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只能殺你
風(fēng)絮從越宗門中被砱礫推了出來,見著漸秋盯著越宗的大門,淡然問道:“何事?” “你跟流弋過得好嗎?” “嗯,正教他劍術(shù)?!?/br> “風(fēng)絮,你過來,靠近一點,我吩咐你一些事?!闭f著漸秋在風(fēng)絮耳邊竊竊私語,將自己的想法與接下來的要做的事情一并告訴他。 漸秋躺在清澤宗征的房子,睡不著。數(shù)一數(shù)時間,殺一念應(yīng)該是在這四天,屆時劍麟道大會正舉行。他必須救了一念后,趕去救孟千悅與周探微。 后來兩天,宗征卻沒有回清澤,去哪里,可想而知。 漸秋冷笑著,收拾好東西,毅然走出房門。他佇立在門口,回頭看了看宗征的屋子,苦澀一笑。 原以為自己對宗征來說很重要,真是可笑的想法。他還妄想著自己能稍微改變宗征的想法,想想真傻。這兩天漸秋一直期待著宗征回來一趟,想往常那樣,講講靈草仙藥,與他吃飯談笑。 竟然對他悲憫起來,可笑,愚蠢。 漸秋縱劍飛去,直去荊都。 他躲在宋景酌府上,讓砱礫時時刻刻跟著一念。宗征沒來,讓他又不安又緊張。宗征對他好,好到他的心一直在動搖,甚至到現(xiàn)在還相信宗征不會來王府,不會殺一念。 一念正滿心歡喜地期待著跟陳吉私會,梳妝臺上擺著泛著點點黑斑卻清甜的柿子。臉上的胭脂水粉跟自己丑陋的臉有些格格不入,今天的發(fā)髻怎么綁都是歪了一點點。 香蘭jiejie嫌棄道:“喲,這是要幽會?” “那里的話說,平日不好好打扮一下,本來就丑,怕嚇到你?!?/br> “我勸你呀,別禍害人家陳吉了,我看到他跟隔壁院的春梅眉來眼去的,你別自作多情了。” 一念一聽氣得直站起來,端著碗里的青柿子徑直離開房門。她懷著一番心事憂愁,走十步停歇一步,這條路走了許久。 一念每停一步,漸秋的心就跟著顫跳一次。每一幕畫面都是那么熟悉,越是熟悉越讓他不安。 砱礫是時時刻刻跟著,一有危險,立馬拖著一念逃走。 漸秋踏風(fēng)越過庭院,落在假石邊上,屏氣斂息,靜靜地等待著宗征的到來。心亂如麻,卻還要讓自己清醒著。他感覺可能比宗征還要不安,還要驚慌。 不久后,陳吉偷偷出現(xiàn)在假石里,恭敬道:“我已經(jīng)按照您吩咐把她約出來了?!?/br> 男人低沉悶哼了一聲。 這聲音不像宗征的聲音…… “您找一念作甚?她無親無友,一直生活在王府?!?/br> “拿錢辦事就是,少廢話。”那男人驟然警惕起來,低沉道:“腳步聲,女人……” 一念從一旁興高采烈地跳出來,大喊一聲:“陳吉……”聲音落罷,彈指間她的眼神迷離渙散,凝聚成空洞,全身涼意發(fā)抖著,沙啞著嗓子喊道:“大……大哥哥……” 一道閃電般的劍光揮過,漸秋急忙揮劍而出,紅光破空而出。砱礫高高豎起一面厚墻擋住凌厲的劍光劍花,保護著一念。四周頓時墻裂塵飛,紅衣翩翩。 宗征震驚地注視著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漸秋,眼睛紅腫濕潤。 陳吉嚇得直摔在地上,直愣愣地看著剛剛迅速落成的殺氣。 “既然如此,這人我就帶走?!睗u秋抖劍爍爍生輝,銳眼以待,厲聲道。 一念哭喊著:“大哥哥,你為什么還不放過我?念念沒做錯什么,為什么還要殺我?” “砱礫,帶走。” “是,君上?!?/br> 話罷劍影繚亂,如疾風(fēng)驟雨摧山林,亂鼓響鑼喧破天。漸秋懶得與之周旋,便運行乾元之氣,周身血脈僨張,一紅光涌動,身上如火爐熔漿,一招之內(nèi),制敵如劍下,鮮血淋漓。 血,從胸膛點點滴滴地落在地上,血腥味在陰暗的假石山座中蔓延開。 宗征緊抿著蒼白的唇色,驚慌的眼神注視著漸秋,哽咽道:“你跟蹤我?” “這便是你要殺的人,可是巧了,她是我要保護的人?!?/br> “究竟是誰?” “在下徐甘,字卿君?!?/br> “徐甘,你真的要與我作對?” “哥哥,你告訴我,恩怨相報無止期,希望我真心真誠真正地活著,而不是背負(fù)人命。那你呢?這些說的可是空話大話假話套話?” 宗征眼眶泛紅,全身發(fā)抖著,在冷風(fēng)中顯得格外羸弱與無力。他緊緊地攥手成拳,面色越來越發(fā)青,衣衫漸濕。 漸秋怔怔然道:“你告訴我,你若殺人,你自己過不去那個坎,那你如今在作甚?你可言行一致?” 宗征猶如一只蘇醒的沉獅,眼瞳發(fā)紅,怒吼道:“你不懂,徐甘,她必須死。” “這是你第一次吼我。是,我是不懂,宗大哥,你以為今日死的只是一個一念嗎?可是你有想過她有什么蠱毒嗎?她死后,你又該如何?” 宗征愣愣地看著漸秋,胸喘汗虛,面色青青。 漸秋鼻頭酸楚著,冷笑道:“你不知道,我知道。我告訴你,她身上中的尸腐咒。知道尸腐咒嗎?她一死,整座荊都,甚至是天下,千千萬萬的百姓就斷送在你的手上,你就不殺一人這么簡單。你還想殺嗎?” “徐甘,你為何要與我作對?把她交給我吧。徐甘,我不想同你作對,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漸秋冷笑著:“看來你不懂,我到最后一刻還希望你能迷途知返。我對你有太多期待,太多幻想,如今都沒有了。宗征,若是你執(zhí)迷不悟,我真的救不了你。我只能……” 宗征絕望的眼神注視著漸秋,緘默不言。 “我只能殺你!”話罷身影如同飛花穿楊,抖劍亮過頃刻落在宗征的脖子上,漸秋咬牙切齒道:“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告訴我到底是誰想殺她?” 宗征身子僵硬在原地,全身虛汗淋漓,眨眼間淚花落下。他感覺自己多年沒有落淚了,上一次落淚是什么時候?他被蠱毒弄得全身痛苦的時候,徐甘在自己身邊啜泣時。他當(dāng)時心軟成一片柔水,心尖發(fā)酸。 這世間太亂,太亂,他在漸秋卻看到順直的世間??墒?,如今又亂又痛,連同順直的單純都凌亂。根本沒有順直的世間,只有混亂不清的因果。 他也想好好地…… 但是有些話,他只有爛在肚子里才安心,放進棺材都覺得不靠譜。 抖劍利刃逼出一絲絲血跡,宗征巋然不動宛若一座山峰,風(fēng)雨來臨依舊屹立不倒。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有一頭猛獸在心里叫囂著,瘋狂,劇烈而躁動,快把漸秋逼瘋。 一想到宗征最后慘烈的死狀,他整顆心都難受死了。可是這個人為什么這么固執(zhí)? 他更加恨自己打動不了這顆頑石。 漸秋眼眶泛紅,冷聲道:“我問你最后一句話,除了一念,你還殺過誰嗎?” 宗征呆滯如木頭,眼底里半點流光飛舞都沒有。 漸秋悲憤交雜,眼瞳紅腫充血,怒吼道:“告訴我,宗征,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殺過人或者參與殺人事件?快告訴我?!?/br> “你告訴我,你說過可以為我做任何事的,可你連這個都不肯告訴我?你告訴我!宗征,宗子同,你快告訴我……” 漸秋幾欲崩潰出聲,聲音帶著哭腔,難受與不甘涌上心頭,更加是恨自己下不去手。若是沒有與宗征相處,他一定狠狠逼問,可是他竟活生生地向敵人讓步。 那可是他最愛的二哥,他最愛的徐凝,甚至還有罵他的桂馥。每一個人都是他心尖的疼。明明知道自己在宗征心里不重要,可他竟然會為宗征,讓出愚蠢的一步。 一滴清淚落在紅光泛泛的抖劍,宗征喑啞著嗓子道:“沒有,一個都沒有?!?/br> 漸秋望著他眼里的淚花,哂笑著,甚至松了一口氣。右手緩緩放下,轉(zhuǎn)身離去,抖劍淅淅瀝瀝劃過地面,迸濺出紅光劍花。 他心里亂得很,做不到殺伐果斷。 砱礫把一念帶出王府時,一念木訥地坐在石階上,見著漸秋出來,慌忙問道:“陳吉呢,他沒事吧?” 漸秋無精打采道:“沒事,但是以后就不一定了,他畢竟跟你接觸過,又知道今天的事。你為什么不恨他?他把那個人帶到你面前?!?/br> 一念搖搖頭,眼里泛著淚花道:“能有個人關(guān)心我,我已經(jīng)知足了。像我這種丑陋無比,嚇到別人的怪物,有人愿意跟我說話已經(jīng)很好了。而且,陳吉有他的苦衷?!?/br> “你真好,命神給你的相貌不佳,可是你心善心平。一念,別待這里了,跟我吧。” “好。” “這么快就決定?” “我回去,陳吉必死無疑。而且,我這樣配不上他,他不會喜歡我的?!?/br> 漸秋拍了拍一念的肩膀,安慰道:“一念,我?guī)阏疑砀赣H吧,以前不愉快的,我們都忘了?!?/br> 一念搖搖頭,苦笑道:“有沒有無所謂,我只想讓自己活得有價值。我感覺就像是塵埃,卑微的一粒沙子,好渺小。我不要這樣的想法,這不是我想要的。我受夠了卑微,我好想像其他女孩子那樣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活著?!?/br> 漸秋驚愕注視著一念堅決的眼神,笑道:“我叫徐甘,字卿君。” 一念哭泣道:“今日多謝徐公子救命之恩?!?/br> 漸秋縱劍飛馳,帶上一念,砱礫收進靈鏡里,而后道:“一念,你身體還會受蠱毒殘害嗎?” “不會,小時候很疼,如今不疼了,似乎疼習(xí)慣了。” “不過,你真的渾身是毒,所以你得學(xué)著控制,還有認(rèn)識蠱毒,不然很容易傷到別人?!?/br> “我知道,上一次草藥的事,陳吉送了一對耳墜,結(jié)果掉進去那堆草藥里。后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也因為這樣惹事生非。但是王爺保護了我,王爺真是個好人?!?/br> 那家伙哪是什么好人,不過是看上渾身是毒的一念,舍不得把一念讓出去罷了。不過,要是他知道一念不見了,還怎么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