了，頂不得什么大用，十幾個宮女在旁邊看著，竟叫朱美人親自照顧李充儀?！?/br>
    “皇后娘娘，這些都是近來新調(diào)到長慶宮里，侍奉充儀娘娘的，許是來得時日尚淺，還不懂得如何伺候娘娘?！敝飕撜f。

    生辰宴過后，長慶宮眾人算是幸運的，幾個妃子全都活著，沒在顯眼處受什么傷，帶去的宮人，也有一兩個活著回來了。

    只是到底李充儀慣用的那些人都沒了，新來的年紀(jì)又不大，自己都還是個孩子……

    “宮中妃嬪眾多，去哪里不是侍奉，怎么到李充儀跟前就用不得了？”皇后冷笑道，“依我看，這些不中用的，趁此機會全都換了比較好?！?/br>
    換宮人倒是輕易，跟皇后報備一聲，通傳宮正司即可，只是……朱瑩想起穿越前看的許多宮斗劇，好些害人流產(chǎn)的東西，都是通過宮女內(nèi)侍之手流進來的。

    李充儀手下老人們死了不少。朱瑩和幾個御女的倒還有，只是她們就算肯給，李充儀也未必敢要。

    這些新調(diào)來的雖然不太得用，可也是經(jīng)過宮正司反復(fù)審查，確定沒有問題了才送進宮里的，用著安全，若是臨時要換，又不知要出什么事情。

    朱瑩記得，宮中懷孕后去世了的妃嬪共有八人，原主只搜到柳貴妃害死六人的證據(jù)，這也是貴妃在皇帝面前給原主上眼藥的理由之一。

    ――誰知道那倆是不是貴妃做的呢！

    朱瑩遲疑道：“妾身進去問一問充儀娘娘。”

    皇后道：“不必問她，這便換了去。著宮正司仔細(xì)遴選，不得有半分敷衍?！笔塘⑴詡?cè)的永安宮掌事宮女應(yīng)了聲，即刻退出主殿。

    “這段時間，教永安宮中人，暫代他們，侍奉李充儀?！被屎笥值?。

    她目光從左右宮人面上掃過，點出了幾個宮女內(nèi)侍，叫朱瑩帶進去，給李充儀認(rèn)認(rèn)。

    分派完這些雜事后，太醫(yī)院眾御醫(yī)才趕到永安宮中，在一大堆中官的陪同下，拜見皇后娘娘，又叫剛從內(nèi)室里出來的朱瑩，引進去為李充儀診治。

    太醫(yī)院有品級的御醫(yī)們來了，朱瑩這才徹底放心，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皇后娘娘，充儀娘娘這件事，需要報給圣上知道嗎？”

    她似乎沒派人往思正宮里去，那狗日的皇帝會不會因此勃然大怒，再罰她一次??！

    “現(xiàn)在還不必，等李充儀這胎穩(wěn)住了再說也不遲。”

    ·

    正被朱瑩惦記著的狗皇帝楊固檢，此時并不在思正宮中。

    他一下晚朝，就來到貴妃的仙棲宮里。

    貴妃不喜與人共居，是以仙棲宮中除了她，一直以來，并無別的妃嬪居住。如今忽然被禁足，哪里也去不成，貴妃面前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貴妃紅著眼迎到門口，跪下見禮，被楊固檢一把托?。骸敖疠娼袢蘸喂嗜绱硕喽Y?！?/br>
    他喚她的名。

    “因為圣上的心……與妾身的心遠(yuǎn)了啊?！绷F妃低下頭，輕輕的說。

    “是誰在你面前嚼舌根子，”楊固檢攬了貴妃的肩膀，“朕必要好好罰他們?！彼聿母叽笸?，長臂一伸，便將柳金萱整個人都籠住。

    兩個人走向正殿，靠得極緊。柳金萱的目光于四周跪地行禮的宮人們面上滑過，心底剛剛升起的幾分暖意，就又被無垠的惆悵驅(qū)逐了。

    都是生面孔啊，柳金萱想。跟隨她二十余年的人，全都不在了。

    “沒有人在妾面前說圣上的閑話，是妾自己想的?！彼龕澣徽f道。

    “妾身少年時，便陪在圣上身邊了。妾還記得，圣上那時候說過，妾身邊人，都是忠心耿耿的實誠人，您信他們?！?/br>
    柳金萱嘆了口氣，繼續(xù)道：“妾以自己的榮辱擔(dān)保，他們并未去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司禮監(jiān)御馬監(jiān)查出來的證據(jù)是假的，還得再查，可圣上您不信我了?！?/br>
    給手下人求情的話，貴妃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了，楊固檢就算捂著耳朵，都知道她會說什么。

    “金萱念舊，本是好事兒?？僧吘惯^去這么多年了，人心易變啊。”楊固檢拍了拍她的手，勸慰道，“人證先不說，物證總做不得假。你心疼他們，他們背棄你倒很快。你呀，想開點吧。”

    不……物證可以作假。

    “闔宮里的人，朕給你挑了最好的，你若不愿意使他們，朕再叫宮正司、司禮監(jiān)和禮部，給你另挑些來?！睏罟虣z又說。

    “……不了，妾身覺得，這些人都不錯?！?/br>
    橫豎心腹之人回不來了，宮中盡是些新人，換與不換，不過是變張臉的事。當(dāng)年一起吃過苦，一處享過福的人，到底都不在了。

    兩個人進了內(nèi)室，楊固檢坐下來。他近日很累，眼下一片青黑，柳貴妃取來琵琶，溫聲道：“妾身給圣上彈一支曲子吧?！?/br>
    楊固檢點點頭，微微闔了眼。仙棲宮內(nèi)室里橙黃暖光散落，燭火搖曳。

    貴妃琵琶聲輕柔，是支很舒緩的曲子，楊固檢聽著聽著，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外頭宮人忽然來報：“圣上，長慶宮充儀娘娘有了身孕，今日險些小產(chǎn)，幸而無恙，皇后娘娘使人報給圣上?！?/br>
    楊固檢一下子清醒了：“擺駕長慶宮?！?/br>
    宮里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新生子了。他一直想與貴妃再生養(yǎng)一個孩子，只可惜這么多年過去，貴妃的肚子依然毫無動靜。

    貴妃處理掉從前那些懷孕妃嬪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只是因著他數(shù)次拒絕貴妃撫養(yǎng)別人的孩子一事，心中有愧，故而權(quán)做不知罷了。

    那時候他總覺得，他們都還年輕，身子差了也能很快將養(yǎng)好，兩個人合該再有幾個兒女的。

    他往外面走，柳貴妃送了出來。皇后派來的內(nèi)侍候在庭院之中，皇帝停下腳步，問道：“為何險些小產(chǎn)了，怎么回事？”

    內(nèi)侍跪下道：“回圣上，充儀娘娘前幾日受了驚嚇，這些日子一直吃不下飯去，身體虛，又多走了幾步路，才會腹痛難忍。幸而同宮朱美人幫忙，她才安然無恙。”

    聽說有朱瑩，皇帝神情淡了些。

    他才要說話，身邊貴妃忽然輕聲道：“圣上，妾身有事相求?！?/br>
    “妾要圣上一個承諾。待李充儀產(chǎn)下子嗣，妾想將這孩子，抱來膝下?lián)狃B(yǎng)?！?/br>
    她凝望著他，話語里滿是祈求之意。皇帝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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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慣例寫完后會檢查兩遍，發(fā)出去后還會時不時翻過去看，有發(fā)現(xiàn)的錯別字啥的，我都會在半夜捉蟲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