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本來惱火的心情,都不禁緩了緩。語氣不知不覺緩和了些,才繼續(xù)說道:“他一門心思要娶一個平民女子,你說這像話不像話?” 她以為于寒舟不知詳情,便將賀文璟這陣子如何混賬的舉動說了出來,末了道:“他腦子發(fā)昏就罷了,璋兒竟也不勸著些,還跟著一起胡鬧!” “很不像話!”于寒舟表情嚴肅地附和道。 侯夫人見大兒媳也這樣說,忍不住一拍桌子,說道:“所以我罰他們兩個跪在正院呢!” 于寒舟頓時瞪大了眼睛,驚訝地道:“母親,璋哥的身子才好……” “不要緊?!焙罘蛉似沉怂谎?,云淡風輕地道:“我使人給他膝下墊了兩個墊子?!?/br> 于寒舟:“……” “母親高興就好?!彼芸焓諗苛诵奶鄣纳裆?,恭敬地道。 既然親媽都不心疼,她還能說什么?跪就跪吧。 侯夫人卻噎了噎。這話說得!她有什么好高興的?她都要被兩個混賬兒子氣死了! 尤其是小兒子!侯夫人簡直懷疑他腦子里長了東西,才使他這樣糊涂! “咱們這樣的人家,無論如何不能娶一個平民女子為妻,你懂得吧?”侯夫人一肚子的苦水,難得有人這樣耐心聽她說話,便往外倒個不停。 說完這事的不妥之處,侯夫人又說道:“何況,日后璟兒是要襲爵的人?對了,璋兒應當告訴過你了,日后這侯府的爵位便交由璟兒肩上?” 說話時,侯夫人的目光不離大兒媳的臉上。 然后她發(fā)現(xiàn),大兒媳似是個心寬的人,并不因為這個動怒、不快。甚至,她都沒有在她面上發(fā)現(xiàn)一點點強裝的痕跡。 這使她意外,又欣慰極了。她真的給大兒子挑了個好媳婦,家里不論是兩個兒子也好,大兒媳也好,都是心思正派的人。 倘若小兒子不那么混賬,肯老老實實聽話娶個門當戶對的妻子,簡直就十全十美了。想到這里,侯夫人又嘆了口氣:“你說說,璟兒日后做了世子,甚至襲了爵位,若是娶一個平民女子為妻,門面如何撐得起來?” 她氣得直拍桌子,于寒舟便心疼地道:“母親仔細手疼?!?/br> 她和賀文璋膩膩歪歪慣了,此刻不自覺拿出這副態(tài)度對待侯夫人,捧起侯夫人拍桌子的手,輕柔地按揉起來。 侯夫人:“……” 第098章 感受著一雙柔軟細膩的小手將她的手包裹著,按揉的力道輕柔適中,侯夫人的心情略有古怪。 她不由得低頭去看大兒媳的手。 膚白柔嫩,真?zhèn)€兒如水蔥似的一雙玉手。侯夫人年輕的時候,一雙手也是這樣白皙嬌嫩??上КF(xiàn)在年歲大了,雖然也保養(yǎng)得宜,但是跟真正的小姑娘比起來,還是看得出歲月的痕跡。 就連一顆心,都刻下了歲月的痕跡——侯夫人不太明白現(xiàn)在的小姑娘,嫁了人后,對婆母都這樣親昵的嗎? 若說她跟璋兒夫妻兩個這般親昵,侯夫人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但她是婆母??!想當年嫁給侯爺時,她雖然對婆母也有些親近之心,卻也只想著,兩人不紅臉,能和和氣氣說話就很好了。 現(xiàn)在被大兒媳揉著手,不像是婆媳,倒像是小姐妹之間了,讓侯夫人的心情有些古怪。就連針對兩個兒子的怒火,都不知不覺消去了。 當然,再想一想,那怒火還是會升起來的。 “唉!”侯夫人一邊享受著大兒媳的輕揉慢捏,一邊抱怨兒子,“璋兒哪都好,既孝順,又友愛兄弟。但這事他怎么能向著文璟,不勸著些呢?” 于寒舟:“母親說得是?!?/br> 低眉順眼,好像注意力都放在給她揉手上了。 侯夫人頓時好氣又好笑。當她不知道呢?這小兩口,一準統(tǒng)一過口徑了! 她兒子是什么性子,她還是知道的。就沖著為了不讓媳婦低人一頭,就同意弟弟娶個平民女子為妻,就知道他多疼媳婦了! 這理由聽起來荒唐得很,但侯夫人心里也知道,多半是大兒子為了幫襯弟弟而胡謅出來的。不過,他既然說得出口,就說明心里這樣想過。 侯夫人不生這個氣。手上傳來的舒適感受,讓她心里熨帖不已,很能理解大兒子的心情——任誰有個這樣知冷知熱,貼心貼肺又會哄人的枕邊人,不得好好疼著??! 一只手被揉捏得舒服,侯夫人便用另一只手狠狠拍起桌子來:“真是氣死我了!一個兩個,都是混賬!” 于寒舟聽著動靜,只覺得心驚rou跳,忙又抱過婆婆的另一只手,心疼地輕輕揉動:“母親生氣打桌子做什么?豈不手痛?下次教訓璟弟,打在rou上不疼?!?/br> 侯夫人觀察著大兒媳的舉止,只覺她孝順又可人,心里說不出的滿意,口中還道:“我打他?累死我都聽不到他喊一聲痛!”把自己怎么打斷了兩根撣子,結(jié)果賀文璟還是活蹦亂跳的事說了。 她這陣子受了不少氣,偏偏那會兒于寒舟和賀文璋住在別院,她沒人可訴說,硬生生憋在心里。此時有人可以說話,頓時訴說個不停起來。 于寒舟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不時附和道:“母親說得是?!?/br> “文璟的確過分了些?!?/br> “璋哥豈能這樣氣母親?等他回來,我不給他揉腿了!” 侯夫人傾訴了半天,本來有些累了,只是大兒媳聽說她最近氣得睡不好覺,便要她躺下來,非要給她揉腦袋不可。她盛情難卻,便依言躺下了。 此刻聽到“揉腿”兩個字,她陡然記了起來,兩個兒子還在罰跪呢。 小兒子就罷了,大兒子可禁不住久跪。想到這里,她便作勢起身:“我得回去了,瞧瞧兩個混賬反思得怎么樣了?!?/br> 于寒舟一邊扶她起來,一邊道:“我跟母親一起去?!?/br> 丫鬟們上前來,為侯夫人重新挽發(fā)。收拾完畢,便往正院去了。 這時也到了用午飯的時辰了,侯夫人攥著大兒媳柔軟細滑的小手,慈愛地道:“午飯在正院用吧?!?/br> “都聽母親的。”于寒舟便道。 侯夫人深感大兒子為何心心念念都是他媳婦兒了。這樣貼心柔順的人,誰不喜歡呢? “你是擔心璋兒跪得腿麻,走不了路吧?”她笑著打趣了一句。 于寒舟便道:“他跪是應該的,誰叫他惹母親生氣?” 侯夫人愈發(fā)覺著心里舒坦,說道:“你也不要這樣說,璋兒心里可都是你,還悄悄對我說,文璟娶個平民女子是好事,這樣進門來,就不會壓你一頭了?!?/br> “璋哥總是待我很好的?!庇诤郾愕溃安贿^,母親也不要擔心日后家中不和,文璟雖然性子不如璋哥穩(wěn)重,但也是有成算的人,他瞧上的人,必是個好的,不論身份如何,總不會故意要踩我。璋哥擔心這個,實在多慮?!?/br> 她表面上是抱怨賀文璋多慮,其實是夸獎賀文璟是個好孩子,恭維侯夫人呢。 侯夫人自然是高興的,一路說著話,那些離開前的怒氣幾乎散盡了?;氐秸汉螅倏粗虻谬R整的兩個兒子,氣都氣不起來了。 她今日抱怨夠多了,已是沒了力氣,淡淡道:“起來吧?!?/br> 也不問兩人反思好了沒有,根本不稀罕搭理了。反正不管怎么樣,她是不會同意陸雪蓉進門的。 兩人進來后,賀文璋的視線便落在母親牽著媳婦的手上。他心下有些詫異,母親和媳婦怎么這樣親近了? 但他想著,媳婦被親近總是好事,便沒多想,跟賀文璟兩個互相攙扶著起來了。 他跪的是軟墊子,尚好一些。賀文璟跪的是花生米,此刻膝蓋早就麻了,站起來時晃晃悠悠的,還是被丫鬟扶著到一旁坐了。 侯夫人看著了,便冷笑一聲:“該!” 賀文璟老老實實聽訓,不敢再頂嘴。 方才跪著的時候,哥哥對他好一通教導,他才知道自己之前行事有多莽撞,以后再請求母親的時候,要換個行事態(tài)度。 因此,此時被侯夫人訓著,他也只是老老實實地聽著,還道:“我沒事,母親不要擔心我,母親罰得對?!?/br> 他合該跪這一場。方才說的那些話,跟哥哥一起把爵位推來推去,實在是辱沒了忠勇侯的榮耀,他再跪上幾日也應當。 侯夫人:“……”誰擔心他了?這皮糙rou厚的小兒子,跪上半日又不打緊。 “顏兒餓了沒有?”她一臉慈愛地看著大兒媳,琢磨著時辰差不多了,就道:“傳膳。” 吃飯過程中,不論賀文璋還是賀文璟,都感覺到了侯夫人對于寒舟的格外關(guān)照。兩人都很莫名,賀文璟更是羨慕不已。希望以后他媳婦進門了,也被母親如此疼愛。 想到這里,他不禁有些頭痛。如今母親甚至不許他娶蓉蓉,何談日后的疼愛? 但是才跪了半日,又被哥哥教導一番,賀文璟選擇了隱忍。不能急,要徐徐圖之。 吃過飯后,于寒舟問賀文璋的腿怎么樣,能不能走?聞聽沒事,兩人便告退了。 侯夫人喜歡大兒媳的體貼乖順,特意使丫鬟開了箱子,又賞了她許多好東西,看得賀文璟的眼睛都直了,只沒敢說話。 回到長青院后,于寒舟便把賀文璋往炕上一按,而后要脫他的靴子,還要挽起褲腳,看他的小腿和膝蓋。 賀文璋如今對自己的身體愛惜極了,她一說,他便從了。當褲腳挽起后,便見小腿上有一片青紫痕跡,膝蓋上更是嚴重。 “母親不是說墊了兩個軟墊嗎?”于寒舟看著就很心疼,讓人拿跌打藥來,要給他涂上。 賀文璋倒還好,因為他活動了下腿腳,并不很疼痛,便覺著只是看上去嚴重些罷了,因此道:“許是我比常人體弱一些的緣故?!?/br> 他自小沒受過什么罪,油皮兒都鮮少碰破,如今跪了半日,會這樣也不奇怪。 于寒舟親自拿了跌打藥,給他涂好。她動作很輕,又技巧得當,賀文璋并不覺得疼,還很受用,想起什么問道:“我瞧母親牽著你的手進的屋子?你如何討她歡心了?” “倒也沒有刻意?!庇诤郾愕?,“母親被文璟的事氣壞了,來找我說話,我便聽了一聽?!?/br> 賀文璋看她的眼神愈發(fā)柔和。傻舟舟,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可人疼。母親一定也是覺著她誠摯沒算計,才會這樣喜歡她。 給膝蓋和小腿上了藥,略微晾了一會兒,賀文璋便要進內(nèi)室去午睡,還要拉著于寒舟。 “我有話跟你說?!彼馈?/br> 于寒舟便跟他進去了,問道:“你要同我說什么?” 賀文璋哄著她脫了鞋子,褪了外裳,跟他一樣躺床上去,才壓低聲音說道:“你說得對。我們在外面行走是對的。” 他跟她說了,今天試探賀文璟的事。 “他如今便向著媳婦,以后只會更向著媳婦?!辟R文璋篤定地道,“寒門小戶尚且要鬧兄弟矛盾,咱們這樣的人家,矛盾只會更多。我不想跟文璟鬧得生分了,不在一起過才是對的。” 其實分府最好。但是侯爺和侯夫人都健在,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出去玩正好可以避開這些事。 “你弄錯了一件事。”于寒舟翻了個身,面向他道:“我們是因為外面好玩,才出去玩。不是因為府里可能有矛盾,才逃出去躲紛爭?!?/br> “我可不怕有誰踩我?!彼⑽⑻羝鹆嗣忌业?。 她身后有安家,如今她跟娘家的關(guān)系修復了,他們才看不得她受委屈。再說,她是侯府的嫡長媳,輩分和地位在這擺著,誰敢對她不恭敬,拿規(guī)矩都能壓得她死死的! 她雖然不愛與人紛爭,卻從不怕誰。 “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她提醒賀文璋道,“顯得我很沒用似的?!?/br> “是我說錯話了?!辟R文璋立刻認錯。頓了頓,伸出一只手去,捉住了她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著,真巧?!?/br> 真巧,他們都想出去看看大好河山。真巧,出去可以避免兄弟不睦,妯娌不和。 “這就是緣分?!庇诤坌ξ?,抓住了他的手,搖了搖,“好啦,我們休息一會兒。” 賀文璋眼神暗了暗,把她從被窩里拖出來,狠狠親了一頓,才放開了她:“休息吧?!?/br>