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喘不過氣
漸秋回去時,庭院的大門是敞開著。他買了幾包糕點(diǎn)與清酒回去,見宗征的房門微微敞開,他停下腳步。 “宗大哥,在嗎?”他敲了敲門,發(fā)現(xiàn)宗征正在睡覺。這個點(diǎn)睡覺有點(diǎn)不對勁,不會是生病了吧?他躡手躡腳地走進(jìn)去,探探宗征額頭的溫?zé)?,似乎不燙。 那均勻的呼吸聲頓時停住,清冷的聲音道:“還知道回來?” 漸秋憨憨一笑,心虛道:“打擾你睡覺了,不好意思,我這就走?!睗u秋剛要走,卻被他冰涼的手拉住,疲倦的眼睛看著他。 “去哪里了?為什么整夜不回來?” “喝醉了,到處亂飛,你聞聞,一身臭味……”說著漸秋把衣衫遞給宗征聞,宗征嫌棄地拍走他的衣衫。 漸秋見他一臉疲憊,試探問道:“你不會等了我一夜吧?” “哼……” “生氣了?我買了栗糕、百果糕,特意要不甜的口味,還有咸的白玉湯圓,還有特制的新蠶豆,西瓜子?!?/br> 許久,眼眸明亮地注視漸秋,宗征問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歡吃甜的?” “上次蜜餞,你一個都沒有吃,我就猜你不喜歡?!?/br> “下次……”宗征深呼吸,神色微嗔,訓(xùn)斥道:“下次不能不告而別,我找了你很久,擔(dān)心你不認(rèn)識路,找不到我這里。” “百草仙堂,誰不知道?”漸秋伸手抓住宗征的小腿,還有白凈的腳丫子,輕輕地按摩著,道:“別生氣了,腿腳酸了吧,我給你按按?!?/br> 宗征皺眉著,抓住他的手道:“輕輕……你輕一下點(diǎn),輕一點(diǎn)……疼……” “這么嚴(yán)重,都怪我,我讓你找了那么久……” “不不……不是你的錯。”宗征靠在床榻,身后墊了個枕頭,悠悠道:“最近陰雨天,下半身都疼得緊,抽痛著?!?/br> 漸秋細(xì)細(xì)柔柔地揉著他的腳丫子,試探問道:“舊傷嗎?” 宗征猶豫了片刻,點(diǎn)了點(diǎn)頭。 “怎么受傷的?兩條腿都疼?” “嗯,以前在主家干活,被刁難,罰了杖刑,打了二十下,躺了很多天?!?/br> “為什么打你?做錯事了嗎?” “我那個主家是藥家大彥,二兒子拔了家里的靈藥,想找個替罪的。當(dāng)時我父親也挨了不少打?!?/br> 漸秋懷著忐忑的心問道:“那你恨嗎?” “當(dāng)時挺恨的,后來有位貴人救了我……”宗征頓了頓語氣,搖搖頭道:“不說這個了?!?/br> 漸秋整顆心都跳到嗓子眼,轉(zhuǎn)眼就沉在谷底。漸秋嘆了口氣道:“宗大哥……我不不是不正常了?” “為什么這么說?” “你有想殺的人嗎?” 宗征面色呆滯,瞪大雙眼,眼神里流露出一絲絲不安,仿佛一顆石頭投入深淵卻不見回響,久久不說話。 “你不說,我就當(dāng)作有?!?/br> “這哪有什么當(dāng)作?” “我就有呀,我時時刻刻都想殺那個人,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誰。所以,你說是不是不正常了?” “徐甘……我……我也不知道。想殺與真殺是兩回事。人的仇恨是無盡的,像一個巨大的蛛網(wǎng),看似好掙脫,到最后惡果卻是自己吞滅。我如若殺人,我過不去自己那關(guān)。” “那你有想保護(hù)的人嗎?” “嗯?!?/br> 漸秋激動幾乎跳起來問道:“誰?那個人嗎?漢朝成親時,你說的那個人嗎?是嫂子嗎?” “呃……你問這么多,干嘛?” 漸秋憨笑道:“當(dāng)然想知道呀,能被溫柔體貼的宗大哥喜歡著,惦記著,能不感興趣嗎?真好,有人惦記真好?!?/br> 氣氛很好,很快就能問出來了,就這樣毫無顧忌地講著,很快就有線索。 宗征噗嗤一聲笑出聲,道:“我昨晚惦記了你一晚上,還不夠嗎?” “那哪一樣呀?嫂子美嗎?哥哥喜歡他多久了?嫂子真不懂,怎么就不喜歡你呢?我要是女孩子,我就使勁湊上去??上乙矝]有meimei……” “占我便宜?差我輩分?” 漸秋感覺無望了,每次到關(guān)鍵地方他就躲著不答。這般追問人的往事,還是悲傷往事實(shí)在難為情。漸秋問道:“嫂子在哪里呀?哥哥你都不說她。” “那人現(xiàn)在自由了,生活得很好?!?/br> “嫂子叫什么?” 宗征微微不悅,道:“不要這么喊人,無名無實(shí),再這樣亂來,我生氣了?!?/br> 漸秋拍開他的腳丫子,淚眼婆娑道:“不說就不說,干嗎生氣?我就是好奇,想了解你。你一向?qū)θ硕嫉羲瑥牟簧罱?。我也知道我自己沒法懂你,走不進(jìn)你心里,我就是關(guān)心你。算了,反正萍水相逢,何必如此執(zhí)著。我們相處不到一月,不必深交。哥哥你就自己跟自己好吧。我的傷都好了,趕明兒我就走。不打擾哥哥清幽,多謝哥哥照顧?!闭f著漸秋淚眼汪汪地站起來,鞠了一躬便轉(zhuǎn)身走人。 宗征慌忙道:“徐甘……我不是這意思,回來……” 漸秋徑直地回到房間,洗了洗手,崩潰地啞聲叫著,坐在床頭胡亂想著:“怎么忽然就說賭氣話?怎么辦?真的走的話,就套不出話,什么都沒有得到。到底要怎么樣才可以走進(jìn)他的心?他千方百計想保護(hù)的人到底是誰?” 漸秋想著想著便躲回靈鏡湖大睡一場。此外最近想起了許多綰靈術(shù),慢慢地熟悉回來。他在靈鏡修煉了許久,出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 砱礫早就回靈鏡睡覺了,他癱在床上,覺得有點(diǎn)無聊,想出去溜達(dá)一圈,去吃飯順便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宗征快要去宋景酌的府邸,那應(yīng)該是宗征見到一念的時候,只不過一念可能不知道。 他剛打開房門,就看到蹲在放門口的宗征,披著厚厚的斗篷,吹著夜風(fēng)。 宗征見他開門,便立馬起身,笑道:“我給你打了飯,我們一起吃吧。” 漸秋冷聲冷氣道:“干嗎出來吹風(fēng)?” “徐甘,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真的覺得你很好,我心里很喜歡你。只是有些事,我沒法告訴你,沒法跟任何人講。別賭氣,也別走好不好?你說的都是氣話對不對?我……” 漸秋實(shí)在不忍心,昨晚等了他一晚,今晚又蹲門口等他,鐵樹都能被捂出花來。漸秋抿了抿嘴,無奈道:“進(jìn)來吧,飯菜都冷了,我去熱熱。” “我跟你一起?!?/br> “宗大哥,我不生氣,我暫時不走了?!?/br> “好,但你要走?” 漸秋喑啞著聲音道:“嗯,快了,若是……有一天,你被壓得喘不過氣,可不可以想想我?” 如果一念死了,宗征心里過不去想跟著死,那么一切就完了。但是如果一念有沒有死,宗征也會死嗎? 這個答案自然是交給接下來去宋國的事了。 果不其然,隔了兩天,宋國七王爺宋景酌誠意地邀請宗征過去。漸秋自然得跟著,而且跟得死死的,砱礫也要緊緊跟著。 一般宗征出門都是馬車出行,但是貌似情況緊急,宋景酌直接派了修仙的高手御劍帶走宗征。 漸秋回到荊都覺得有種莫名其妙的酸楚悲涼感。繁華與熱鬧,煙火與嘈雜。惡靈浮沉,腐尸成山,恍若昨日,一切歷歷在目。 宗征帶著漸秋來到宋景酌府上,二人被帶到偏廳等候著,那端茶的人回話道:“王爺正在招待扶明先生,先生請稍等?!?/br> 漸秋昏昏欲睡的眼神要瞬間迸發(fā)出光亮,焦急地望著正廳,賊頭賊腦地探著腦袋。心里的癢癢的,想讓徐凝撓一撓。好久沒有見到他,好想好想抱抱他。 “徐甘,你作甚?回來,別亂了禮儀。” 漸秋趴在門邊癡癡呆呆地望著,道:“不礙事,我就想看看扶明先生?!?/br> “怎么從未聽你提起你這般崇敬扶明先生?” 漸秋愣頭愣腦,看得失神落魄道:“何止是崇敬,還喜歡得快發(fā)瘋了?!?/br> 宗征嗤笑一聲道:“你這般模樣,像極了少女門縫窺探佳公子,回來吧,看不到的?!?/br> 漸秋急得直跺腳,摸了摸刺刺癢癢的方寸之地,思念愈發(fā)強(qiáng)烈。 漸秋回坐到木椅上,毫無顧忌地癱坐著,直到正廳有人傳話,漸秋精神氣態(tài)才恢復(fù)過來。漸秋在正廳望了望,怎么沒看到徐凝。 宋景酌還是老樣子,一副欠揍欠扁的樣子,見著漸秋四處張望,嬉笑道:“望誰?扶明先生嗎?他回院落歇息了?!?/br> “你怎么知道?” “修仙界沒有幾個人不知道他?!?/br> 宗征帶著漸秋向宋景酌行禮作揖,道:“我這弟弟不懂事,王爺別計較。不知王爺叫我過來所為何事?” “近日太醫(yī)院進(jìn)了一批百草仙堂的草藥,有好幾位貴妃吃了,心尖方寸陣陣悸疼,皇兄讓我查查。之前草藥是存在我藥庫的,我又找不出所以然。我想知道是不是那些草藥有問題?!?/br> “王爺,堂內(nèi)所出的草藥都是經(jīng)過嚴(yán)格篩選,沒有問題才售出。您在百草仙堂待過,出售的藥是經(jīng)過三層細(xì)細(xì)探究?!?/br> “所以我想找你幫忙?!?/br> “那批藥呢?” “我已運(yùn)回府上,在藥庫,我?guī)闳タ纯?。?/br> 漸秋緊跟在后面,進(jìn)入后院,便看到徐凝修長翩翩的身軀屹立在湖邊的水榭,靜靜觀望著湖面。 宋景酌嗤笑道:“真搞不懂這家伙沒事來我這干嗎?來了也不進(jìn)去休息,在干嗎?做給誰看,都沒有看……” 我呀我呀,做給我看。漸秋心里狂歡盛喜著,仿佛有千樹萬樹煙火在頭頂燃放,熱鬧嘈雜。 漸秋還是跟著進(jìn)去藥庫,但是心已經(jīng)飛出去了,沒有蹤影。 宗征細(xì)細(xì)地看著一筐筐靈草仙藥,輾轉(zhuǎn)望聞,反復(fù)探查。 漸秋受不了了,怒吼一聲:“王爺,我不行了,我要出去溜達(dá)一圈,就在王府溜達(dá)?!?/br> 宗征挺直腰板,漫不經(jīng)心地斜乜著漸秋,囑咐一聲:“不要鬧事?!?/br> 在宋景酌點(diǎn)頭后,他急急忙忙地飛奔出去,但是徐凝不見了。到口的鴨子飛了,他的鴨子,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