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末微怔了一下，他對于‘程秘書’這個稱呼還有些不太適應(yīng)。

    傅旻已經(jīng)徑直走出了門，他急忙起身跟上。

    “牛排怎么樣？”傅旻沒有回頭，踩著黑亮的高定皮鞋走進(jìn)了專屬電梯。

    確認(rèn)了他是在問自己，程末才接道：“都可以的，傅總?！?/br>
    當(dāng)兩個人處在同一個密閉的空間里時，傅旻身上的香水味愈發(fā)的濃郁了。

    他注視著程末，眼里帶著一絲笑意：“你是不是很怕我??？”

    程末盯著電梯下降箭頭的目光轉(zhuǎn)移到對方臉上：“怕倒談不上?！?/br>
    “嗯？”

    程末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是出于對上司……習(xí)慣性的尊敬吧?！?/br>
    傅旻了然狀點(diǎn)了下頭：“工作嚴(yán)謹(jǐn)是好事，不過這會兒是下班時間。你一直這么緊繃著不累??？”

    電梯停在了負(fù)一樓——地下停車場。

    程末跟在傅旻后面追問了一句：“傅總，我們要去外面吃？”

    按理說自己只是個秘書，沒工作聚餐安排的話，自己隨便吃點(diǎn)，或者有公司盒飯之類的也能應(yīng)付。

    這帶著秘書去吃西餐……難道是傅旻的習(xí)慣？吃飯也得配個秘書才顯得出老板的范兒？

    傅旻同上次一樣，先打開了副駕駛位，調(diào)侃著說：“程秘書，公司可沒有牛排?！?/br>
    “那……麻煩您了?！背棠┯悬c(diǎn)不好意思：“傅總，這第一天上班好像都是你在照顧我。”

    “你上回坐上我的車，第一句話說的也是這個?！备禃F開著車出了停車場，光線一下明亮起來：“或許，我們可以試著減掉那些客套話，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br>
    傅旻說話時一直目視前方，但程末聽到只有兩個人的時候，還是有點(diǎn)心情復(fù)雜，下意識往窗外看。

    “幾號開學(xué)呢？”傅旻很懂得察言觀色，感覺到對方的情緒，立馬換了個容易的話題。

    “16號?！背棠┗卮鸷笥值溃骸案悼?，我可能只能做到12號，因?yàn)檫€要回老家看望我奶奶?！?/br>
    “沒事。”

    西餐廳離電腦城非常近，走路也就不到十分鐘的事兒，對于這么短的路程，傅旻還要開車過去，程末挺費(fèi)解的?？赡苓@就是有錢人的排場？盡管加上找車位的時間，跟走路過來的時間也沒差了。

    “歡迎光臨！傅總，還是兩位吧？”服務(wù)員上前禮貌地為他們引座，看來傅旻是這里的?？土?。

    “嗯，老樣子。”傅旻推了下眼鏡，先行拉開座位坐下了：“這兒的牛排rou品不錯，你應(yīng)該會喜歡的?！?/br>
    “都行。我很少吃西餐，也吃不出個好壞?！背棠┲案R玖吃過一次西餐，覺得這刀叉使用得太過麻煩，自己還是更喜歡用筷子，吃得隨性一些。

    傅旻挑了挑眉，嘆息：“什么時候我才能聽到你內(nèi)心真實(shí)的想法?。俊?/br>
    這對于程末恐怕是一項(xiàng)挑戰(zhàn)，他在傅旻面前確實(shí)是放不開?？赡苁且?yàn)楦禃F的身份在這兒，也可能他們目前確實(shí)算不上熟識。

    程末沒回應(yīng)，只是笑了笑，祈禱菜能快點(diǎn)端上來。

    “看來我得從我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了?！备禃F屈指在桌面上輕叩了幾下，沉思了片刻才說：“你下班后有空嗎？晚上?！?/br>
    嗯？這位上司會不會太體貼民情了一些？自己的真實(shí)想法真的對于工作有那么重要嗎？

    “傅總您有什么安排嗎？需要加班的話，我沒有問題。”畢竟是傅旻給了他這個不可多得的工作機(jī)會，就算偶爾需要加點(diǎn)班，也對得起自己拿到手的工資。

    “我們除了工作之外，也可以有別的交集啊，秘書跟老板也需要培養(yǎng)默契的。有時候我一個眼神，你就能懂我想要的是什么，會省很多事不是？”傅旻說：“我說了，不在工作時間，你可以叫我傅哥。”

    程末直腸子慣了，沒跟這種商場上的老手打過交道，這下被架在這兒，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合適的拒絕理由。

    他自然是不愿意去的，顧琛還在家等著他呢，可傅旻的邀約也看不出毛病，兩難。

    “……傅哥。”

    傅旻很受用，淡笑著應(yīng)了一聲：“來點(diǎn)紅酒？”

    “不了，我酒量不太行?！?/br>
    “嗯，那晚上再喝吧?！?/br>
    “……”

    好在傅旻用餐時很安靜，程末才能把心思完全地放在切割牛rou的‘細(xì)活’上。

    不得不說，傅旻挑得這家餐廳確實(shí)烹調(diào)得不錯，牛rou的口感非常好，不過一塊牛排的量對于程末來說少了點(diǎn)，也就吃個七分飽的樣子。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上個洗手間?！备禃F買完單留下這么一句，起身離開了。

    程末嫌在這西餐廳坐得拘謹(jǐn)，按著脖子走到街邊站會兒透透氣。

    “程末？”熟悉的聲音陡然從街對面?zhèn)髁诉^來。

    “林哥！”這會兒碰到林風(fēng)讓他有點(diǎn)意外：“你們怎么在這兒？”

    林風(fēng)身邊還有丁妍，林風(fēng)跑了過來跟他打招呼，丁妍假裝沒看見他，別扭地杵在原地沒有動。

    “陪那位姑奶奶吃飯呢?！绷诛L(fēng)小聲地說完，朝丁妍望了一眼，才回過頭問程末：“你不說今天上班嗎？不會是在這家西餐廳當(dāng)waiter吧？”

    “沒，來吃飯的?！?/br>
    “我靠！你也太享受了吧？一個人來這兒吃西餐！你家琛哥知道嗎？”

    “不是，跟我老板。”程末往身后望了一眼，確定傅旻還沒出來，才繼續(xù)說：“顧琛沒跟你們一塊兒??？”

    他今天一直都沒時間跟顧琛聯(lián)系，本以為中午能有個自由時間，結(jié)果還被叫來陪吃西餐。

    這會兒怪想他的。

    “他……”林風(fēng)頓住了，頭低了下去。

    “嗯？”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啊？”

    “他沒跟你講過嗎？”林風(fēng)抬眼看他，猶疑地說：“今天……是他父母的忌日?！?/br>
    程末瞪大了雙眼：“什么！”

    “程末，不是我說你啊，你這對象怎么當(dāng)?shù)陌?？”林風(fēng)發(fā)現(xiàn)程末是真的不知道，這讓他有點(diǎn)窩火：“難道你早上出門前沒看出來他哪不對嗎？”

    “我……沒有啊……”程末努力回憶早上的情形，可能自己起得太早，當(dāng)時的注意力都放在即將要面對的新工作上。可現(xiàn)在回想起來，自己臨走時，顧琛的神色是與往常不太一樣，還有那一身黑……

    “你……”

    林風(fēng)別的不用多說，程末在心里已經(jīng)把自己罵了千萬遍了。

    他見程末這難受的表情，心里的火氣也下去不少了，又出聲安撫：“行了，你也別自責(zé)了。其實(shí)想也知道，他可能就是不想看到你跟他一起難受的樣子?！?/br>
    這話并沒能讓程末好受些，他啞著嗓子問：“那……他這一天一般怎么過啊？”

    林風(fēng)本想掏煙的動作不知道為什么又停下了，嘆了口氣說：“多半又是一個人在墓地呆著，晚上回家后也不出門?？傊@一天是聯(lián)系不上他的。”

    程末腦海里浮現(xiàn)出顧琛一個人在寒風(fēng)中，孤獨(dú)地站在墓地邊……這種痛苦是他沒有經(jīng)歷過的，因?yàn)楦改概c自己的疏離，他永遠(yuǎn)也體會不了那種濃烈又不舍的親情。

    林風(fēng)見他沉默不言，按住他的肩膀捏了一下：“別想太多。他如果不想讓你知道，你就裝不知道好了。有些傷痛是需要他自己慢慢化解的?！?/br>
    “可他現(xiàn)在有我了?！?/br>
    人海里相遇，并不只是我需要他的溫暖，而是我們擁有了彼此，我也要守護(hù)他，給予他我能給的一切。

    林風(fēng)明顯怔愣了一下，程末擠出一抹笑：“謝謝你啊林哥，謝謝你告訴我?！?/br>
    “唉……”林風(fēng)正想感慨兩句，就見傅旻推開了旋轉(zhuǎn)門，朝著程末徑直走了過來，程末背對著他還不知情。

    “程秘書?！备禃F跟林風(fēng)不動聲色地互相打量著：“這是你朋友？”

    “傅總。”程末回過頭退了一步，向他頷首：“嗯，我哥們?！?/br>
    “聊完了嗎？還是我先回車?yán)锏饶?？”傅旻視線沒再停留在林風(fēng)身上，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

    “好的，您先過去，我隨后就到?！?/br>
    直到傅旻人影消失在地下停車場的轉(zhuǎn)角，林風(fēng)才重新開口：“你這當(dāng)起秘書還挺人模人樣的?。俊?/br>
    程末笑了笑：“那是?！?/br>
    “有完沒完啊你們？老娘快要餓死了！”丁妍不耐煩地隔著一條街喊道。

    這一句老娘引來不少路人側(cè)目，特別是出自這么一位亭亭玉立的女生口中，不過丁妍也不在意就是了，用她的話說：關(guān)你屁事。

    林風(fēng)也習(xí)慣了，失笑：“別介意，她就是毒舌了些，沒壞心思的?！?/br>
    “她還有跟你提顧琛的事兒嗎？”程末余光掃過去，看她噘著個嘴雖然很生氣的樣子，卻還是一直等在原地。

    “說來也奇怪，以前三句不離琛哥，今天還沒聽到她提起過。可能昨天琛哥跟她說的話她有聽進(jìn)去吧。”林風(fēng)說：“行了，那我先撤了。”

    “嗯。”

    程末順著著林風(fēng)的背影望過去，跟丁妍的視線撞在了一起，她立馬撇開頭哼地一聲快步走了。

    怎么說呢，其實(shí)摸清了她的性子之后，還是有那么一丁點(diǎn)的可愛，當(dāng)然前提是她不再對著顧琛投懷送抱的話。

    回停車場的路上，程末的腦子里都是顧琛，多希望此時自己能在他身邊抱抱他，哪怕什么也不說。

    可是請假幾乎沒有可能，今天才第一天上班，職業(yè)cao守還是要有的。

    當(dāng)他打開車門時，車載電話傳出了一個溫柔的男聲，話語里滿是乞求：“……那我可以做別的，只要在公司里能看到你就行！好不好？”

    傅旻抬眸與程末四目相對，程末只怔了一秒，馬上識趣地重新合上車門，站在車邊靜候著。

    盡管知道這樣腦補(bǔ)上司的私人感情生活不太好，腦子卻沒他表現(xiàn)的這么平靜了。

    那男人的話，怎么理解都像是跟喜歡的人才會說的吧？而且看傅旻這波瀾不驚的表情，顯然這已經(jīng)不是他第一次接受到這個男人想表達(dá)的心意了。

    換句話說，傅旻要么是接受不了這種性向的人留在公司，要么就是……他也是彎的？

    我cao！

    難道是我自己彎了，所以看誰都gay嗎？見鬼了！

    背后的車窗倏地下降，發(fā)出的聲響把程末從腦洞的邊緣拽了出來。

    “上車?！备禃F簡短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