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程末閉口不言，目不旁視地端坐在副駕駛位上。

    “你先上去吧，我還有點事?！备禃F把車停在了電腦城前的路口說：“離上班還有段時間，可以休息一下。”

    “嗯?！背棠┎恢栏禃F什么時候回來，保險起見還是提前打了個招呼：“傅總，我晚上臨時有事，所以……”

    傅旻心里揣著事，點頭應(yīng)了聲：“嗯，那改天再看吧?！?/br>
    程末合上車門，看著他調(diào)轉(zhuǎn)車頭開走后，立馬掏出手機(jī)點開了顧琛的號碼，手指卻倏地停在那綠色的撥號鍵上。

    半個小時只夠他回家走個來回，何況顧琛此時還不一定在家呢。

    那這會兒自己打過去說些什么呢？

    難道就這么煎熬著，什么也不做嗎？

    狗子：我想你了。

    發(fā)完微信，他并沒把手機(jī)揣進(jìn)兜，而是緊緊地捏在手里時不時的看一眼。

    一直到他進(jìn)了辦公室，手機(jī)才終于有了動靜。

    顧大男神：我也是。

    程末倚坐在自己的電腦桌邊，盯著那三個字久久未動。又想起林風(fēng)之前說的話，決定先不提這件事。

    狗子：吃過午飯了嗎？

    顧大男神：你不在，沒胃口。

    狗子：（皺眉）

    顧大男神：（可憐）

    狗子：去吃點東西

    狗子：聽話

    顧大男神：好。

    狗子：下午下班了你來接我嗎？

    顧大男神：不是說不讓我去嗎？

    狗子：來不來？

    狗子：（傲慢）

    那邊過了半晌也沒回復(fù)，程末差點要打電話過去了，結(jié)果在上班的前一分鐘他終于回了過來。

    顧大男神：可能會晚點兒，我到了給你電話。

    顧大男神：別站在路邊等。

    狗子：不急

    狗子：你不來，我不走

    狗子：（親親）

    顧大男神：（親親）

    下午他依舊沉溺在各種名字和公司的背景資料里，傅旻一直到下班時間都沒再回過辦公室。

    程末把手機(jī)擺在桌面上，以便第一時間就能接到顧琛的電話。

    這時門突然被叩響了，小唐推開了門：“程秘書，下班了。”

    “嗯，你們先走吧，我再看會兒?！?/br>
    “?。坎灰黄饐?？我們還想給你訂個迎新宴呢！”

    “改天吧，今天晚上還有點事兒。”程末帶著歉意笑了笑說：“改天我請你們，不好意思了?！?/br>
    “沒事沒事，那就改天。我們先走了??！明天見！”

    “嗯，慢走。”

    窗外的天空已經(jīng)暗淡下來，霧氣蒙蒙，隱約能看到樓下街邊的霓虹燈紛紛亮了起來。

    就這么過了半個小時，程末戳了一下手機(jī)屏幕，還是沒有任何電話和信息。

    他知道顧琛肯定是在往自己這邊趕，現(xiàn)在打電話只會讓他更著急。

    是因為墓地的地址離這兒很遠(yuǎn)嗎？中午也忘記問林風(fēng)了。

    最后他決定等到六點半，如果顧琛還是沒來，到時再打個電話問問看。

    想著想著，原來記名字的草稿a4紙上了，不知不覺地寫滿了整頁的“顧琛”。

    “叮~”

    顧大男神：下來吧，小狗子。

    程末把資料慌亂地整理進(jìn)文件夾，握著手機(jī)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往外走。

    等電梯的時候，他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狂跳。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為什么會這么迫切地要見到顧琛，明明早上兩人才剛分開。

    可能是想確認(rèn)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可能等待時間越長會巨化人的期待，可能……他只是想他了。

    顧琛正好往電梯口這邊走過來，誰知道電梯門一開，就被程末撞了個滿懷。

    “跑這么急做什么？等餓了吧？”顧琛手撐在他的手臂下面，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程末不管不顧的一把抱住了顧琛，臉埋在他的外套里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

    這時的電腦城燈火通明，來往上下的人不算少數(shù)。

    顧琛僵了一會兒，才擁了過去，輕聲問：“怎么了？工作不順心嗎？”

    “挺好的?！背棠┚従徦砷_他，抬起頭仔細(xì)打量顧琛這會兒的臉色，依舊是那副掛著淡淡笑意的臉，只不過眼眸里依稀可見細(xì)細(xì)的紅血絲，呼吸間也能嗅到少許尼古丁的味道。如果今天林風(fēng)不跟他講，以他粗枝大葉的性格，可能一直都發(fā)現(xiàn)不了。

    “你想吃點什么？”程末問。

    “依你?！鳖欒±庾?。

    “那你喜歡吃什么？”程末又問。

    “我都還行，不是說過我不挑食嗎？以為我跟你似的呢！”

    “不是，總有更偏愛的一樣吧？”程末不依不饒。

    “怎么？今天突然想了解我了？”

    “早就想了，你不是沒給我機(jī)會嘛！現(xiàn)在問你，你也不說?！背棠┛粗麖澭o自行車開鎖。

    “蝦仁蛋羹?！鳖欒】缟献?，淡淡地說：“以前我媽給我做過?！?/br>
    “哦……”程末橫坐在后座上，一只手?jǐn)堊☆欒〉难?，忽然揚(yáng)聲說：“以后我給你做！”

    顧琛背對著他，也看不到表情，只稍片刻應(yīng)了一聲：“那今晚咱上哪兒吃呢？”

    “要么回家吧？我來試試看?！背棠┮槐菊?jīng)地說，大有擼起袖子大干一場的架勢。

    顧琛忍俊不禁：“行動派??？”

    “必須的！說干就干！”

    “成！”顧琛踩著自行車往家的方向騎去。

    “家里配菜都齊嗎？要不要去超市再備點？”程末空出的另一只手掏出手機(jī)，認(rèn)真地搜索菜譜。

    “都有的，周姨上午采購過了?！?/br>
    “周姨過年都不回家嗎？”程末心想這菜看著還挺簡單的。

    “她家就在電腦城旁邊。還是說你想自己張羅年夜飯？”

    “呃……給你吃我倒不怕，我是怕爺爺萬一回來了，吃出個好歹我就萬死難辭其咎了?！背棠┌咽謾C(jī)揣回兜，凍得通紅的手握成拳放到嘴邊呼了幾口熱氣。

    “呃……”

    “別學(xué)我！”

    顧琛笑了笑。

    回到家，顧琛才注意到程末凍得發(fā)紫的雙手，急出了些許怒意：“你早上出門沒戴手套啊？”

    “忘了，嘿嘿?！背棠┖诹恋难壑樘崃镛D(zhuǎn)了一通，趕緊快步走向廚房，大著嗓門打著哈哈：“哎呀，雞蛋雞蛋！你他媽在哪呢？”

    “它媽是雞?！鳖欒o奈地跟了過去。

    這話聽得程末一懵，緩了好一會兒才聽懂這個冷笑話，竟然還覺得挺好笑的：“哎喲喂，哈哈哈！琛哥你是認(rèn)真的嗎？”

    顧琛沒看他，把洗手池的出水口堵上了，放滿了熱水，拉過已經(jīng)笑成二傻子的兩只紅豬蹄浸了下去。

    “啊……”程末舒服地喟嘆了一聲，盯著在手下揉搓著自己手心的另一雙手，小聲說：“放心吧，下回我保證不會忘了！用我下學(xué)期的獎學(xué)金做擔(dān)保！”說完朝身邊蹙眉的帥哥齜牙咧嘴地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臉。

    顧琛瞥了他一眼，顯然覺得他的話沒有可信度：“可拉倒吧，就你這性子，下回指不定還會忘記什么呢?！?/br>
    感覺到手已經(jīng)徹底暖和過來了，程末扯了一張餐巾紙擦干手，然后兩只手捏著顧琛的臉頰往上提了一下，笑瞇瞇地說：“別這么嚴(yán)肅嘛！忘記什么也不會忘了你?！?/br>
    “哦？這個拿什么保證呢？”顧琛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這個還用保證？”程末撇了下嘴角，冥思苦想也沒想出個合適的。

    “我替你想到一個，沒做到的話下半輩子你就只能吃素了，怎么樣？”

    “靠！你怎么不直接說讓我去當(dāng)和尚?。俊?/br>
    顧琛終于笑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br>
    “成吧，當(dāng)什么我都認(rèn)了?！?/br>
    顧琛看著他打開冰箱拿出三顆雞蛋：“狗大爺，你真要做啊？”

    “嗯哼?！背棠┯衷诒淅锓v了一通，只找到一包冷凍蝦仁：“這種蝦能行嗎？”

    “應(yīng)該可以吧。您只要把它做熟了我就謝謝您了。”顧琛邊淘著米說。

    “你對我的要求還真是不低呢?！?/br>
    “這他媽也算要求？”顧琛很無語。

    “誒琛哥，注意文明用語！‘男神’怎么能說出這么粗俗的話呢？”程末照著手機(jī)上的菜譜，先把雞蛋敲進(jìn)碗里打散，動作看起來還挺像那么回事的。

    “你這去到大公司上了一天班回來，倒是文明了不少?！鳖欒〔恢老氲搅耸裁?，興致缺缺。

    “我吧本來就是挺斯文一帥哥，只不過口頭禪這東西……唉，不跟你一樣嗎？不能幸免?！背棠┱f著舀了一大勺鹽就要往里擱。

    顧琛見了趕緊叫?。骸暗认?！這位帥哥你想齁死我呢？小半勺就行了?！?/br>
    “這樣？”

    “再少點。”

    “可以了吧？”

    “再少點……好了，差不多了?！鳖欒∠肷鲜謳兔Γ怀棠﹤?cè)身擋開了。

    “下回我去買點活蝦回來弄，這個肯定口感不夠好，今天權(quán)當(dāng)先試驗一回，你將就著吃吃。”程末非常認(rèn)真地按步驟加水、腌蝦，不知道的大概會以為他在做什么科學(xué)實驗?zāi)亍?/br>
    顧琛沒聽進(jìn)去他說的話，佇立在櫥柜邊看著程末的身影漸漸和顧媽的身影重疊……眼神慢慢地放空，思緒飛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

    “媽，我都這么大了，不要再給我做這個菜了！跟個兒童輔食似的。”十三歲的小顧琛頂著一個干凈的小板寸，五官俊俏立體，坐在餐桌前抱怨著。

    顧媽溫柔地笑了笑：“你這剛上初一也沒多大啊？這個營養(yǎng)好，琛琛不想長成大高個兒嗎？打籃球的哥哥們都要吃雞蛋的?！?/br>
    顧爸接收到小顧琛投來求助的目光，笑著幫腔：“可能吃這么多年也吃膩味了，下回你給他換個做法兒不就好了？”

    “其它我也不會??！回頭我跟周姨請教一下看看?！?/br>
    小顧琛一臉酷酷的表情：“媽，你就做個水煮蛋就好了，男人都直接這么吃。是吧爸爸？”

    顧媽被他這小小臉蛋上的嚴(yán)肅表情給逗得笑彎了腰：“那多沒味兒啊？你這是長身體的年紀(jì)，跟你爸不能比，他光長肌rou不長個頭了?！?/br>
    ……

    “顧??！顧??！”程末終于把雞蛋放進(jìn)了蒸箱里，回頭卻發(fā)現(xiàn)顧琛在發(fā)愣。

    顧琛回過神，理智逼迫他又一次面對現(xiàn)實，內(nèi)心一如既往地體會到那種壓抑到不能呼吸的絕望和折磨。

    “……我先回房間……洗個澡。”顧琛眼神飄忽扶了一下案臺，才轉(zhuǎn)身離開，自始至終都沒敢看程末的眼睛。

    “嗯?！背棠┑氖治⑽⑻?，又無力地放下了。原本輕松的神色瞬間剝離下來，一臉沉重望著對方消失在樓梯轉(zhuǎn)角。

    他知道，顧琛這會兒需要獨處的時間。

    顧媽：“琛琛，爸爸mama買了明天的船票，后天就能到家了哦。等你再大點，我們就帶著你一起到公司來看看?！?/br>
    顧爸：“爸爸給你買了一套反浩克裝甲鋼鐵俠的機(jī)甲模型，聽說是限量的呢。”

    顧媽：“啊，我是不懂這個東西有什么厲害的?！?/br>
    顧爸：“你不懂，小男孩都喜歡這個。”

    顧媽：“是不是?。胯¤?，等我們回來再一起去置辦年貨啊?！?/br>
    ……

    顧媽：“爸爸mama愛你哦?！?/br>
    ……

    “請問你是顧誠豐和沈樺的家屬嗎？這邊是森海公安局，很抱歉地通知你，他們所搭乘的hk201號渡輪不幸遇難了，請節(jié)哀順變！……請你在三日內(nèi)過來處理善后事宜?！?/br>
    ……

    《the water》 by：hurts

    i, they swim

    他們是那樣天真，潛游在水中

    i tell them no

    我警告他們不要這樣

    they just dive right in

    但他們卻跳入水中

    but do they know

    可他們是否知道

    it's a long way down

    水下深不見底

    when you're alone

    當(dāng)你孤身一人

    and there's no air or sound

    那里沒有空氣，萬籟俱寂

    down below the surface

    水漸漸將你吞沒

    there's something ier

    水里有種東西

    i do not feel safe

    讓我感到壓抑不安

    it always feels like torture

    它總是折磨著我，令我痛不欲生

    to be this close

    猶如近在咫尺

    i wish that i was stronger

    我希望我能再強(qiáng)大些許

    i'd separate the waves

    我便能擊退巨浪

    not just let the water

    而不是任憑這巨浪

    take me away

    將我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