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禮畢,侯夫人贈了她一對翠綠的翡翠鐲子,笑著說道:“好孩子,我很喜歡你,你同璋兒好好過日子?!?/br> 于寒舟接過來,應道:“我會的,母親?!?/br> 侯夫人的笑容更慈愛了。 這時旁邊傳來一聲冷哼。于寒舟轉頭看去,是一個跟侯爺有七八分相似的英俊少年,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厭惡和排斥。 于寒舟立時明白了,這就是男主,也就是她如今的小叔子賀文璟。 因著發(fā)生過那樣的事,對他這樣的態(tài)度,于寒舟一點也不意外。但她偏頭看向了侯夫人,想看看侯夫人的表情。 卻見侯夫人面帶警告,示意賀文璟不要對嫂子不敬。 于寒舟便明白了,這兄弟兩人,都沒有將實情告知侯夫人。不然,侯夫人才不會對她這樣和藹。 想到這里,她對賀文璟的嫌惡神情,便不計較了。他已然寬容了她最大的過錯,是個不錯的人。 “二弟。”她對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賀文璟被她這樣喚著,猶如吞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一樣,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別這樣叫我!”口吻充滿了惡心,劍眉擰起,目光滿是嫌憎。 侯夫人喝斥道:“璟兒!” 賀文璋也清斥一聲:“文璟!” 賀文璟一張俊臉上充滿了不甘和不服,卻又不得不忍氣吞聲。他抿著唇,低下了頭,對于寒舟敷衍地行了一禮:“大嫂?!?/br> 這一聲大嫂,他叫得不甘不愿。叫完后,不等侯夫人讓他重來,拔腳就往外沖去:“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當著兒媳的面,侯夫人不好揪著此事不放,不然讓兒媳誤以為在給她下馬威就不好了。于是,侯夫人忍下了,轉而對于寒舟歉然地道:“他胡鬧慣了,你不要同他一般見識?!?/br> 說完,又喚來丫鬟,讓取一對鳳釵來:“這本是給璟兒娶媳婦準備的東西,他對你不敬,我就扣他東西。以后他如果敢沖撞你,不必忍著,來同我說,定叫他后悔?!?/br> 這就是十分護著于寒舟了。 于寒舟很感動,卻搖搖頭道:“我不能收。我作為嫂子,怎好跟弟弟計較?母親收回去吧。” 侯夫人還要塞給她,她卻始終推脫。 “你這孩子。”侯夫人見她執(zhí)意不收,也就沒再強給,交給丫鬟又拿下去了,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慈愛了:“我單獨給你放著。什么時候他向你賠罪了,什么時候我還給他?!?/br> 于寒舟便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去。 她不太會應付長輩的關愛。讓她直面熱血與殺伐,她很擅長。但是侯夫人這般慈愛,她很是生疏,不知道如何應對。雖然原主的記憶中有著跟長輩相處的經驗,但侯夫人不同,她是婆母。 于是,她便低著頭不說話。 “璋兒可吃過藥了?”侯夫人見她羞澀,便移開了話題,看向賀文璋問道。 賀文璋搖搖頭:“吃過飯就來了,還不到時辰。” “差不多了罷?”侯夫人想了想,說道:“這一路走來,費不少時間呢?!?/br> 話落下,翠珠上前道:“時辰差不多了,大爺該吃藥了?!?/br> 來之前,她們幾個慣常伺候賀文璋的丫鬟都準備齊全了,這時圍著桌子忙碌一番,然后端來一盅藥汁,讓賀文璋服下。 賀文璋原本情緒還算平和,待看到遞在眼前的藥汁,心情又跌了下去。他垂著眼睛,控制著視線不往于寒舟的方向看,一言不發(fā)地吃了藥。 這一點點的情緒異樣,仍舊是被于寒舟捕捉到了。但是她看著滿臉慈愛的侯夫人,以及各自忙碌開來的丫鬟們,有的收拾東西,有的給賀文璋遞清水漱口,沒有人表現(xiàn)出異樣。 她們究竟發(fā)現(xiàn)他情緒不對沒有?還是說,發(fā)現(xiàn)了,但是裝作沒有發(fā)現(xiàn)的樣子,維護他的體面? 作為一個新婦,而且是格格不入的穿越者,于寒舟仔細觀察著周圍人的行事。 “這會兒日頭正好,推著大爺去花園走走罷?!焙罘蛉朔愿赖?。 賀文璋沒有什么意見,說道:“兒子告退?!?/br> “媳婦告退。”于寒舟依樣說道。 侯夫人對他們擺擺手,就叫他們退下了。 賀文璋走到門外,卻沒有坐輪椅,而是說道:“我走一走罷。” 他又不是殘廢了,不至于一步都走不了。 “是。”丫鬟們便推著輪椅,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 賀文璋緩緩走在青磚小道上,想起什么,偏轉了頭,看向于寒舟說道:“方才璟弟的事,你別放在心上。” “嗯?!庇诤弁纯斓攸c頭,“母親都教訓過他了,我已經出氣了?!?/br> 賀文璋看著她坦然的神色,好像當真不介意了一般,嘴巴張了張,沒說出什么來。 頓了頓,他換了話題,指著前面的方向,介紹起來:“從這里往前,便是去花園的路。那個方向,是去璟弟的院子。咱們的長青院,則是那個方向?!?/br> 于寒舟看著他的指向,記下了路線,點點頭:“好,我記住了。” 她過于配合了些,說什么聽什么,讓賀文璋忍不住道:“你不必這般拘謹?!?/br> 他昨日是對她說話重了一些,但那時想著,不重一些,她不放在心上。畢竟,她做出過設計清白的事,實在瘋狂了些。況且,又強勢嫁給了他,他想不通其中關節(jié),心中憂慮,才那般敲打她。 此時不禁想道,難道敲打得重了? 她倒不似有壞心眼的人,只是幼稚了一些,人卻是很好的,昨天還喂他水喝。想到這里,他緩了口吻,說道:“只要你老老實實的,不要出格,這府里誰也不會怠慢你?!?/br> 她完全不必這般小心。 “我知道?!庇诤塾行┢婀值乜此谎?,不知道他忽然重提這件事是做什么,“你答應過我的,只要我安安分分的,你不會讓任何人為難我。” 賀文璋見她記得自己昨天說過的話,有點高興:“不錯,你記住就是了?!?/br> “嗯?!庇诤弁纯斓氐?,“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你放心,但我不傻,我會好好過日子的?!?/br> 不傻?賀文璋眉頭微動,對此不表態(tài)。 這時,身后的腳步聲重了幾分,是丫鬟們在提醒兩位主子。兩人便停下說話,等著丫鬟上前,說道:“大爺,奴婢推您過去?!?/br> 賀文璋聽了,臉色頓時不大好。 偏偏走了這一段路,他的身體著實吃不住了,再咬牙走下去,必定會累病的。 他只得坐在了輪椅上。 這一下子就矮了身邊的人一截。賀文璋偏頭看向旁邊,于寒舟走在他輪椅一側,他此時需得仰頭看她,這讓他心里有點悶。 翠珠還問道:“大爺,口渴不渴?” 他走了一路,應當出汗了,又說了不少話,翠珠擔心他口渴。 “不渴。”賀文璋搖頭。 就算渴,他也不會說的,顯得他多脆弱一樣。 翠珠細細打量他一眼,見他的唇瓣并不很干,便沒有追問,轉而看向于寒舟說道:“奶奶喜歡什么花?咱們府里的花園大得很,奶奶喜歡什么,奴婢給奶奶種上一片。” “我都喜歡?!庇诤壅f道,這種嬌弱又漂亮的東西,誰不喜歡呢?倒是問翠珠,“大爺喜歡什么花?” 聽她這么問,翠珠有些意外。而被她推著的賀文璋,眼里也劃過意外,擱在腿上的手,輕輕抓起了袍子,凝神聽起來。 就聽翠珠說道:“大爺跟奶奶一樣呢,什么樣的花兒都喜歡,這真是緣分呢!” 賀文璋的嘴角不禁揚起來一點,偏頭去看于寒舟,想看她如何回答。 就見她笑著,點頭應道:“是啊,緣分呢!” 她一時無聊,看了那本寵妻小說,才穿來這里。若是看了本靈異追兇文,或者是盜墓破案文,哪有現(xiàn)在的舒服日子? 這絕對是緣分! “是天定的緣分?!彼檎嬉馇械氐?。 翠珠的臉上頓時浮起笑容,而賀文璋的耳朵則是微微紅了,連忙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第005章 天氣晴好,且沒有風,很適合曬太陽。 翠珠推著賀文璋,在花園里走動著,并且對于寒舟介紹著府里的情形。 “咱們府里比較大,伺候的人卻不多,奶奶如果喜歡清靜,假山那邊,池塘那邊,還有花園這邊,都可以來消遣時光。若是奶奶喜歡熱鬧,盡管吩咐,奴婢們一定叫奶奶高高興興的……” 講完府里的大致構造,又說:“大爺?shù)纳碜硬皇呛芎?,咱們長青院的規(guī)矩卻不嚴,奶奶倒不必擔心,有什么盡管吩咐奴婢們就好了。” 緊接著將賀文璋日常起居,幾時起床、幾時午睡、幾時就寢,一日幾餐,每餐什么菜色,搭配什么藥汁輔助,等等說了個詳細。 于寒舟早就覺著她精明干練,又性情沉穩(wěn),如今聽著,倒像是賀文璋身邊的總管丫鬟了。 想到早上起晚了的事,她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今日起晚了,險些誤了大爺?shù)氖?,倒是我的不是了。?/br> 不等翠珠說什么,坐在輪椅上的賀文璋扭過頭來,說道:“你不必替我擔著。分明是我起晚了,與你有什么干系?” 然后看向翠珠說道:“大爺我如今成親了的,日常起居安排,都要變上一變,總不能還處處都跟從前一樣?!?/br> 說這句話時,他耳朵上爬上了一層粉意,目光不往于寒舟的方向看,只嚴肅地對翠珠說道。 翠珠的眼角跳了跳,很快壓住了,面色如常,笑著說道:“原本大爺說什么,奴婢都該應的。只是這回事,還要同常大夫說一聲的好。” 常大夫便是常住在附中,將賀文璋從小看到大的老大夫。賀文璋的起居日常,都是常大夫給安排的,如今要變動,變動成什么樣,翠珠不敢擅專。 賀文璋也想到了,扭過頭去:“嗯?!?/br> 這回于寒舟看到翠珠的肩膀抖了兩下,嘴唇緊緊抿著,好像強忍笑意的樣子。 于寒舟也想笑。說什么成親了,不能處處跟從前一樣……哪兒不一樣?。咳思倚禄榉蚱廾刻炱鹜砹?,是有正經事要做。他們兩個呢?蓋上棉被純聊天。 哦,棉被都不蓋同一條。 但是大家一致共同沒有挑破,很快轉了話題,卻是翠珠說道:“大爺和奶奶說話吧,奴婢去為大爺和奶奶沏壺茶?!?/br> 說完,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其他等候在一旁的小丫鬟,也都跟著退下了,花.徑中只留下于寒舟和賀文璋兩個。 “咳?!边@時,賀文璋清了清嗓子,對她招了招手,“你靠近一些。” 于寒舟便靠近他:“什么?” “幾時起床的事,不必聽他們的。”賀文璋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你想幾時起床,便告訴我,我來說?!?/br> 陽光下,他的皮膚極為蒼白,唇瓣也沒什么血色,整個人瘦得可憐,做得寬松的衣袍罩在身上,愈發(fā)顯得他瘦得一把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