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普生4
陰黎在自己的貓窩里醒來,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了春雨,她將頭從窩里抬起來望了望,暗嘆了一聲貓可不喜歡下雨啊。 她不喜歡雨水打濕毛毛的感覺,下雨她就不能出去玩了。 陰黎跑去找郁普生,打算讓他將自己抱去灶房,因為貓的窩在正堂廊下,過去灶房吃早飯是會被淋到雨的,中間這截路,她既不想打濕毛毛,也不想踩濕爪子。 離開貓窩她才想起自己昨天明明在老妖怪的床上睡著的,這人!讓我睡會兒床怎么啦,小氣吧啦! 她沿著廊下走,還沒轉(zhuǎn)到臥房呢,偏堂窗邊站著的可不就是她要找的人么。 貓歪了歪腦袋,不解。 有的人昨晚還出了門一趟,為什么今日起得竟比貓還早? 她動作自然地跳上窗臺,繞過桌案上的筆墨紙硯,在他肚子上拱了拱——貓咪睡醒了想要一個早安擼啦。 這次沒等她喵出聲,那只手就上道兒地放上來了,她咕嚕一聲,貼他貼得更近了。 貓鼻子聞到什么味了,小幅度地動了動,她想自己可能是太餓了。 “喵?”【我今天想吃糖水蛋,給做嗎?】 那只擼她的手動作和緩而持續(xù),搞得她還沒完全被趕跑的瞌睡蟲又上頭了。貓使勁兒搖晃了腦袋,以圖保持清醒。 她拿rou墊拉扯他的袖子,往窗外拉,“喵~”【我好餓,該吃飯了】 她的意圖很明顯,男人抄抱起貓往灶房去,但貓不高興,這人傘都不給撐一把,主子要他何用! 到了灶房,她見他又想煮面,忙把糖罐子給翻將出來,“喵~~~”【我要吃糖水蛋~糖水蛋~】 一番折騰,最后她得到了一只面上撒著粗糖的白水荷包蛋,也還……將就吧。 畢竟這人這么笨,你能要求他啥呢。 學堂里沒有小稚童,又是下雨天,貓難免感到冷清。 詩人都說臨窗聽雨打芭蕉,但這院子里只有竹子,沒有芭蕉,為何老妖怪照樣能臨窗聽雨一整天? 她趴在窗臺上,他站在桌案邊,她都趴累了他都還一動不動,貓是真不知道這人一天天不動不說話地到底在想些什么。 唉,或許人家活得久了,心境不是自己區(qū)區(qū)一只貓能體會的——貓發(fā)出這樣的人生感慨。但她感慨完,石像一樣的人卻突然動了。 只見他拿著硯臺往外走,貓喵叫一聲,立馬跳下窗臺緊跟上他。 她亦步亦趨,結(jié)果老妖怪端著硯臺到了院里的大水缸。嗐,這水缸就是她平日里的鏡子,有何稀罕? 她熟門熟路地跳上水缸,既然來了,便再照照鏡子,反正這大下雨天也不知如何打發(fā)時間。她低頭往水里望,這水面的倒影定是由于受了飄落而下的絲絲縷縷的雨絲的干擾,不然何故襯得她身后的老妖怪竟有些高深莫測。 缸里有初發(fā)芽的蓮葉,嶄新的嫩黃的顏色,好多都未完全舒展開。想來這缸只是為了養(yǎng)蓮用以觀賞,并不用作蓄水實用,因為院里有水井,灶房和盥洗室也都各有另外的水缸。 蓮葉底下有黑色帶尾巴的找mama的小生物,她平時未細看,都不知這些小蝌蚪是什么時候孵化的。 因為下雨而一直怏怏不樂的貓突然找到了樂趣,她躍躍欲試,爪子往下伸想要去撈蝌蚪,但剛要觸碰水面,黑色的墨汁卻一下在水里暈染開。 臥槽,她趕緊停住爪子,好險,她雪白的爪子差點泡了染缸。 她收回爪子在水缸邊緣站穩(wěn),轉(zhuǎn)回頭嘶他,“喵!”【你干嘛!】 絲線一樣的雨絲飄飄揚揚落在男人的肩頭發(fā)梢,明明是春意盎然的季節(jié)背景,但偏偏這人一身沉暮,也不知是活得太久了的緣故還是生來性格寡淡,周遭一切皆未入他眼。 貓突然就打了個機靈,“喵——!!”【你你你這是故意殺蝌蚪!你竟然殺蝌蚪!】 說好的不殺生呢?這一缸水全給染黑了,里面的小蝌蚪們還能活?這個老妖怪,他竟然騙貓! 她立馬跳離水缸,跳得離他遠遠的,繃緊肌rou,防備而警惕地瞅著他。 那老妖怪根本沒分給她注意力,從他將硯臺里的墨水倒入水缸時,他就一瞬不瞬地盯著缸,似乎能透過那墨黑沉沉的水望到缸底那些難以呼吸、因痛苦而扭曲掙扎的小蝌蚪們。 被自己的想法嚇到,貓打了個寒顫。 這個老妖怪莫不是還很享受被害對象瀕死掙扎的畫面??? 這這…這真的是十世大善人,不是某臭水溝里崩出來的變態(tài)大反派??? 她又后退了兩步遠離他,然后卻見他忽然撩開了左袖口,露出了一節(jié)冷白的手腕,手腕上面還包了一節(jié)紗布。 貓鼻子下意識動了動,這人要干嘛? 老妖怪動作不停,不緊不慢地將紗布解了開,貓鼻子動得更厲害了。那紗布底下有一條還未愈合的血痕,接著他……靠!大變態(tài)不止殺生還自虐! 天,為什么空氣里全是香甜的氣味,貓要醉了…… 幾滴少得可憐的鮮血從傷口里滴無可滴地滴了出來,落到水缸里孱弱得激不起半點漣漪。 貓還佇在一旁飄飄然,男人卻已經(jīng)重新挽好紗布帶著硯臺離了開。 陰黎重新跳上水缸,鼻子在缸里一通亂嗅,原來那老妖怪不止一雙手擼得好,連血也是異常地對貓有吸引力,果然我是要當他主子的貓啊嗚嗚嗚……太好聞了! 她突然心思一動,嘿!為什么不讓他擼著自己,再一邊聞他的血味呢?臥槽,光是想想就覺得快活得要發(fā)癲,貓生的高光時刻就在眼前! 打定主意的貓,立刻往堂屋躥去,那猴急的模樣哪里還有先前對人家殺蝌蚪時的譴責和驚懼。 還是偏堂的窗邊,陰黎跳上窗臺,滾到桌案上就開始仰躺打滾露肚皮。 桌案上鋪著的宣紙,早被她踩上了泥腳印。她在上邊造作,看起來活像是后背癢癢又摳不到,只能左扭右扭地摩擦解癢。 太好聞了,實在太好聞了,對方不理她,她都沒有生氣,反而一個鯉魚打挺,主動跳到他懷里去拱他。 她一頓亂拱后,那雙手終于開始摸她了,她扒著他胸前的衣服使勁往他懷里鉆,“喵~”【太香了】 貓的后頸子被男人拎住,他的手放上來壓住了她的腦袋,這動作似乎在說:你不準鬧。 嗷…就只那只纏紗布的手,那傷口就在她鼻尖!她放松了身體任由他壓著,她趴在他膝頭,那只不斷散發(fā)香甜氣息的手開始摸她的貓臉,她嬌小的貓下巴就在他虎口之間。 貓鬼使神差地伸出舌頭舔了他一下,男人擼貓的動作微頓后又重新恢復(fù)了原有的節(jié)奏。 她伸出爪子扒拉他手腕上的紗布,但很快被捏住。 她不依,揮舞著爪子,“喵~”【我就看看,看看嘛】 這貓兒啊,曉得對方聽不懂喵言,還在撒嬌企圖自此達到某些不為人知的目的,真是纏人,擅不罷休。 郁普生將她捉住放到桌案上,然后便準備起身離開,就像擺脫一個無理取鬧的女朋友。 纏人的貓又哪里肯讓他走,她一踩實桌面就縱身一跳,在他還沒能起身之前就又跳了回他懷里,然后大字一躺,“喵!”【我不看就是了!】 她這樣鍥而不舍地糾纏,男人倒真就沒再起身了,過了一會兒又重新?lián)崦?,靜坐在那里,看窗外的雨。 這春雨總是一陣接一陣,下大了又漸小,漸小后又忽大,連綿不休,沒個消停,一人一貓安靜待在窗邊,竟是分外和諧。 消停了一會兒,那貓性子又躁動了,她又將爪子伸出偷偷摸摸地開始刨他的手腕。 但貓爪子十分地小心翼翼,但再小心翼翼又能比人的手更靈活?郁普生尚且清醒著,哪怕是人的手去解他的繃帶也不至于使他不能察覺,又何況貓的爪子。 可不知為何,端坐的男人卻任由她去了,他只低頭看了一眼,便又重新將視線放到了窗外。 她見他不理,便大著膽子,爪子幾下就把繃帶刨爛,甚至于還不小心給那截冷白的手腕添了新傷口。 血珠子冒出來,她難自持地深吸了一口。 她扒拉了他一下,在男人低下頭看她后問道,“喵?”【你的血為什么好香?】 他的視線從她的貓臉轉(zhuǎn)到自己的手腕上,不置一詞。 得不到答案她也不惱,只是聞著這近在咫尺的血珠,她突然就有些懷疑,這血真香,會不會嘗起來也異常的美味。 懷著這種想法,她有些心虛地覷了他一眼,說干就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她趴下去舌頭一卷…… 她砸吧了下嘴,好像沒什么區(qū)別呀?正品味間,忽聞頭頂響起一聲平淡至極的——“有毒?!?/br> “喵?”【什么】她慢半拍地抬頭。 對方薄唇輕啟,又重復(fù)了一遍,“我的血有毒。” “喵——???” 她炸了起來,【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說?。?!】 【我要死了嗎?!??!】 【我是不是要死了??。。 ?/br> 她忽覺喉頭腥甜,五臟六腑火辣辣地在燒,就像要爆炸一樣。她貓臉痛苦,前肢軟倒在他膝頭,不!我不能現(xiàn)在死,我還有遺……老妖怪你誤我哉! 倒說句公道話,這貓主動糾纏,人家早已是放了她一條生路。明明是她自不珍惜,兩翻糾纏,才得此局面,何怪人家誤她?你都要扒人家傷口喝人家的血了,有道是阻止你是情分,不阻止你才是本分,該!實在是該! 一人一貓好歹相伴了十多日,男人大概不忍看貓瀕死時的慘痛之狀,他再次將視線投向了窗外。 他的手依舊放在貓身上輕撫,或許是在做最后的道別,或許是聊勝于無的安慰。 膝頭那小小的身子沒有了動靜,男人的呼吸長了一些,細聽就像是在嘆氣。哪怕懷里的已經(jīng)是個死物,那雙手也依舊滿含憐憫地輕撫。 貓:呵呵,真謝謝你x的憐憫哦。 窗外雨勢變大,似乎這雨也在為她送行。郁普生考慮著要把這貓葬在哪兒……葬在這小院他是不喜的,這貓?zhí)脛?,許是成了魂也還要來擾他清凈。 可不葬在這小院她又能去哪里安家?成了魂還無所容身,豈不太可憐,罷了。 貓:我要是知道這老妖怪一天到晚想的竟是這些,呵,呵,呵! 靜默的空氣里,到底還是響起了一聲輕嘆。 郁普生正要起身cao辦貓的后事,忽地膝頭一重,手里也直接抱了個滿懷。 掌心下的觸感由毛絨絨變成一片滑膩,細長的雪絲瀉了他滿手——懷里這貓,它變?nèi)肆恕?/br> 赤身裸·體的少女,滿頭雪絲。 陰黎動了動,被疼到懷疑貓生,這種骨頭被打斷拆分重組的感覺是怎么回事!死就死,能不能死得輕松些! 她睜眼,依舊是灰白的粗布衣料,似乎還能聞到老妖怪的血的香甜味道,耳朵邊是誰的沉穩(wěn)的心跳?這到底死還是沒死? 她下意識地撐著前肢想站起來,動作一到位,看到的卻是十指削蔥根……臥槽,她翻轉(zhuǎn)手臂,真的是我的爪子,我這是……臥槽,我變?nèi)肆耍。?/br> 她撐坐起來,不期然地和男人來了個對視。 她看到他眼神里的復(fù)雜,堅信他是因為沒有毒死自己而感到不可思議,她在心里狂笑,哈哈哈主子我大難不死,老妖怪你沒想到吧。 “變回去?!彼钜粯拥目跉?。 “喵!”【憑什么!】 她想都沒想就反駁,但一喵完,兩人皆是一愣。 她的人形太具原形的特點,發(fā)色雪白不說,兩只眼睛依舊一黃一藍,一見便知非人,是妖來的。 但妖就妖吧,她卻怎么也沒想到,她特么都升級了,怎么還在說喵語?! “喵?!薄疚也恢涝趺醋兓厝ァ克局槪瑢ψ约寒惓J?。 片刻后那只手又開始擼她了,依舊跟擼貓一樣。大概雖然有了人類外形,但她的喵語無法讓他將她帶入成人類少女。在他心里,她還是一只貓。 雖然沒有了滿身絨毛,卻還有滿頭發(fā)絲。他的手自她頭頂、貼著發(fā)絲,依舊順著她的脊背曲線輕撫而下。從那撫摸的頻率來看,似乎發(fā)絲的質(zhì)感絲毫不比貓毛差。 “睡一覺?!彼卣f。 她心想睡一覺就睡一覺吧,反正貓又沒有人類的羞恥心,于是腦袋一歪枕著他的臂彎,重新蜷在他懷里就閉上了眼。 她痛過之后很疲憊,那雙手讓她昏昏欲睡,要睡未睡時,好像有帶著體溫的衣料裹住了她。 ※※※※※※※※※※※※※※※※※※※※ 作者:老妖怪你真棒,今天的你坐懷不亂哦~ 郁普生沉痛哀嚎,不,我想要激情.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