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我為醫(yī)者
翌日,徐凝帶著漸秋去了一趟清澤地區(qū),許多事情還得親自來瞧瞧為好。 百草仙堂是天下最大的藥局,同時也匯聚了天下的名醫(yī)圣手。當年的趙府,算是清澤地區(qū)較大的藥材家族。而宗征亦是百草仙堂的出來的學徒,后升為堂主。 荊都一事后,荊都多少王孫貴胄,仙門世家的弟子喪命于此,百草仙堂自然是受創(chuàng)劇烈。每日每夜來報仇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但是宗征依舊毫無消息。 漸秋與徐凝到百草仙堂時,百草仙堂的大門緊閉著。徐凝徑直地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藥堂學徒,驚恐警惕地打量著徐凝與漸秋。 徐凝冰霜般的語氣道:“文嵐徐凝有事找百草仙堂,讓你們主事的出來?!?/br> 那學徒一聽不禁一驚,見徐凝身上一身戾氣,一身黑袍墨發(fā),囁嚅道:“藥堂多日不開,公子別出去吧。” 漸秋恭敬道:“在下徐甘,有事想拜訪慶維?!?/br> 那學徒輕笑道:“原來是找慶維師兄的,進來吧?!?/br> 漸秋其實并不認識這個名為慶維的男子,只是之前因為好奇,在門口巴望過慶維與宗征爭執(zhí)過。自己也是當下響起這個人物來,便想著試試。 百草仙堂比往日清凈許多,馥郁清苦的藥香味nongnong地凝聚在鼻頭。堆積在門口的草藥在陽光下,異常好聞。 兩人靜坐在前廳等候著,喝著藥香味的茶葉,苦澀極了。從內(nèi)室風風火火走來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見著徐凝便恭敬地鞠躬道:“扶明先生,久仰大名?!?/br> 作揖還禮罷,漸秋道:“慶維公子,我們也不拐彎抹角,你也知道我們是來干嗎的?!?/br> “宗子同?這些日子以來,我們都不知道受了多少晦氣。我就說宗征不是什么好貨色,害了藥堂?!?/br> 漸秋道:“你與他不合,我是知曉的。你與他不合,必然對他有所了解?!?/br> 慶維坐下后鯨飲了一口茶水,道:“說不上了解,宗征做事謹慎得很,剛來百草仙堂就少年老成,我卻覺得他心機城府太深。我自然看他不順眼,我年齡比他稍長,他卻當上堂主,能不氣?他出生賤微卻醫(yī)術了得,我們同門師兄弟都比不過他,眼紅他的又不止我一人。我們都是名門出生的孩子,卻比不過一個下人的孩子,能不氣嗎?” “宗征平日可有熟悉的人?朋友,家人?” “他原本是趙府閽門人之子,后來因為經(jīng)過趙府引薦才來百草仙堂的,不然怎么可能進來。至于朋友嘛,他性格孤僻得很,對人淡如水,倒是對我們師傅替熱情的?!?/br> “趙府?哪個趙府?” “就是十年前的黎山妖作亂的趙府?!?/br> 漸秋震驚得說不出話,許久問道:“宗征住哪里?你可認識一念?” 慶維搖搖頭道:“一念不就是荊都的那個尸腐咒的女子嗎?我之前不認識,宗征就住藥堂呀,帶你們?nèi)タ纯??!?/br> 說著他們跟著慶維往藥堂府邸深處走去,漸秋趁機問道:“你可知道他以前住在一間農(nóng)莊差不多的房子,門口有一顆柿子樹,房子與隔壁房子相連著,但是是兩戶人家?” 慶維搖搖頭著,神色復雜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平日可不怎么注意他。不過他以前在趙府經(jīng)常被欺負,聽說有一次,被趙府的二公子趙蒲為難,但是好在化險為夷,因禍得福,來了百草仙堂?!?/br> “慶維公子,你在清澤呆了多少年了?” 慶維呵笑道:“我打小在這長大?!?/br> “王夕南,蕭遠齊,這兩個人你可認識?” “王夕南,蕭遠齊?不記得了,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漸秋道:“大約是十八年前,岳州有一作jian犯科的男子逃亡,跑到清澤,□□了一名女子,王夕南,你可知道?” 慶維臉色大變,凝重道:“自然知道,那王夕南家中乃我家世家,這位jiejie我見過幾次面,很是溫柔。哎,可惜年紀輕輕便喪命?!?/br> 漸秋驚訝萬分,仿佛是快接觸到真相的緊張,讓他手心出汗。他繼續(xù)道:“實在慚愧,提起你的故友。你能講講這個王夕南姑娘嗎?” 慶維用鑰匙打開了宗征的房門,推開房間,一邊道:“夕南jiejie一直在閨房里,我自然不知具體事宜,見過幾次面都是兩家宴會之事。王家就在城南,要是想去我可以帶你們過去拜訪,只是王家不愿意提起這事?!?/br> “夕南姑娘可認識蕭遠齊?就是那位殺害她的男子。”漸秋一邊搜著宗征的房間,一邊問道。 “自然不認識呀,夕南jiejie一直在家?!?/br> “那可知道當年她踏春時有誰跟著去了?” “自然是府上丫鬟,問得這般細致,還得去一趟王府?!?/br> 漸秋看著宗征桌子上的都是一些草藥書籍,書架上擺放的都是古籍還有毒咒藥蠱之類的書記。他仔仔細細地查找著,但是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 漸秋歇了一口氣,深呼吸著,道:“王夕南姑娘可有好友?” “與家姐倒是關系還可以,但我家姐已出嫁秦川?!?/br> 漸秋無奈地嘆嘆氣,心想難不成王夕南跟這件事沒有關系嗎?宗征與趙府必然有關系,當年在趙府發(fā)生了什么宗征才能來百草仙堂? 徐凝百無聊賴地看著房子,柜子搜得差不多,但是依舊沒有線索。 漸秋無奈下只好難為情道:“慶維公子,麻煩你帶我們?nèi)ヒ惶送醺珊??或者找一個對王夕南熟悉的人,與我談話一番?” “王府就不去了。當年的事丟盡了王府的臉面,我怕激怒他們。但是我盡力找一個。” 漸秋點了點頭,作揖道:“多謝公子,此份恩情,卿君銘記?!?/br> 慶維哈哈大笑道:“小事一樁,要不,二位先去城南的福德客棧稍作休息,我忙完藥堂之事,立馬去一趟王府,帶出來,見見二位?!?/br> 漸秋頷首作揖道:“有勞!” 出了百草仙堂,漸秋不禁泄氣極了,也不知道王夕南身上有沒有線索。 徐凝道:“要不我集合清澤的惡靈,找出王夕南的惡靈,或者找出你問的房子?” “不好不行,動用惡靈你知道什么后果?只會模糊你的神識。而且你用靈力我都沒罵你,至少這個得忍住。” 漸秋郁悶地在腦海理清事情經(jīng)過,感覺自己的腦袋不夠用了。他打小就不愛看書,如今卻要他當一回判官查案。 書到用時方恨少! 兩人找了件客棧歇息著,漸秋借了筆墨紙硯,把整件事相關的人都記錄下來,細細地回想著當年二哥說過的話。 徐凝望了一眼,輕笑道:“你怎么畫那么多蚯蚓?” 這家伙幫不上忙,還嘲笑他的字。 徐凝原本想逗笑他的,但沒想到漸秋面露難色,立馬安慰道:“別著急,慢慢來,從開始發(fā)生的事開始想。” 漸秋低頭磕在案桌上,細細想著:當年南蛇村的事,那人對南蛇村的村民動手,阿潼又中一次失去神識殺了村民??磥碛锌赡苤獣陨蛟粕显谀仙叽?。 趙府呢?知道沈云上需要仙草,故意當初放出消息。先趙府的家丁遇見阿潼,再殺之,就是怕被文嵐的歸魂問問出線索吧。他怎么做到這么精確地把握阿潼會來? 難不成了解沈云上的習性? 想不透,猜不透呀。 漸秋哀哀嚎叫著,腦漿快爆裂都想不出什么線索。他癱在床上,想休息一下,看著腰帶上的香囊,便把香囊的一些毒草藥與偷來的夜鶯啼倒在床上,道:“徐凝呀,這個給你吧,你不是想要嗎?” 徐凝激動地跑過來,跳到床上來,接過去細細摩挲道:“怎么忽然給我?” “這香囊十年前我繡的,胡亂做的。我實在不會做,你就將就吧。” “以后再給我更好的?!毙炷罅四鬂u秋的臉蛋,把懷里的一張扉頁藏了進去。 “你藏了什么東西?” “秘密?!毙炷睾煤螅翟谘鼛?,興奮地撲過來,抱著漸秋。他嗅了嗅,聞到一股香甜味,道:“你偷吃糖了?一股香甜的味道?!?/br> 漸秋低頭不好意思地看著那散發(fā)出香甜味的夜鶯啼。他搖搖頭,用手帕把那些藥包包起來。 漸秋跟徐凝在床榻上午休許久,直至黃昏落日,房門有人響起。 徐凝問道:“何人?” 外面回答的正是慶維,漸秋欣喜得從床上爬起來,胡亂地穿衣服,迎接慶維的到來。 慶維身后帶著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身寬體胖,臉色發(fā)黃,手指粗糙,介紹才知道這位是王夕南當時的丫鬟。 漸秋安頓兩人就坐,倒了茶水給二人,道:“麻煩二位了。呃……這位jiejie,我這么稱呼可以吧?” 那婦人低頭接過水杯,恭敬道:“公子哥太客氣了。” 漸秋道:“我直接問了,你與你家小姐王夕南可熟悉?” “熟悉吧,我當年是姑娘的貼身丫鬟,貼身跟著?!?/br> “那為何踏春那日你不跟著?” 那婦人抿了抿嘴,窘然而凝重道:“當年姑娘說是踏春……實則……”那婦人顧忌地看了看慶維,又看了看漸秋,欲言又止。 漸秋道:“你盡管說,我只是想了解真相,沒有其他用意。我也不會說是你說的,若是有用,這些銀子給你?!闭f著漸秋從懷里拿出兩錠金子,道:“若是沒有用……就沒有了。” 那婦人眼放金光,點了點頭,道:“姑娘說要去踏春,實則她是幽會?!?/br> 慶維大喝出聲,道:“你這潑婦,怎敢詆毀已故之人?” 那女人嚇得直哆嗦,含淚道:“這事王府稍微年事高者都知道,只是都被遣散。姑娘幽會而出事,府上擔心名聲不好,對姑娘名聲也不好,便說是踏春?!?/br> 漸秋道:“幽會?你可跟上?” “并沒有,但是我身子不舒適,發(fā)春熱,其他姐妹跟著去了。” “跟何人幽會?蕭遠齊嗎?還是其他人?” “蕭遠齊可是殺我姑娘的禽獸,自然不是。姑娘當年是與趙府大公子趙獲兩情相悅?!?/br> 漸秋震驚得說不出話,趙府?又是與趙府有關。 慶維目瞪口呆地回味著這話,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你說的是趙獲,趙望疾?” “正是,只是當年趙府名門世家,看不上王府,趙公子便與姑娘幽會?!?/br> 慶維驚訝地瞪著那婦人,不可思議道:“可趙獲……趙獲他名聲格外不好。他……他常帶女子回府,不對,是男女不限?!?/br> 婦人道:“那也是姑娘出事后?!?/br> 漸秋道:“趙府可曾有仇人?” 慶維道:“那可多了,趙當家的為人和善,可是趙獲趙蒲兄弟行為不端,惹了不少事,仙門中得罪的人不少?!?/br> 那婦人低聲道:“趙公子生性亦善良,只是姑娘出事后,受打擊。當年我母親大病一場,無錢買藥,公子出錢出力,救活我母親。公子亦常常在城郊義診,為那些貧困人家診斷。正是因為如此,我家姑娘當年出門祈福時,見著公子才傾心相待。姑娘說,公子常掛嘴邊的一句話便是:民所疾苦,自身疾痛。療疾救厄,保身長全,以養(yǎng)其生。還有一句很長,我為醫(yī)者……什么來著……” 慶維道:“我為醫(yī)者,無欲無求,疾厄凡求,普同一等,赴救皆如至親之情。你目不識丁的,怎么記得?” “對對對,因為姑娘常念,公子又是貧婦恩人,自然掛念?!?/br> 漸秋道:“慶維如何得知?你們藥堂的堂訓?” “不是,只是當年師傅亦常念這話,訓斥我們要有趙獲的胸懷。”慶維輕笑帶著一絲絲譏諷道:“說來可笑,只是后來趙獲不知為何不再義診,不再普同一等,也不再心懷天下。同門師兄弟因此拿這話取笑他,師傅亦不再以他為豪?!?/br> 漸秋問道:“趙家可還有幸存者?” “無一幸存?!?/br> 漸秋心里各種想法冒出,卻又混亂成一灘爛泥,展露在臉上的成了凝重的神色。 直覺告訴他一定是與趙府有關。 一切不能這么巧合。 蕭遠齊jian殺王夕南,王夕南的心上人是趙獲。趙獲十年前死于黎山妖作祟,姑且認為趙獲是因為王夕南之死而性情大便。宗征是趙府仆役出身,由趙府引薦到百草仙堂,而一念為宗征殺死。 一念印象中的“父親”是一個善于用毒咒之人,與宗征曾相鄰而居。親生父親則在“父親”的眼中是為神氣的一個人,必然仇恨想報仇。 這么多年過去了,宗征為何才殺死一念?難不成是在尋找一念?直到去了宋景酌府上才見到一念? 門口猛地響起敲門聲,一個少年聲在門口響起道:“慶維師兄,你在嗎?” 慶維對著一臉迷惑的徐凝、漸秋笑道:“來之前跟堂里說了,我來這里。你進來吧?!闭f著,慶維走出房門在,關上門與少年講話起來。 漸秋把金子拿給王夕南的丫鬟,道:“說話算數(shù),以后若是需要你的地方,你可要來。還有,今日之事保密?!?/br> 那婦人嬉笑著,捧著金子道:“那是自然,有這等好事,我愿意效勞?!?/br> 慶維急急忙忙推開門,道:“扶明先生,徐公子,對不住,有急事。越宗來消息,說宗征在秦川的羊子跳溝,有村民見著他。但是羊子跳溝如今出事?!?/br> 漸秋問道:“何事?” “不知,只道百草仙堂的弟子酉時前過去一趟。” 徐凝在桌子底下握住漸秋的手,輕聲道:“過去看看吧?!?/br> 漸秋點了點頭,道:“慶維公子先行,我們隨后跟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